隔空联络许久之后, 西江那位冯庆武终于亲自来蒲州当面谈合作的事。这回有他在,王长龙倒是老实了许多,在乔香寒办公室连眼睛都没乱瞟。冯庆武看上去比王长龙要靠谱一些, 举止也很正常, 不过价格没谈拢,时间又已经晚了, 只能明天再说。

  尽管上次和王长龙那顿饭吃得不算愉快,但冯茂武远道而来,还是得再请一回的,乔香寒本来选了两家很有特色的蒲洲菜馆, 但他们累了, 提议去他们下榻的童氏饭店吃了就上去休息。

  韩墨骁微微蹙了蹙眉,那个地方他个人是不想再去了, 而且离香玉很远。可客人驻车劳顿,这点要求不满足也有些说不过去, 况且合同还没谈妥…见乔香寒没有反对, 他只得也点了头。

  临走之前,他突然有点不放心,提醒乔香寒把防身的小剪刀和枪都带上了。

  八点。

  饭已经吃过, 梁四爷坐在屏风后的沙发上和人谈事,随行的魏经理见茶淡了, 抬手招来服务员去换一壶新的。

  牡丹阁的门突然被什么东西大力撞开,众人面面相觑。

  梁四爷瞥了眼阿德:“去看看。”

  阿德转身和服务员一块过去,很快又回来了, 手里提着一个人, 头上和身上都血淋淋的,看着很脸生。

  “怎么回事?”

  “有人闹事, 打起来了,”阿德道,“隔了两三个包厢,这人以为这里是出口,跑错了。”

  “丢出去。”梁四爷随口吩咐,端了茶示意客人继续。

  “你是梁四爷?”那人原本想跑,看请梁四爷的脸却突然挣扎起来,“四爷救命啊!杀人了!”

  这口音分明不是本地人,梁四爷转头看他:“跟谁来的?”

  “跟冯少爷来的,”那人嚷道,“冯庆武!他是你们张市唔唔……”

  阿德动作很快,直接抬脚伸进那人嘴里给堵住了。

  梁四爷凤眸微沉:“哪个包间?”

  一旁吓得瑟瑟发抖的服务员指了一个方向:“好、好像在月桂阁,我们已经去报告经理了。”

  梁今曦吩咐魏经理和其他人把客人好生送回去,魏经理不放心大伤初愈的老板去那种场合,偷偷塞了把□□给他防身。

  “用不着。”梁四爷阁下茶杯,起身往外走,阿德拎着那男人也跟上了。

  韩墨骁甩了甩头,将眼睛上黏腻的血水甩出去,手里的皮带依然死死勒在身下的男人脖子上,他发了狠,咬着牙用了最大的了力气,像是要把人直接勒死,可男人的两只手也死死地掐在他脖子上,手背上青筋暴起,十指像铁爪一样不断地挤压他气管里最后一点空气。

  包间里一片狼藉,桌子被打翻,碗碟酒菜全散落在地上,角落里一个红酒瓶斜斜躺着,塞子还塞在瓶嘴上,瓶肚子已经碎了一半,锯齿状的玻璃锋利地指着门口方向,酒液把地毯和桌布染了个紫红,地上沙发上到处都是碎玻璃渣。

  男人被压在沙发上,满头都是血,身上衣衫不整,裤子褪了一半,双脚胡乱地蹬划着。皮带勒得他眼珠子都快要暴出来,嘴里艰难地说出两个字:“放……手……”

  韩墨骁也已经被勒得满脸通红,眼睛里血雾一片,什么都看不清,他咬着牙不说话,手上力气加大。

  终于,男人松开掐着他的一只手,在一旁茶几上摸到一把吃水果的钢叉,握紧了用尖尖的叉头猛地朝韩墨骁的脖子扎去。

  “嘭”一声,水果叉被踢飞,牢牢插在沙发扶手上,男人身上的人也被掀开,立刻捂着脖子重重咳嗽起来。

  阿德认出男人正是冯庆武,立即飞身一个跪腿,铁一般的膝盖重重地压在韩墨骁胸口将他按倒在地,看清他的脸之后,一向没什么表情的阿德也明显愣了一下,把腿挪开了。

  咳了好几下后,韩墨骁也认出阿德,扭头朝门口看去,梁四爷果然也出现在房间里。韩墨骁心中一喜,正要说话,却见梁今曦目不斜视地抬腿从他身上越过,直直上前扶起沙发上的男人,低声问:“庆武,你怎么样?”

