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跟她在一起, ”岑栋又把他抱紧一点,“今天过去就是想当着我爸的面把话挑明了,跟林新海说清楚。”

  “嗯。”乔齐玉抓了抓他的衣襟, 仰头勉强露出一个笑脸。

  岑栋低头看着他白净的小脸, 心里突然又涌出一股想做点什么的冲动,现在手是干净的, 却又不想用手,想用别的地方了。

  不过他们就在他房间外面的走道,随时可能有人路过,只能伸手用指腹擦过他乔齐玉的眼角, 在他柔软温润的脸上揉了两下, 轻声道:“本来打算吃完饭去找你,没想到你先来了。”

  乔齐玉皱了皱鼻子:“骗人, 你才没打算去找我。”

  “没骗你,”岑栋笑了一声, 拍拍他的后腰, “得走了。”

  乔齐玉便放开他,见他脖子上居然还打了领结,不由任性起来, 踮起脚把手伸到他后颈处将领结解了抽下来,拿在手里晃了晃:“只不过是去吃个饭, 你打扮得像要去结婚干什么?”

  说完,他把领结揉成一团,随意地塞进自己口袋, 歪着头斜着眼看着岑栋。

  岑栋宠溺地笑笑, 又捏了一下他的脸,转身走了两步又扭头问:“你吃过晚饭没有?”

  乔齐玉摇头, 下了课就过来了,哪有时间和心情吃饭。原本想着跟岑栋和好后一块吃,谁知他要出门。

  “我一会儿让人去找你,你想吃什么跟他们说。”

  “好。”

  林家。

  岑栋在饭桌上谢过林家两口子的关心和照顾,马上又说自己不缺东西,让以后别麻烦幼娜妹妹给他送了。

  林幼娜也忙不迭地应和,生怕岑司令和她爸一样眼神不好,觉得岑栋和她般配,要把他们凑在一块。

  岑云一开始还有点云里雾里,后面也反应过来,扭头看着林新海,皮笑肉不笑道:“林老弟,你这事办得不太厚道啊!我就这么一个宝贝儿子,毛都没长齐,你这主意都打他身上去了?”

  “哎呀,这事儿怨我,”林新海的老婆许琴音捂着红唇,有些歉然道,“蒲城的天一下子就冷了,我是个当妈的,只想着孩子们不能冻着了。司令又在城外忙剿匪,便自作主张地在给幼娜添冬衣的时候顺道给小栋也备了一份,可我最近身子又不舒服,想着幼娜学校离哥哥学校也近,就让她帮我去跑腿,没想到两个孩子都误会了。”

  说罢,又捂着胸口虚虚咳了两声。

  “你说你,好心办坏事了吧?人岑司令的儿子还缺你那点衣服手套的?”林新海嘴上埋怨着老婆,笑着摇了摇头,“现在的孩子都早熟,不好好读书尽瞎想,别说司令你就一个儿子,我也就幼娜这么一个闺女,就算五年十年之后也舍不得她嫁人啊,怎么可能这么早就开始给她找婆家!”

  “我没瞎想,我就是把岑栋当哥哥看,”林幼娜红着小脸,“可军校的人都以为我是岑栋哥哥的女朋友……笑话我来着,我们解释他们也不听。”

  “还有这事?啧!”林新海立刻皱起眉,扭头对老婆道,“你说你,幼娜一个小姑娘,老去那些男人扎堆的地方多不好?再说了,我们林家也是有头有脸的,还犯不着拿女儿的名声出去开玩笑!”

  “我没想到这一层,”许琴音心疼地欠过身子摸了摸女儿的手背,“是妈不对,委屈你了。”

  岑云和岑栋父子对视一眼,心下了然,等这对夫妻演完,岑云哈哈大笑,和林新海碰了碰杯,笑道:“一点小事,说开了就好了,你也别怪弟妹,女人家想不了那么多,哥哥我还是要谢二位一声。”

  “都是应该的,司令不怪罪我们多事就好,”林新海仰头把酒喝了,又给岑司令满上,看了岑栋一眼,笑道,“小栋今年也十九了,我听说你在军校几乎每项竞赛都是第一,回回都给司令长脸,不知道将来有什么打算?是子承父业还是准备出国留学?”

