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 岑云动身回军区,怕岑栋留在蒲州要闹出什么事来,便想将他也带上。岑栋正等着他爸离开, 他好去问清楚乔齐玉到底怎么想, 自然是不肯的。

  岑云便将梁四爷受过的那些“治疗”跟岑栋说了一遍,见他脸色难看, 又道:“你老子我也不是那种老古板,非要把你掰成个三四五六,不会对你那样,否则你妈也要爬起来把我带走。”

  “那您跟我说这些干什么?”岑栋别开眼, “不就是想吓我。”

  “枪子儿都吓不到你这兔崽子, 我他妈犯得着再跟你废话这些?”岑云嘴角一抽,又想揍人, 可到底忍住了,憋了两口气换了个角度劝道, “你想想, 那乔香寒是梁今昕的好朋友兼合伙人,肯定臭味相投。她对付不了你,难道还对付不了乔齐玉?那小子细皮嫩肉的, 要是真被拉去治疗,受得住那些折磨?你可别害了他。”

  岑栋一愣, 继而露出惊恐的神色来。

  如果有人要将那些酷刑用在乔齐玉身上,那他宁愿他们只是好朋友,什么都没做过, 宁愿乔齐玉对他一点别的心思都没有……

  年仅十九岁的男孩子几乎什么都不怕, 却在这一刻突然明白了什么叫软肋。

  他可以什么都不好,那个人却要什么都好。

  岑云见这招有效, 又道:“听说乔香寒已经给他办了出国留学,趁现在什么事都没有,你也别再去招惹人家,带坏了人家好好一个孩子,再耽误人一辈子。”

  岑栋皱起英气的眉毛:“和我在一起就是耽误他一辈子?”

  “你说呢?跟了你他能有什么好下场?今昕那死丫头到现在还咬着你小四叔不放,就算她放手,他和那韩墨骁又能正大光明了?”岑云拍了拍儿子的肩,语重心长道,“你们都还小,以后有大好前程,别拘泥于眼前,兴许你就是一时犯浑,过阵子就忘了,谁年轻的时候没胡闹过?你这是没遇到喜欢的女人,等遇到了自然就不想别的了。”

  岑栋沉默了好一会儿才低声道:“我知道了。”

  可是喜欢的人要是能说忘就忘,他爸这么多年为什么又还要惦记着他的小月,连想娶乔香寒也是因为他和小月像?

  “别胡思乱想,”岑云戴上军帽,拍了下儿子的后脑勺,“跟我回军区呆一段时间冷静冷静,不许再去找他。”

  岑栋垂下眼沉默了一会儿,点头应下了。

  乔齐玉酒醒后听说岑栋昨晚来找过他,还给他喂了醒酒汤,马上就跑到韩院长的书房抓起电话给他回了过去,可是岑栋这个时辰已经出了蒲州城,快到军区,自然是不在家的。

  “他……”乔齐玉紧紧握着话筒,红着眼眶问,“他有什么话留给我吗?”

  “有,”接电话的卫兵道,“少爷说他这次许久都不回来,让您别等他。”

  “……知道了,谢谢。”

  一周后,乔齐玉收到了岑栋的信。

  没有人知道那信里说了什么,但乔齐玉肉眼可见地消沉下去,天天待在家里哪儿也不去,说是马上要出国了,要多陪陪姐姐,只要乔香寒在家就粘着她。

  “最近有点反常啊你,”乔香寒笑着扣了扣弟弟光洁的额头,“多大了还这么粘人,害不害臊。”

  乔齐玉不听,依旧坐在地毯上,趴在姐姐大腿上枕着,闭着眼道:“你就嫌弃我吧,等我走了别又给我打电话说家里冷清。”

  “冷清那是肯定的,可你迟早要长大,我还能一辈子拘着你不成?”给乔齐玉申请的几所学校录取有了回复,乔香寒正一一看着这些回函。

  “那你也要照顾好自己,以后不能再以身犯险”乔齐玉仰头看着姐姐,“上次差点就被人欺负了,幸好梁四爷的人去得快。”

  “知道了,”乔香寒把手里的文件递给他,“我选了两所还不错的,你看看想去哪里?”

  乔齐玉接过来看了一眼,指着其中一所道:“这个。”

  “你不是跟林幼娜约好要一块去留学么,”乔香寒好奇道,“怎么不选她要读的学校?”

  “谁跟她约好了,我只是说我也要去留学,又没说要跟她一起,”乔齐玉蹙了蹙眉,“我早就跟她说清楚了,姐你以后别把我跟她扯一块。”

  乔香寒美眸微微眯起,低声八卦道:“你真不喜欢她?”

  “你看我像喜欢她的样子吗?”乔齐玉没好气地皱了皱鼻子,“林家也看不上咱们,你就别白费力气了。”

  “听谁胡说八道呢,姐姐再无能也不会把你卖了,”乔香寒笑骂,接过他手里的文件弹了弹,“既然这样,咱们就去这里。不过这所学校很老了,住宿条件好像不太好,要不要给你在旁边找个好点的公寓?”

  “小看谁啊?别人能住我一样能。”

  “真的?英国很冷的哦,这宿舍取暖设施极其落后,冬天零下……”

  “公寓!给我找个暖和点的公寓!”

