陆思扬开门看了一眼,下一刻,又哐当一声把门关上了。
几秒钟后,敲门声又响了,他只作为未闻。
这次敲门声持续了将近一分钟,陆思扬索性上床躺下被子蒙头打游戏,反正这个单元除了他没别的住户,也不怕吵到别人。
窗外的雨依旧在下,陆思扬看着玻璃上一串串雨线,烦躁地扔下手机。
心烦意乱的时候,怎么玩都是输。
他从床上爬起来,走到门口。门外的声音已经静下来了,或许人已经走了。
他转身就要去厨房,突然听到门外咚地一声响,好像是什么东西撞到门板的声音。
又像是……重物倒地的声音……
陆思扬心脏一跳,赶紧从门上的猫眼望出去,可走廊声控灯早就坏了好几天了,他一直都没修,这会儿只有漆黑一片。
又等了一会儿,陆思扬犹犹豫豫打开了门。
房门打开,外面的防盗门推到一半就推不动了,似乎有什么在抵着门。
陆思扬有种不太好的预感,他从鞋柜上拿了手电筒望外一照,方律竟然后背靠在门上不知道是不是睡着了……
怪不得他打不开门,这人是不是有病,大半夜不回家在别人门外睡觉?
陆思扬正欲关门,想了想,从门缝里伸出腿去,踢了踢方律:“要睡滚回自己家睡。”
方律被踢得晃了晃,没有回应。
“喂!”陆思扬觉得有些不对劲,脚下又加重了力气,“别装死,赶紧起来!”
这一下,把方律靠在防盗门上的上半身直接踹倒了。
陆思扬彻底慌了,从门缝间挤了出去,用手电筒照了照方律。
方律身高腿长,躺在地上把门口直接占满了,衬衣西裤湿了个彻底,黑色手工皮鞋上满是脏兮兮的泥水。
黏腻的头发粘在额头,眉头紧皱,表情似乎有些痛苦。
“方律,你别装可怜,起来!”陆思扬叫不醒方律,蹲下身,手掌拍了拍方律的脸。
这一碰,滚烫的热度就传了过来。
怎么这么烫!
再看方律的脸,小麦色的脸颊透着不正常的潮红。
是纸片做的吗,淋个雨就发烧了?
看着躺在地上的方律,陆思扬心里暗骂,操,你他妈要死也别死在我家门口啊!
费了好大力气,陆思扬才将人从门口拖进来,这期间还不小心把方律的额头磕在了门框上。
他把人弄到沙发上,烧了壶水,这才想起来,家里没有退烧药……最近的一家药店也要走两个路口……
陆思扬看看窗外的大雨,再看看沙发上的人。
……发个烧而已,不吃药应该……应该死不了吧……
方律人高马大,躺在沙发上,腿有一半都耷拉在扶手外,姿势看着就不舒坦。
似乎是身上难受,呼吸有些急促。
他叹了口气,去洗手间端来盆温水,拿了条毛巾。
他蹲在沙发旁,没好气地将湿漉漉的头发拨到一边,正要把湿毛巾放上额头,却发现湿漉漉的发丝贴在额头,指尖不小心触碰到了方律紧闭的眼睛。
睫毛颤动,轻轻擦过陆思扬的手背。胳膊一抖,手里的毛巾掉到了地上。
他慌忙捡起毛巾,不管三七二十一,直接盖在了方律的额头,转身就要走。
忽然只觉得身上一紧,回头一看,竟是被方律攥住了衣角。
再望过去时,那双灰眸已经睁开了,隐隐带着一丝示弱与哀求。
陆思扬移开眼,用脚将地上的水盆往旁边踢了踢,语气讥讽道:“你这烧发得真是时候啊,来之前故意往头上泼凉水了吧。”
“我……”方律张了张嘴,声音有些嘶哑,“前几天着凉了没在意,没想到今天烧得这样厉害。”
陆思扬冷笑一声,没有接话。
“嘶——”方律抬手按了按被毛巾盖住的额头,虚浮的语气带着疑惑,“头好疼。”
废话,磕门框上了能不疼。
陆思扬心虚了半秒,神色无异道:“头疼就去找医生,我这里又不是医院,醒了就赶紧走。”
说着,弯腰端起水盆就要往洗手间走,衣角再次被方律扯住了。
他用力闭了闭眼,失笑道:“方律,说实话,我都有些看不懂你了。真相你也说了,歉你也道了,你还想干什么?如果你真心觉得对我有亏欠,那最好的补偿方式就是离开我的视线,永远别再踏进我生活半步。”
方律眸底的光芒,在一瞬间黯淡下来,“不要……”
方律扯开干涩苍白的唇,几近哀求,“不要赶我走。”
陆思扬从方律手里拽出衣角,好笑道:“要不是怕你死我家门口,你以为我会让你进来?赶紧滚出去!”