  韩墨骁愣愣地看着,而后捂着被阿德跪得发闷发痛的胸口别过眼,觉得意识已经开始模糊了。

  冯庆武捂着脖子看了他一眼,惊喜道:“梁四哥!你来了!”

  “说事儿。”

  “四哥,这个贱人想杀我!”冯庆武声音都哑了,扭头指着韩墨骁怒骂道,“他妈的,你也不看看老子是谁!不识抬举的狗杂种,老子迟早弄死你!”

  梁今曦这才转头看向韩墨骁,瞥到他血淋淋的头和脸上肿得老高的巴掌印,脸色猛地一沉,皱着眉问:“脸和脑袋怎么回事?谁干的?”

  韩墨骁并不理他,抓住阿德的手虚弱地说:“乔老板被带走了,快去救乔老板……”

  话一说完,他两眼一翻,晕了过去。

  梁四爷又扫了眼房里,冷着脸挥了下手,阿德便拎起刚才那个男人出去了。

  梁今曦顿了顿,抬腿走到韩墨骁跟前蹲下,不知怎么,好像犹豫了一下才伸手去探他的脖子。

  摸到跳动着的脉搏后,他又拨开他的头发仔细看了看他的脑袋,大致检查了他身上有无伤口,将人轻轻抱了起来。

  门外传来那男人撕心裂肺的惨叫声和含糊不清的求饶,叫嚷着说了句什么后又哀嚎了一声便彻底安静了。

  冯庆武察觉不对,穿好裤子后站起来道:“四哥,您这什么意思?”

  “这事怕是个误会,你回去歇着,改天再说。”梁今曦没看他,抱着人转身往外走。

  “误会?他差点把我杀了!这是误会?”冯庆武拦到他前面,不甘心地指着自己还在流血的脑袋,“看到没,这个贱货一瓶子把我砸开瓢了,还差点勒死我,你就这么把他带走了?”

  “勒你的腰带在你腰上,”梁四爷朝他下身瞥了一眼,神色冷淡,“他不会无故伤人。”

  冯庆武再傻也知道梁四爷这是要保这个姓韩的,突然冷笑一声:“都说梁四哥也好这口,我还不信,没想到我好不容易看上一个小玩意儿,竟这么巧就是您的人。可他把我伤成这样,就这么算了?”

  “你先去止血,其他的我和你谈。”梁今曦耐着性子说完,径直往门口走。

  “不行!”冯庆武拦到他前面,伸出手指去戳韩墨骁的脑袋,嘴里恨恨道,“我要这贱人……”

  梁四爷剑眉微蹙,目光彻底冷了,冯庆武的手也被一只手拿住。

  那手跟钳子似的,挣不脱也甩不开,蓄着无尽的力量,好像随手一掰就能将他的指头活活掰下来。冯庆武心中一凛,扭头一看,正是梁四爷身边那个阿德,他面无表情,冷漠地盯着他。

  “狗东西,你也配拦着我?”冯庆武话音刚落,指骨便传来钻心的痛,疼得他脸色都变了,“啊!放开我,你他妈真的想掰断我的骨头?梁今曦,管管你的狗!”