  “随他,只要他高兴就好,”岑云有些骄傲地拍了拍儿子的肩膀,“老子拼搏了一辈子,唯一的遗憾就是没照顾好他妈,就剩下这么个崽子,只要他想要,天上的月亮老子也给他打下来!”

  而后话音一转,又道:“可是他不想要的,旁人若想往他嘴里塞,老子也断然不能答应,你说是不,林老弟?”

  林新海心下一惊,连忙赔笑:“那是,那是!”

  “哦哟,早听说司令疼小栋疼到骨子里去了,”许琴音翩然一笑,“今天我算是见识了,来,我们全家敬您一杯。”

  ……

  尽管暂时做不成亲家,但林新海显然没打算放弃岑云这根粗大腿,席间劝了不少酒,等散席时岑云已经有些醉了,上了车没跟儿子说上几句话就呼呼大睡起来。

  岑栋吩咐司机把他爸送回家后安顿好,自己在半路下了车。

  尽管已经吩咐厨房给乔齐玉做晚饭,但他不在,那家伙估计也不会好好吃,于是去买了他最喜欢吃的糖炒栗子和煎年糕。

  冬夜天凉,他担心东西凉掉,便包好放进怀里,扣上大衣,一路小跑着回了家。

  到家快十点了,他匆匆看了岑云一眼便回了自己那边。

  客厅没人,书房的门紧闭着,乔齐玉大概在里头。

  年糕里的油已经把毛衣和西装外□□脏了,乔齐玉爱干净,这个样子去见他肯定要遭嫌弃的,岑栋把东西拿出来放在茶几上,边解衣领边往卧室走,准备换身干净衣服再去找他。

  谁知刚推门进去打开灯,便瞧见乔小少爷在他床上躺着,衣服鞋子都没脱,也没盖被子,就那么把自己团成一团,闭着眼侧卧在大床上,看上去安静又可怜。

  看样子是等人等累了。

  岑栋缓缓走过去,没把他吵醒,弯下腰想给他盖被子,发现他睫毛湿湿的,手上还捏着一张纸。岑栋将那张纸轻轻抽了出来,上面横着竖着写满了字:岑栋。

  “傻瓜。”他轻声说,伸手轻轻碰了碰他额前的刘海,又碰了碰他的脸。

  这时,乔齐玉在睡梦中又抽泣了一下,原本闭着的嘴微微张开了,岑栋看见他下唇里头被咬得血肉模糊。

  他蹲下身单膝跪在床前,微微侧了头,朝那双下午说着伤人的话的嘴唇上印了下去,少年人的唇柔软温润,带着清新的气息,岑栋眸光微暗,忍不住伸了点舌尖在那双美好的唇上浅浅蘸了一下,尝到带着一丝血腥味的清甜。

  “……”他猛地后撤,面无表情地盯着床上的人,见他没有要醒的迹象,才暗暗松了口气,轻手轻脚拉过被子给他盖上,自己进浴室去了。

  原本只是打算洗个手、脱了脏衣服就出去,可在镜子里看到自己的嘴唇,想到刚才那个吻,岑栋的呼吸突然粗重起来……

  他皱了皱眉,脱了全身的衣服走进淋浴间……

  乔齐玉是被饿醒的,他梦见烤鸡和鸭子满天飞,自己却一口都吃不到,一着急就醒了,睁开眼才发现原来是有人拿着煎年糕在他鼻子跟前来回摆来摆去,立马掀开被子坐了起来,却发现自己还在岑栋床上,脸“唰”地一下红到了脖子根。

  他平时偶尔会在书房的沙发上歪着打会盹,或者在客厅躺椅小睡。岑栋这边虽然有两间卧室,但他从来没在里头任何一间睡过觉。

  何况就算要睡,也没有不请自来跑到主人房里来睡的道理。

  岑栋的房间里除了必备家具什么都没有,他一共就进来过两次,每次不超过五分钟,眼下被主人逮住这等场面,一时间窘得无地自容,不知说什么好。

  “醒了?”岑栋看着他鸡窝一样的头发和懵然之后又懊悔的表情,忍住笑,像是没发现他神情异样,把刚热过的年糕串放回盘子里说,“去洗漱一下再出来吃点东西。”

  乔齐玉像是杀人犯得了特赦令,立马跳下床跑进了浴室,进门的时候还差点滑倒,滑稽又慌乱的样子让人莞尔。

  不过等再出来时,他已经恢复了正常,一副“大家都是男生,在你床上睡了会觉有什么大不了”的表情,不过心里怎么想就不知道了。

  “买这么多,”他看见餐桌上摆了一桌他爱吃的菜,走过去坐下问,“你在林家没吃饭吗?”

