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思扬不舒服地扭了扭身体,说了句:“后背疼。”
后背?
方律这才反应过来,或许是自己勒地太紧了,环抱住他的动作下意识放轻:“这样呢?还疼吗?”
陆思扬抬起头,皱眉看着方律,迷茫的眼神中带着不悦:“有东西……硌到我后背了……” 方律一愣,哪里有什么?
陆思扬扯过方律的胳膊,生气道:“你身上有什么东西,这么硬,硌在我后背好疼,你——”
待看清了方律手腕上的东西,陆思扬不敢相信地瞪大了眼睛。
十八颗圆滚滚的棕色菩提子,连成一条手串,戴在方律腕间。
他认识,这……是他送给方律的菩提手串。
方律……竟然戴了这串菩提手串!
陆思扬心跳蓦地快了起来,他抬起头,眼睛直直望进方律的眼眸,势要问出个答案:“为什么……还戴着它?”
方律浅灰色的眸间,隐隐藏着一丝炽热:“你觉得呢?”
他只与方律对视一眼,便败下阵来,不自在地移开,嘴上装得毫不在意:“我、我还以为你扔了……”
方律手指摩挲着菩提珠,语气满是轻柔:“你送我的东西,我怎么会扔掉。”
陆思扬脸颊腾地热了起来,许是因为醉酒,他觉得此刻的方律,竟是从未有过的温柔。
视线突然一点点变得模糊,眼角再次洇湿。
他不想再让方律看到自己的糗态,飞快从对方怀里撤离,背过身若无其事地问道:“你怎么会知道我在那里?”
像这种英雄救美的剧情,可都是偶像剧里骗小姑娘的把戏,他可不信会有这种巧遇。
方律没有回答他的问题,转而一把将他拉回伞下,不容置疑地把他搂回了怀里。
“宝贝儿,”方律垂下头,在他耳侧低声道,“你已经做得很棒了。”
陆思扬的身体一滞,后背蓦地僵硬起来。
方律知道……方律竟然知道他想的是什么,他在意的是什么……
这句话,犹如一道崩裂的缺口,让他一直以来努力克制压抑的情绪,如洪水决堤,顷刻间倾泻而出。
一直以来,所有的一切都在逼迫他快速成长,逼迫他赶紧努力,却从未有人问过一句他会不会累,没有人在乎他承受了多少压力。
他想去追赶他爸的脚步,他想要做得更好。
他将自己的软弱包裹起来,一步一步,走得艰难,可他咬咬牙,都坚持下来了。
因为他知道,没人会在乎这些。
可就在刚才,方律对他说,你已经做得很棒了。语气里,带着毫不掩饰的心疼与怜惜。
那是他很久很久,都未曾体会过的……
方律的怀抱,带着熟悉的味道。
如一堵隔绝世间烦恼痛苦的墙,让他忍不住想要敞开胸怀,袒露出自己最软弱的伤口。
陆思扬再也忍不住了,他再也不想忍了。
抓着方律的领口,他将脸埋进对方的颈窝,那些从漆黑看天亮的日日夜夜,所有的痛苦所有的委屈所有的压力所有的疲惫,都在这一刻,和着眼泪,全部涌了出来。
方律像哄小朋友一样,一下一下轻拍着他的后背,贴在他的脸颊轻轻呢喃:“别哭,以后……我会一直陪着你,别哭。”
陆思扬刚要干涸的眼眶,又有了湿润的趋势。
他鼻子一酸,嘴里下意识反驳:“放屁,谁哭了?我没哭!”
红红的眼眶,睫毛湿漉漉地黏在一起。浓重的鼻音,还夹杂着哭腔,任谁看都是一副委屈大哭过后的模样。
方律无奈笑了笑,只能顺着他道:“好好好,你没哭。”
细碎的吻,轻轻啄在他泛红的鼻尖,方律心疼道:“我的宝贝儿最坚强最勇敢了。”
陆思扬眯起眼,享受着方律温暖的唇在脸上触碰,脸上的冰凉被一点点拭去。
他踮起脚,试探着贴了上去。轻柔而又温柔的吻,像是暖流,驱散的周身的寒意。
陆思扬双手探入方律敞开的风衣间,环抱住方律的眼神,忍不住想要汲取更多的热度。
方律眼中的笑意一闪而过,眸色愈发深沉起来。
等到陆思扬发现这个吻已经逐渐变味儿了的时候,自己已经被方律脱了湿透的衣衫压在床上了。
他这才想起来什么,错愕地瞪起眼睛:“等等!我……我换了厅门的密码,你怎么还能进来?!”
在方律消失后,陆思扬一怒之下,把对方用过的东西全都扔了个干净,连入户门的密码都重新换掉了,那刚才是方律是怎么开门进来的?
