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他这么说,刘景光终于绷不住了,拿过敲背锤在他肩膀上轻捶了一下,笑骂道:“臭小子,就你鬼机灵!”
陆思扬心里松了一口气,这一出,他给了刘景光十成十的面子。
不管是真心也好,还是为了利益也好,刘景光都不可能就这么跟陆氏闹崩。
他主动上门道歉,给了台阶,刘景光要是不下,那就太不识好歹了。
陆思扬嘿嘿一笑,上前搂住刘景光的肩膀:“您可算是笑了,我哄您哄得都饿了!”
“你小子,”刘景光戳了他脑门儿一把,望向刘莉莉问道,“方律呢?怎么还没过来?”
刘莉莉看了看时间:“应该快到了。”
陆思扬一个激灵,没想到刘莉莉竟然把方律也叫过来了?
陆思扬顿时心生退意,他实在是不想再见到方律。
只是,必行的目的,他只完成了一半……
走也不是留也不是,他心表面却不动声色跟刘景光聊着天,心里焦躁得很。
“方律这人谨言慎行,看着规矩得很,”
刘景光许是已经把方律当做了准女婿,对着陆思扬一通夸赞,“没找到投资公司做得但是不错。”
陆思扬努力忍住翻白眼的冲动,什么谨言慎行什么规矩。
名字叫方律,人荒唐不羁得很,没一点条条框框。
正想着,就听刘景光又道:“方律最近投资了几个小企业,有餐饮有地产,收益还不错。”
陆思扬耳朵瞬间支棱起来了,投资餐饮?
他心中隐有猜测,便故意问道:“方先生投资的是哪家餐饮?”
刘景光似乎意识到自己说的有些多,只随意敷衍道:“具体什么餐饮,我倒是不太清楚,当然比起咱们陆氏,还差的远呢哈哈!”
真是老狐狸……
他曾吩咐张助理去调查过,与昌顺合作的餐饮企业。
对方回复过来的名字,陆思扬压根儿就没听说过,似乎是家名不见经传的小企业。
此刻,陆思扬几乎笃定,与昌顺合作的,八成就是刘景光口中方律投资的餐饮企业。
这么一想,他虽然气闷,可对刘景光来说,倒也是合乎情理。
故交之子与准女婿,孰轻孰重,刘景光还是能分得清的……
十分钟后,门铃响了。
西装笔挺的方律站在门外,身高腿长,笑得温文尔雅。
在看到刘景光身旁的陆思扬时,方律眸中略过一丝意外,嘴角的笑意更深了层:“陆总也在。”
陆思扬心底嗤道,还真是会装模作样啊。
不就是演戏嘛,他也会。
陆思扬扯起嘴角,笑得彬彬有礼:“方先生,又见面了。”
“是啊,”方律视线在他粉软的下唇流连了一瞬,语气意味深长,“又见面了。”
陆思扬维持着面上的冷静,可方律的视线如同饥饿的野兽看到了猎物,让他后背一阵阵发凉,看得他浑身不自在。
“先生,晚饭准备好了。”
佣人的话,适时响起。
他赶紧站起来,跟在刘景光身后,先一步往餐厅走去。
看着陆思扬落荒而逃的背影,方律眸色沉了沉,嘴角勾起一抹意味不明的笑。
这一顿饭吃得陆思扬胃直抽抽,既要在刘景光与刘莉莉面前,装得与方律相谈甚欢。
还要忍受方律与刘莉莉之间,故意演出来给刘景光看的,情侣的暧昧小互动。
陆思扬看在眼里,简直要给方律当场颁个奥斯卡影帝奖了。
时不时给刘莉莉夹菜盛汤,偶尔低头私语,简直将体贴演到了极致,俨然一个无微不至的男朋友。
刘家的厨师,厨艺号称华国顶尖。
可这满满一桌子菜,陆思扬吃在嘴里,都味同嚼蜡。
他明知道这两人是在演戏,可胸口依旧堵得慌。
他三两口将面前的粥喝光,借口去洗手间,逃离了这让人窒息的地方。
用冷水洗了把脸,陆思扬双手撑在洗手台上。
真是可笑,演戏需要逼真到这种地步?
他到底是弄不懂方律,人前如谦谦君子,在他面前却又是另一副模样。
到底哪个才是真正的方律?
他缓缓抬头,透过镜子,看到了自己略显苍白的面色,以及眸中那近乎有些狼狈的眼神。
他用力闭了闭眼,心底泛起一丝对自己的厌恶。
如今他与方律,已经没有半毛钱的关系了,他又为什么露出这种表情。
不,或许在方律心里,他们两人,自始至终,都没有任何关系……
抽过纸巾,擦干净脸上的水。
被打湿的睫毛,软软地半垂着,眼眶因为感冒,还微微泛着红。
这副模样,刚才一定被方律看在了眼里,估计心里指不定怎么笑他……
他用力捏紧拳头,眼底露出几分愤恨。
当初拍拍屁股走人的又不是他,错的也不是他,他又凭什么纠结?