  ……

  岑栋一直在军区没有回来,乔齐玉也不再去打听他的消息,反倒催着乔香寒帮他早点把出国手续办好,公寓一租好就吵着要走,让乔香寒给他买了最快的船票。

  “前几天还说舍不得我,这会子又着急要走了,”乔香寒一边给他收拾行李,提醒道,“记得去跟你的同学和朋友好好道个别,暑假要是不想回来就去周边国家玩玩,我过两个月就要去选品,到时候去看你。”

  “知道了,”乔齐玉恹恹地回答了,突然问,“姐,韩院长和梁四爷真的是那种关系?他们相互喜欢吗?”

  关于韩院长和梁四爷的事,他隐约知道一点,却不确定,也不好开诚布公和谁讨论,毕竟不是什么好拿在明面上讲的东西,之前从来没有这么直接地问过乔香寒。

  他和岑栋倒是无话不谈,但两人不知是有意还是无意,也没聊过这件事。

  乔齐玉以前只知道岑栋在他心里和别的朋友不一样,但他一个十几岁的孩子,既没有开窍,也没有那种能坦然面对自己和别人都不一样的属性,想了很久都没想通对岑栋是什么感情,同时也担心岑栋只把他当朋友,不敢深入聊起这种有点禁忌的话题。

  如今却不一样,他俩亲都亲过好几回了,要说他对岑栋只是朋友也有点说不过去,可当岑栋真的说喜欢他,身体的反应也表明了这是种什么样的喜欢时,他却又害怕又慌乱地逃走了。

  他似乎一直追寻着一种确定,可当这种确定明晰起来时,又因它的危险和禁忌让人感到害怕。

  等他想明白了,想要回应的时候,岑栋那个胆小鬼却退缩了。

  他跟着他爸跑到军区躲起来不见他,给他写信否认了之前的一切,叫他不要胡思乱想、别把那些闹着玩的事情当真,说他们以后还是朋友,还祝他在欧洲求学顺利,客套地约他回国再聚。

  满纸胡言。

  和岑栋认识不算久,可他绝对不是一个会用这种事闹着玩的性子。

  用这么拙劣的谎话骗他,要不就是怕了,要么就是没那么喜欢他,后悔了,担心他缠着。

  笑死人了,谁要缠着那个胆小鬼!

  乔齐玉流着泪把信撕掉,转头便烧了,一门心思想出国,和某人再也不见。

  “你问这个干什么?”乔香寒看了弟弟一眼,见他眉头微蹙,以为他对此有什么偏见,便道,“是不是都和你没关系,不许去韩老师那里胡说,人家没妨碍任何人。”

  “我是那种人吗,关心关心韩老师还不行啊?”乔齐玉凑近一点,小声道,“你跟我说说嘛,他真的喜欢梁四爷?”

  “那你不许出去乱说。”

  “我保证保密!”

  乔香寒无奈地刮了弟弟一眼,微微叹了口气道:“我瞧着他们俩都有那个意思,可是你今昕姐的性子你也知道,她不同意,何况梁家那样的高门望族,四爷作为当家人,肯定不能和一个男人在一块,否则要成笑话了。”

  “那韩老师怎么办?”乔齐玉皱着鼻子道,“他不想跟四爷在一起么?”

  “阻力太大了,”乔香寒摇摇头,“上回他问我香玉在欧洲开分公司的事,看样子也是不想留在这里,想出去透透气吧。说起来他以前也在英国读书,要是去欧洲的话估计也在英国,你们在那边还能有个照应。”

  乔齐玉垂下眼没没说话,下午去和同学们道了别,回来便把自己的房间几乎搬了个空,隔天又去给逢春院几个孩子都买了礼物,和自己的东西一块拖过去分给了韩枫他们。

  韩墨骁见他这么快就要走,不放心地问他和岑栋怎么样了。

  他问韩老师想不想跟梁四爷在一起,韩老师说想,但不是想就能如愿,乔齐玉便放心了。

  梁四爷和岑栋那个胆小鬼不一样,只要韩老师一心想和他在一起,四爷劈除万难也会让韩老师如愿。

  岑栋在担心什么,乔齐玉心里也不是不清楚,无非就是家里不同意、外面的人不理解、歧视罢了。

  可是这家伙却什么都不跟他商量,直接全盘否定他们之间所有的事,简直就是个懦夫!

  他不许逢春院的人像岑栋透露自己登船的时间,也没往岑家再打电话,让人把岑栋送给他的那把高仿模型枪还了回去。

  谁要跟你当朋友?

  后悔去吧,混蛋!

  离开的那天下着雨,乔齐玉和林幼娜等几个同学约了一块从淮海坐船走,大家一见面就叽叽喳喳地聊着自己带去欧洲的东西和各自学校的事,倒也不算太难过。

  逢春院除了韩院长要留下来照顾彤彤,其他人都很讲义气地跑了这么远去送他。

  乔香寒极少哭,路上也只是嘱咐他过去之后多注意安全、注意身体,可自他登船便开始泪眼婆娑,船一离岸便哭着要他保重,白净的小脸在寒风中冻得煞白,眼睛鼻子却哭得通红。

  乔齐玉便也难过起来,丢下伞奋力地朝岸边挥手,哭着让姐姐和韩枫他们回去。几个同学也都和他一样,趴在栏杆上和来送行的家人道别。

  突然,送行的人群边缘一个没有打伞的身影跃入眼帘,颀长的身材,穿着军装、戴着军帽,因为离得有些远又下雨,看不太清面孔。

  那人一动不动,衣服和帽子都被雨水淋了个透,面朝轮船开走的方向站着,不知站了多久。

  乔齐玉知道那是岑栋,他张了张嘴,又别过脸,只对着这边送行的人挥手道别,没再看岑栋一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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