方律肌肉饱满的胳膊撑在他耳侧,滚烫的唇沿着他的锁骨一路向下,在某处突然停留,用牙齿轻咬了两下,听到他唇峰间溢出的嘤咛,才满足地挑了挑眉:“我录了指纹。”
陆思扬红着脸咬牙,不要脸的臭流氓,居然偷偷录入了自己的指纹……
他就应该把门加固,密码锁换成比脸都大的铜锁,就留一把钥匙随身带着,看方律以后还怎么进来……
正暗搓搓想着,一阵酸麻感直窜头皮,陆思扬忍不住哼出声:“唔……方律,你……”
方律抬起头,眼里满是戏谑:“专心点儿。”
这个……混蛋……
陆思扬感受着方律一点一点将他占据,胸口巨大的空缺,也被一点一点地填|满。
【关灯】
房间里,最终归于平静,陆思扬半梦半醒间,依旧还不忘心中的执拗。
“方律……你……”他喘着粗气,半眯着眼趴在方律胸口,“还会走吗?”
长久的沉默后,方律终于开口:“不会了。”
陆思扬不依不饶地追问:“永远不会?”
方律的胳膊抱住他的后背,缓缓道:“永远不会。”
陆思扬这才放下心来,闭上眼睡了过去。
见他熟睡,方律动作轻柔地侧身将他放在床上,小心翼翼盖上了被子。
*
这一觉,睡了很久。
他好像很久都没有睡得这么沉,这么安稳了。
玻璃窗外,阳光将整个房间都变得耀眼,雪白的光线像带着柔和的边框,将眼前的景象变得朦朦胧胧。
陆思扬盯着雪白的天花板,发了半天愣。
他……是在做梦吗……
陆思扬动了动身体,发现自己像个粽子一样,被严严实实地包裹在羽绒被里。
而酸痛的腰身和某处熟悉的感觉,让他意识到,昨晚发生的一切,不是在做梦。
李总三人不怀好意的笑,故意的刁难,一杯接一杯的白酒,还有方律……
都是真的。
身旁枕头上被压出来的凹陷,若有似无的檀香气息,无一不在向他昭示着。
这一切,都是真的。
他起床冲了个澡,才磨磨蹭蹭下楼。
远远听到厨房里传来碗碟碰撞的声响,久违的味道飘进陆思扬的鼻子里,他脚步一顿,心情说不出来的复杂。
方律端着粥从厨房出来,迎面看到他直挺挺站在客厅里发愣,失笑道:“发什么呆?吃饭了。”
陆思扬抬脚走到餐桌旁,拉出椅子坐下。
熬得粘稠的小米粥上飘着几粒大红色的枸杞,沾了鸡蛋液煎成金黄的馒头干,再配上撒了辣椒油的咸菜,看起来十分有胃口。
昨晚上一口饭没吃,又喝了那么多酒,胃里正难受。
看着一粒粒悬浮在粥里被蒸得饱胀的小米,他咽了下口水,端起来一口气喝了半碗,又拿起馒头干尝了一口。
外皮酥脆,内里软糯,还带着鸡蛋的香味儿,他三两口塞进嘴里,忍不住又拿了一块。
看他一副要把盘子也吃掉的模样,方律嘴角缓缓扬了起来:“你喜欢吃,以后每天都给你做。”
每天都给他做?
陆思扬嚼着嘴里的煎蛋,抽空翻了个白眼:“少在这儿装贤惠,我有厨师有佣人,用不着方老板您。而且,我家又不是酒店,容得某些人说来就来说走就走。”
方律眨眨眼:“可我想做给我宝贝儿吃。”
“谁是你宝贝儿?”装什么可怜,陆思扬扭过头冷哼一声,“咱俩清清白白,你可别乱叫。”
“清清白白?”方律托着腮,饶有趣味道,“用不用我给你重复一下昨晚上的事?”
陆思扬面颊一热,反驳道:“昨晚上那是我喝多了,你趁人之危!”
方律突然撑起身体,欺身压了过来:“怎么,用过就不认账了是吧?”
什么叫用过不认账?!这人还真是无赖!
感觉到危险靠近,陆思扬本能地向后靠了靠:“我告诉你,我记性向来很好。以前那些事儿,我可是一件都没忘!”
别以为昨晚上替他挡了几杯酒,他就感激涕零了。
陆思扬似笑非笑地将方律从头看到脚,“不管我昨晚上说了什么,都是醉酒说胡话。我告诉你,一码归一码,老子现在还没原谅你!”
方律突然站起身,在他身侧半跪下来,仰头看着陆思扬的眼睛,手掌在他后颈捏了捏:“好,那我的宝贝儿要怎么才肯原谅我?”
“你……“面对方律的骤然贴近,熟悉的味道袭来,陆思扬反应迟钝了半秒,表情恶狠狠道,“不好说,看你表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