方律在他面前当做什么都没发生过,那他又在意些什么?
方律与刘莉莉到底是演戏还是真的,跟他有什么关系,他陆思扬又怎么可能任凭别人去看自己的笑话?
铃——
突然响起的手机铃声,将他的思虑打断。
看到屏幕上显示的张助理三个字,陆思扬心头一跳。
他飞快地将洗手间的门上了锁后,才接起了电话。
“张助理,什么事?”
陆思扬现在像是形成了条件反射一样,看到张助理来电话,不由地就开始紧张。
电话那头张助理的声音传了过来:“陆总,您现在说话方便吗?”
陆思扬又确认了一遍洗手间的门,才道:“方便,你说。”
“陆总,我查到了许知先前去河省的行动轨迹,”张助理道,“除去见了王发,还去过一家叫青冶的酒吧。”
酒吧?
许知去酒吧,倒不算是什么稀罕事儿。
这么想着,刚要开口,又听张助理道:“与许知一同去酒吧的,还有王发。那家酒吧不大,在那边勉强只能算是中档。”
王发陪着许知去了酒吧?
理论上,许知来河省,不管是什么目的,王发出于礼貌肯定是要带人出来转转。
可许知是什么身份,怎么想王发都不可能会带人去这种小地方招待。
“你把那家酒吧的地址发给我。”
“好的,陆总,我马上发给您。”
陆思扬眯了眯眼,既然来都来了,那他一定得去见识一下,到底是什么好地方,王发特意要带着许知去一趟……
收拾好脸上的表情,陆思扬嘴角带着云淡风轻的笑,又回了餐厅。
这次,他心里坦然,神情也自在了不少。
晚饭吃得差不多,几人挪步到客厅喝茶闲聊。
几杯茶水下肚,刘景光才终于开口。
“思扬,你跟我来。”
陆思扬心知对方要说什么,便站起身,跟着刘景光上了二楼书房。
刘景光坐在紫檀木桌后的太师椅里,指了指对面的沙发:“坐。”
陆思扬视线在书房里扫了一圈,刘景光向来喜欢古玩,书房也布置得古色古香。
一套仿古实木沙发,看起来贵气不凡。
可陆思扬却最不喜欢,坐着硌屁股,躺着硌脑袋。
他也没坐,酝酿了下情绪,走到刘景光面前。
“刘叔……”陆思扬露出如同小孩子犯了错的表情,弯腰低头道,“我爸临走前跟我说过,他这辈子最好的朋友,就是您跟我胡叔。您是我的长辈,今天在电话里对您说的话,我真的特别后悔,刘叔,我错了……”
刘景光与河省胡家的家主胡东顺,都是陆明山多年好友倒是不错,只是,他爸突发急症,当时就昏迷了,哪儿还留什么话。
他这么说,不过是灵机一动,换了个思路。
果然,刘景光听了,微微动容。
“思扬啊,你也算是我从小看着长大,你什么脾气我还能不知道?行了,这事儿刘叔根本没放在心上。”
陆思扬直起腰身,一脸真诚道:“刘叔,我爸不在了,在我心里,正儿八经的长辈也就您跟胡叔了。我大伯……您是知道的……”
陆思扬的大伯陆明河,生性心思多疑,为人刻薄,对钱财极其看中。
在陆明山突发恶疾去世后,陆思扬继任陆氏董事长,大伯陆明河非但没有帮助陆思扬,反而利用卑鄙手段,收买威胁股东,想要强占陆氏,将陆思扬踢出董事会。
后来幸而有盛木言帮忙,他才夺回陆氏,将陆明河送进了监狱。
刘景光叹了口气:“你这个大伯,也是个没良心的。想当年他一穷二白,多亏你爸白手起家有了陆氏,还分了股份给他。谁知道他反过头来竟然恩将仇报,做出那种糊涂事。这事儿他不仁在先,你也不用过分自责。”
陆思扬回忆起当时的艰难处境,眼眶微微有些泛酸。
“我以前真是天天犯浑,在外面跟朋友鬼混,我爸就天天拿你们过去的事儿教育我,我都听得耳朵都长茧了。他还让我跟他学着做生意,我三天打鱼两天晒网。现在没了我爸——”说到这里,陆思扬语气哽咽了一瞬,缓了缓,又继续道,“我硬着头皮顶起陆氏,这才体会到,你们当时创业是多么不容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