彤彤依旧把小脑袋怼在他嘴边:“疼, 吹吹。”

  梁四爷无奈,吹灰似的对着彤彤的脸随便喷了两口气儿:“他把你养得到娇气。”

  彤彤:“还疼,再吹吹。”

  “噗。”一旁阿德没忍住笑了半声, 不等梁四爷拿眼风剐他, 立马又清了清嗓子,拉着脸站好了。

  “……”

  “还疼……”

  给这小妮子吹了四五下, 总算不哭了。

  按梁四爷早年的脾气,打仗时谁要敢这么来来回回的逗他玩,直接一梭子就给过去了。

  “谢谢伯伯,彤彤不疼了。”女娃脸上挂着未干的泪痕, 却已经笑开了, 抱住梁今曦的脖子在他面颊上亲了一口。

  “胆子挺大,”梁四爷眼睛一瞪, 转过另外一边脸,命令她, “这边。”

  彤彤被他逗得咯咯直笑, 大方地又给了他一个亲亲。

  梁四爷捏了下她肉滚滚的脸蛋:“这还差不多。”

  想了想,又叮嘱她:“除了伯伯外面都是坏人,不能给抱, 知道吗?”

  彤彤似懂非懂地点点头,把小脑袋枕在他肩膀上, 偷偷打了个哈欠。

  乔家的车今天有其他用处,韩墨骁回得晚,刚到逢春院就被蹲在门外的韩枫给扯住了。

  “哥你可回来了, ”韩枫胆战心惊地把事情简要说了, 又小声道,“梁四爷不知道是生气还是抱孩子上瘾, 怎么都不肯把彤彤还给我们。”、

  “人呢?”韩墨骁心里一惊,皱着眉问,“他把彤彤带走了?”

  “没呢。”韩枫推门叫他进去,用下巴指了指院子里那张大椅子,“哝,两个都睡着了。”

  梁四爷闭着眼半躺在韩墨骁养病时买来晒太阳的摇椅上,身上盖着韩墨骁的被子,彤彤露出了小半个脑袋,睡得很安生。

  院里其他人都睡了,柳芽回了院里,见他们进来忙“嘘”了一声,道:“天凉了,他又不肯进屋,这可怎么办?”

  韩墨骁松了口气,道:“你们都去睡吧,这儿有我就行了。”

  柳芽和韩枫点点头,各自回了房。

  韩墨骁走过去弯下腰,就着被子把彤彤裹了抱起来,道:“四爷还要装睡到什么时候?”

  梁今曦睁开眼,唇角勾了起来:“我醒没醒,小韩院长果然是最清楚的。”

  韩墨骁不接腔,转身抱着彤彤走进她房里放到床上,彤彤有些要醒,皱着小眉毛嘟囔着“爸爸”,韩墨骁拉过她的被子替她盖好,小声道:“爸爸在,彤彤乖,快睡觉。”

  梁四爷插着兜靠在门框上看着,突然说:“你身份多,样子也多,哪个才是真的?”

  自身难保,又自觉揽了这么多、这么大的责任;不甘堕落,又曲意逢迎;自视甚高,又任人欺辱;社交场上左右逢源,私底下却有两副嘴脸。

  一个什么家道权势都没有的孤儿,竟妄想在这世道把十来个孤儿都送去上大学,可笑又可悲。

  韩墨骁把孩子哄睡了,转身把梁四爷赶出去带上门,又将人领进自己房里:“四爷若是来接我去梁公馆的,现在就走吧,不过我明天一早还要给院里孩子们上课,今晚您不要折腾太久了。”

  梁今曦剑眉微蹙,深沉的凤眸里一丝光都没有,声音也冷了下来:“既然这样,就在你这儿做。”

  “四爷也看见了,院子里这么多孩子,隔音又不好,”韩墨骁顿了顿,垂着眼说,“我那床您睡着也不舒服,还是去梁公馆。”

  “韩院长还挺注意形象,”梁今曦坐到椅子上,“你在床上可不这样端着,缠人得很。”

  “梁四爷自己也是男人,”韩墨骁满不在乎地笑了一声,“自然知道男人做起那档子事,都是没有脑子更不要脸的,怎么舒服就怎么来。”

  “和畜生没有两样。”他笑意更甚,话里把两人都骂了,脸上娼气十足,一双多情的桃花眼水波流转,看人的时候带着明晃晃的钩子,仿佛下一秒就要宽衣解带。

  梁今曦倏地攥住他的手腕用力一扯,将人拉到怀里按在腿上,捏住他的下巴道:“你是到底为什么非要故意惹我生气?”