  提到林家,他又想起早先自己说过的那几句话,立刻又敦促不安起来,小心翼翼地观察岑栋的神色,可是又碍于面子不好直接道歉,更觉得一句单凭苍白的“对不起”弥补不了什么。

  而且岑栋后来还抱他了,应该没有生气吧?

  想到那个拥抱,乔齐玉心里又怦怦直跳,朦朦胧胧地觉得那种感觉特别好,可是好像又和朋友间的拥抱不大一样。

  他和岑栋平时也闹,但很少有这么大面积、这么亲近的身体接触。

  “我吃过了,”岑栋给他拿了碗筷,也在餐桌旁坐下,道,“回来听厨房说你没吃晚饭,就去了趟醉香楼。”

  现在已经十点多了,乔齐玉十二点前就得回家,不然乔香寒就要找他麻烦,所以岑栋买了饭菜回来就去把人弄醒了。

  刚来的时候乔齐玉心里乱七八糟的,哪有心情吃饭,下面人来问的时候直接就说吃过了,现在还真是饿了,便也不再管岑栋,拿起筷子开始吃饭。

  得益于乔香寒平日里的约束,乔齐玉吃相十分斯文,吃东西的时候很安静,加之手指修长,骨节匀称,指甲修得整齐干净,看上去令人赏心悦目。

  不过他和岑栋在一块时极少这么本分规矩,现在大概还是有点心虚,吃东西也有点心不在焉,虽然饿但吃得很慢。

  看着他一张一合的嘴唇,岑栋又有些嫉妒刚刚偷吻的那个自己,于是给他倒完水,便撑着下巴看乔齐玉吃饭,心里后悔没多亲两下,到后面甚至认为便宜了这副筷子。

  刚才在浴室洗澡,看着流进下水道的东西,他好像无师自通地明白了什么事。

  “……”乔齐玉觉得脸上要被看出两个洞来,咽下嘴里的菜,问:“你盯着我干什么?”

  岑栋不接话,而是问他:“你怎么又肯要我的钥匙了?”

  “你不就是想说我小肚鸡肠,不分青红皂白地骂人么?”乔齐玉决定恶人先告状,“是你不怕我偷东西,非要给我,我才要的。”

  “我给你,你就要,”岑栋见惯了他这点推卸责任的小伎俩,于是也开始秋后算账,“还不经同意跑到我床上睡觉。嗯……你还说,你是我的什么?”

  “咳咳~”乔齐玉一口饭没吃好,呛得直咳嗽,连忙端了水来喝,好不容易平复下去,站起身捂住他的嘴:“快闭嘴!我不过一时气急,胡说两句,有你这么揪着不放的吗?”

  岑栋就让他捂着,一双钩子眼似笑非笑地看着他,直到他臊不住放开了,才接着循循善诱:“我去林家吃饭,你为什么要生气?”

  乔齐玉眼睛一鼓,当真是有些生气了,这家伙明明知道他为什么!

  可转念一想,岑栋知道吗?

  他应该知道吗?

  还有,他和岑栋关系再好,也不过是朋友,就算岑栋是回去见自己的未婚妻,作为好朋友的他,就算要骂人也该骂他重色轻友,怎么就扯到什么“金屋藏娇”“大房姨太”去了?

  前几天也是,生了那么久闷气,都不知道为什么。

  乔齐玉胡思乱想着,把前几天安慰自己的思路全给打乱了,一脸的迷茫和懵懂,吃了什么进嘴里浑然不觉。

  岑栋见他似乎并没开窍,便也不再逼问。

  这种感情令人惊骇,显然也站不到太阳底下。乔齐玉比他还小一岁,如果不是自发地明白这是什么,他不能去戳破,只能等。

  此前乔齐玉一气之下说那样的话,拉着他的袖子眼泪汪汪地找他要钥匙,又偷偷跑到他床上哭着睡着了,手里还抓了那种字条,岑栋以为他也是想明白了才来的。

  眼下看来,这小傻子根本就不明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