方律一把抓住了他的手,贴在自己的脸侧,声音暗哑:“思扬,我……好想你。”
灼热的气息,烫得他一个激灵,飞快把手抽了回来。
感受着着掌心残存的热度,陆思扬冷笑道:“方董骗人的技术还真是炉火纯青,谎话都是一套一套的,表情逼真得我都差点信了。”
方律笑得苦涩:“看来,狼来了的故事……都是真的……就算我说了真话,你也不肯信我了。”
陆思扬嗤笑一声:“你喜欢演戏,从这里滚出去,你爱怎么演就怎么演。”
“我……是骗过你很多……可我……”方律怔怔盯着陆思扬的眼睛,“可我说的……爱你……并不是骗你的……”
方律呢喃着,嘴里翻来覆去只有一句话:“不要赶我走……”
似乎是因为发烧,方律撑不住沉重的眼皮,缓缓闭上了眼。不一会儿,客厅里便响起了沉沉的呼吸声。
陆思扬一动不动地站在原地,他垂下眼,凝望着已经睡过去的方律,轻声道:“骗子。”
他嗤笑一声,分不清是在笑方律,还是笑自己。
良久,深深呼出一口气。
抬头看了眼墙上的挂钟,已经十点多了。
方律这副脑子不清醒的模样,根本没办法正常沟通。
他也不想再多废话,放下水盆,直接回屋关灯睡觉。保险起见,陆思扬还把卧室门上了锁。
这一晚上,陆思扬睡得十分不踏实,耳朵就像神经质一般,时刻注意着客厅的风吹草动。
直到后半夜,他才睡了一会儿。
早上闹钟还没响,陆思扬就起来了。
让他惊讶的是,方律比他起得更早,甚至已经在煮早饭了。
“你醒了。”
方律站在厨房里,将本就狭小的空间衬得更加拥挤。
见他醒了,把不粘锅里的手抓饼倒进了盘子,“稍等,我煎个鸡蛋。”
方律的脸上已经看不出昨夜的病态,要不是西装裤脚上还带着雨水溅起得泥痕,陆思扬几乎以为昨晚上是他凭空的幻象了。
他走进厨房,伸手关上了天然气的开关,灶台上的火苗瞬时熄灭了。
方律一愣,侧头望过来,对上了陆思扬面无表情的脸。
他指了指客厅:“出来,谈一谈。”
说完,扭头走了出去。
方律也跟在他身后出来,略一犹豫,坐在离他半米远的单人沙发上。
陆思扬抱着胳膊靠在沙发上,用下巴指了指方律:“说吧,你到底想干什么?”
方律缓缓坐直了身体,语气认真道:“跟我回去。”
“回去?”陆思扬挑了挑眉,“凭什么?这里是我家,要走也是你走。”
方律眸光颤了颤,搭在膝盖的手紧紧握了起来:“我知道我做错了很多事,现在,给我一个机会补偿你,好不好?我——”
“方律,行了吧,这样有意思吗?”陆思扬抬头看着方律的眼睛,淡然道,“我爱你的时候,就坦坦荡荡用尽全力,现在,我不爱你了,我依旧坦坦荡荡。可你呢?你怀着目的接近我,哪怕是所谓的喜欢,也带着不可告人的目的。”
他凝视着方律,语气犹如寒冰,“现在,你来求我回去,又是抱着什么目的?什么样的居心?”
陆思扬云淡风轻的指责,利刃般深深扎进了方律的心底,方律忍住心脏疼地抽痛,只能拿出最后的杀手锏:“你真的不打算回去?就连盛木言的婚礼,也不参加?”
盛木言的……婚礼?!
陆思扬冷漠的表情终于有了一丝裂缝,他错愕地盯着方律:“木言他……要结婚了?”
方律见他神色微动,继续道:“你掉进海里之后,救援队打捞了整整一个月。不只是我,盛木言也不死心地到处派人找你。甚至还为此,接连推迟了本该在半年前就举办的婚礼。”
方律垂下头,轻声道,“半年……我们找了你半年,都没有任何消息。我这次来,也没有告诉盛木言,如果……你不想去,也无所谓。”
提起盛木言,陆思扬满心愧疚。
木言总是在关键时刻,将他从泥泞中拉出来。每一次他遇到困难,都毫不犹豫帮他。甚至为了他,还把婚期一推再推……
可他呢,他做了什么……
在陆氏被方律谋取后,不想办法解决,反而自暴自弃,怨天尤人。
在木言提出解决办法后,反而回过头对着木言大吼大叫,最后索性扔下烂摊子走人。
在木言想办法跟方律交涉时,幼稚地想去结束所谓的痛苦,令木言为他做出的谋划全部落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