  “不敢,”韩墨骁被他捏得下巴生疼,却伸手去解他的扣子,微凉的手滑进衣服里抚摸他紧实的胸肌,“算了,四爷要是不愿意回梁公馆,我在这儿伺候您就是,不过您要轻一点,床会散的。”

  梁今曦额角的青筋涨了起来,抬手就把人掀了下去,眼里寒霜一片,看样子是真动了气。

  韩墨骁摔在地上,两手撑在身后坐着笑起来:“四爷这副样子,就跟情人之间闹了别扭似的,何必?您这么认真,我倒不知这戏该怎么接了。”

  “只想做戏就好好演,别端着你那点清高和自傲,”梁今曦居高临下地看他,抬手拍了拍大腿,“无论掀你下去多少次,都给我重新爬上来,无论何时何地,只要我要,就给我把衣服脱个干净。”

  韩墨骁渐渐不笑了,清亮的眼一错不错地盯着他。

  他的眼睛长得很漂亮,可如果眼神有实质,梁四爷早被射成了蜂窝煤。

  “要是对这命、这世道人心不服气,就给我认真一点,”梁今曦垂着眼,声音依然没有一点温度,“别在这儿自怨自艾、认为全世界都欠了你。”

  “我的本事?”韩墨骁冷哼,“我的本事就是人前做四爷的跟班,人后做四爷的情夫,和展鹏一样?”

  “展鹏和你不一样,”梁今曦冷声道,“你要作践自己,别带上旁人。”

  “是,四爷早就警告过,他不是我能招惹的人,是我失言了,”韩墨骁站起起来拍了拍身上尘土,“您说,想让我去欣日做什么职位?我这学历也不高,怕是只能帮您看大门。”

  梁四爷冷哼:“欣日有的是看大门的,用不着你。”

  韩墨骁把脸转开不接话,站得歪歪斜斜,神情也恹恹的,像被惯坏的小少爷。

  “欠管教,站好,”梁今曦皱眉,管教孩子似的训道,“和你说正事,不知道看着人?你瞧瞧你,小瘪三似的,哪还有一院之长的样子?”

  韩墨骁心里不服,心说你有什么资格教训我,还真把我当你养的宠物了?

  可梁四爷眼见着是真动了气,他不想惊动院里其他人,只得站直了身子,不情不愿把脸转了过来,耐着性子听他说话,打定了主意什么职位也不接。

  “乔香寒一个女人管着整个公司,总有力不从心的时候,乔家又没有其他人能撑着,”梁今曦道,“你去香玉帮帮她。”

  话音一落,韩墨骁眼里的戏谑和嘲讽都变成了惊讶和愕然:“我……去香玉?”

  “你刚从乔家回来,她没跟你说?”梁今曦顿了顿,“这女人果然剔透。”

  尽管韩墨骁逢人便说只是欣日临时的翻译,不是梁今曦的员工,论认识先后,还是乔香寒先遇到韩墨骁,也算是他的雇主,有话当面和他说就是。

  但她想请韩墨骁去香玉,却特地先来和梁今曦说,理由是韩院长心里记挂那些孤儿,一般人聘不动他,想让梁四爷帮忙当说客;又说要是梁四爷自己打算把人留在欣日,便请帮她留心和韩墨骁一眼优秀的人选,回头推给她,去香玉给她打下手。

  若梁今曦不放人,她也不和韩墨骁提起,就当没有这回事,横竖影响不到她和梁四爷的关系。

  “她是我二姐的朋友,当初帮过梁家,你要是愿意,这两天把院里的事处理好,三天后去香玉报到;要是不愿意,自己打电话跟乔香寒说。”梁今曦说完便站起身,看样子要走。

  “你……”韩墨骁伸手拉住他,“你没打算让我进欣日?”

  “让你进欣日,白天替我卖命,晚上还得跟我上床,岂不囫囵个全卖给我了?”梁今曦转头看着他的眼睛,淡漠地说,“我要真敢这么剥削你,你心里恨起来,哪天趁我不备,只怕我就是第二个赵雷音。”

  韩墨骁放在身侧的手握成拳,眼睛死死盯着地面,心脏也难受起来,像有人拿了一把铲子在他心里挖,一铲子下去,热乎的血就呼啦啦地往外冒。

  良久,他抬起头哑着嗓子问:“琼斯和我吃顿饭四爷都不放心,怎么愿意放我去乔老板那里?”

  那天他和她跳舞,梁今曦也没有问起。

  “你在乔香寒家里做了半年家教,她要打你什么主意,你还能逃得掉?至于你,”梁今曦勾了勾唇,黑沉的眸子逼视着他,“你说过的话我都记得,想必你也不敢忘了你是谁的人。”

  韩墨骁瞳孔微睁,眼睛红得要滴血,刚才的一些乱七八糟的懊悔、难过、感动、委屈,和想要问清楚的欲望都被他这句话绞了个粉碎。

  是了,他要是敢背着梁四爷勾搭别人,不论男女,他总有办法叫他生死不能。

  一个蜉蝣般的人物,哪敢背叛梁四爷?区区一只红子,哪有资格质问提着笼子的人有几个宠物?就算他告诉他了,然后呢?

  两人一个唇珠如玉,一个唇峰如刀,相隔比过三四厘米。他们呼吸相闻,眼里都有对方的影子,却谁都没有说话。

  最终,梁四爷丢下两样东西,转身走了。

  韩墨骁又呆立了一会儿才走到书桌前,伸手将那两样东西拿起来。

  一样是香玉下的聘书,乔香寒一点不含糊,直接给了总经理助理的职位;另一样是一枚玉质的印章,触手生温、没一点杂质,栩栩如生的一条蛟盘在顶上。

  韩墨骁拿过印泥压了压,在白纸上盖了一下:韩墨骁印。

  小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