  梁四爷淡声道:“不该碰的别乱碰,自然没事。”

  冯庆武已经疼得满头冷汗,白着脸咬牙道:“好,既然四哥发话,我让你把人带走。”

  阿德闻言将他放开,退到梁四爷后头跟着往外走。

  岂料那冯庆武突然抓起插在扶手上的那把钢叉,猛地朝韩墨骁的脖子扎去。

  梁今曦凤眸一沉,勾脚用膝盖撑住韩墨骁的同时抬手一挡,顺势夺过那钢叉在掌心转了一圈,毫不留情地将它插进了冯庆武的手背。

  “噗”,是利刃插进皮肉的声音,半秒钟后,冯庆武捂住手腕倒在地上尖叫起来。

  事情发生得太快,在场的还是阿德先反应过来。他上前一看,那钢叉从手背穿过,只剩下半截手柄露在外面,尖尖的叉头已从冯庆武的手心整个穿出,殷红的血瞬间染红了他整个手掌,他满头大汗,手抖得像厉害,疼得在地上直打滚。

  阿德看了手臂被刮伤的梁今曦一

  眼,见他似乎没有大碍便放下心来。不过老板已经好多年没亲自动过手,看来是真生气了。

  梁四爷垂眼看着冯茂武,眼神是前所未有的阴郁狠戾,只是声音依旧平静:“我说了,他的事我来跟你谈,非要再见点血?”

  “梁今曦!你……”冯庆武疼得呼吸都短促起来,咬着牙毒蛇一般瞪着梁今曦要再放几句狠话,可看到那冷静却嗜血的眼睛,终究是怂了,抱着手只顾喊叫。

  “阿德,”梁今曦嫌恶地皱了皱眉,“没看见他疼得难受?帮他拔了!”

  阿德闻言上前蹲下,又将那叉子“噗”地拔了出来。他动作干脆利落,冯庆武根本没来得及反抗就两眼一翻,疼晕过去。

  餐厅经理这时已经带着童氏饭店罗老板和一帮人赶到,见状瞬间脸色苍白,连忙让人把他抬了起来。

  身材微胖的罗老板狠狠瞪了餐厅经理一眼,见梁四爷手臂上染了血,赶忙张罗人去拿医药箱替他包扎、帮忙抬他怀里的韩墨骁。

  梁今曦沉着脸别开:“罗老板的饭店真是好治安,光天化日在您包间里强/奸打架,您的人竟没一个人管。”

  要不是那马仔和冯庆武两个人都搞不定,出来找帮手,有人还真能无声无息就把人害了!

  “哎哟真不是……”罗老板一脸歉意,看了眼韩墨骁,支支吾吾道,“下面也不知道这位先生是您的人,您和冯少爷本来也是亲戚,这事怕不是个误会……”

  那冯庆武早就和餐厅经理打了招呼,拿市长亲戚的身份压人,让他们别管包间里的事,等菜一上就把人都支开、将门关上了。

  童氏饭店本就远在西城,乔香寒和韩墨骁既没上过报纸,又没怎么来过这儿,餐厅员工没有一个人认识他们,自然只得睁一只眼闭一只眼,难道还为了两个普通人去得罪张市长的亲戚不成?

  谁知道这人居然把注意打到梁四爷的人身上,也不知是蠢还是倒霉。

  “您知道的,梁某做生意之前是个拿枪的,别的毛病也没有,就是护犊子,”梁四爷冷声道,“我的人还有一个从包间被带走了,您看着办吧!”

  阿德抬手将那带着血的钢叉用力一掷,半截都插进了罗老板跟前的木地板里,差两寸就插在他脚背上,吓了他一跳。

  啧,只插了一小半进去,阿德心想,回去还得多练练。

  “您放心,我立刻派人去找,一定给您一个交代!”罗老板忙道,早听说梁四爷为了给三爷报仇,时隔多年引刘罗刹出来火拼的事,这下子见了阿德的身手,更是连连作揖,亲自带着人快速走了。

  梁今曦示意阿德跟着去,自己抱着韩墨骁走出饭店,开车将他送到了市医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