直到江从星把他拽进房间里的前一秒, 他都以为自己听错了。

  房间里已经插着一张取电卡,闭合的厚重窗帘挡在落地窗前,给了这个房间足够的私密感。

  江从星把他压在门板上, 身体上的姿势是个豪横的霸总,仿佛下一句就是“做好你金丝雀的本分”。然而表情和神态上却是个纯情男高。

  “什么叫‘偷偷的’?”江从星在距离他嘴唇半寸远的地方问。

  顾池音抬手, 探了一下他侧颈的脉搏, “你现在这个心率, 就是‘偷偷的’。”

  然后在他脖子上拍了拍, “明天要体检,你这个心跳速度,不行就去调整。”

  说完,顾池音的手顺势按他后颈, 把他拉近半寸吻住。

  这个哥哥啊, 他从小就讨厌。

  讨厌他, 所以欺负他。

  故意放学不等他, 抓着书包就窜, 比他先一步上公交车,然后透过车窗趾高气昂地看着他等下一辆。

  故意给他夹他不爱吃的洋葱,还有香椿。

  故意把他Steam昵称改成“少侠饶命我有身孕”。

  他那个饱受他欺凌的哥哥, 处处相让。他呢, 志得意满,明明别人都没较真, 他的尾巴翘得都能把月亮圈起来。

  江从星在做什么呢。

  在让自己更优秀, 念书也好,赛车也好, 他明白一个人在经济和精神双双独立之前, 他不配谈任何有违纲常伦理的事情。

  所以在校的时候能蒙上被子学一宿, 在Crown的时候能黏在模拟器上。

  他要成为一个能够完全独立存活的个体,足够富有,足够坚强。

  终于,他坐进了F1方程式的座舱,吻到了这颗封固多年的糖。

  顾池音的手机响了。

  他轻推了一下江从星,“我接个电话,应该是车队拿行李的。”

  江从星帮他抹了下嘴唇,“嗯。”

  车队维修工帮他把行李拎到了房门口,敲门没人应才打电话过来。

  “我走了。”顾池音抿抿唇,“你……比赛加油。”

  这倒是挺稀奇的一句话,江从星意味深长地望着他,“好,你也是。”

  -

  周四,铃鹿赛道围场新闻中心,惯例是每场大奖赛的媒体时间。

  这次访问围绕着下赛季的席位变动话题展开,记者们一个比一个刁钻,直接问River车队的皮尔斯,来年弗雷尔没有席位了,你会担心他在接下来的几站里对你不利吗。

  F1车手每周都要和这群记者斗智斗勇,皮尔斯无谓地一笑,说,在这个赛季结束前,弗雷尔依然要从River车队这里领工资。

  然后又问到江从星。

  “江,下个赛季要去Hunters了,对新车队期待吗?”

  江从星:“很期待,除了刚刚被告知,不可以在工作时间里和顾池音用中文交流,让我稍微有点难过。”

  记者:“为什么呢?”

  江从星:“顾池音是我最喜欢的赛车手,我会有很多悄悄话想和他说。”

  旁边的顾池音缓缓打出一个问号。

  你要不要听听看你在说什么。

  于是话筒递到顾池音这边。

  记者:“你们都是华籍,一定会很和谐吧?”

  顾池音:“……我今晚就鲨了他。”

  大家自然知道这是玩笑,一笑了之,但江从星知道缘由。

  周一到酒店的当晚,他们决定偷偷在一起,也是那天晚上,江从星向他递上了自己珍如生命的日记本,宛如给天神献上祭品。

  顾池音一页页地翻过去,他翻着江从星的青春。从记录一些小事,到罗列一些顾池音欺负自己的罪证。再到某年某月某日,会有人喜欢自己的弟弟吗?

  翻过这一页,江从星俊逸的笔触破碎又坦荡地写道:我不知道该向谁道歉,但是对不起,我幻想着阿音做了些下流的事情。

  那一页的时间,刚好是江从星短暂的学会抽烟的那段时间。顾池音没有再继续看下去,也不忍心再看下去,他放下日记本,看向水吧台在做咖啡的江从星。

  然后顾池音对他说,哥,这么多年了,做点成年人该做的事吧。

  江从星差点把咖啡机摁进桌子里,他像个没上油的机器人,一寸寸地转着脖子看过去,“你知道你在说什么吗?”

  顾池音坐在床边,眼神澄澈到江从星感觉自己在犯罪。

  顾池音说:“现在才周一而已,不会影响到周五的。”

  江从星默默地扶住桌子,他理智回笼,大概搞清楚了为什么顾池音会说出这样的话。

  因为“成年人该做的事”是什么事,具体到如何做,江从星自己是……研究过的。

  而缺少这方面知识的顾池音,单纯地以为,“成年人该做的事”只是大家躺在床上进行一个手动挡上的互相帮助。

  所以顾池音才能面不改色地说出来那样一句话。

  于是在周一的晚上,江从星坐到顾池音旁边,以兄长之姿,耐心且使用了一切柔和的用词,向他的弟弟解释了一下,那些“成年人该做的事”是以什么样的方式去做的。

  经过一段不长不短的沉默之后。

  顾池音目光复杂地看向江从星,真诚发问:我能在上面吗?

  问完,又恳切地加了两个字:哥哥。

  所以今天在记者话筒前说的话,是真心的。

  听完科普之后,顾池音第一个瞬间是,要不分手吧。

  代价这么大的恋爱,不谈也罢。

  -

  周四新闻发布会结束的时候,江从星接到他妈妈的电话,说嘉筱今天没课,已经把他的号码给嘉筱了,如果她打电话的话,记得接。

  江从星举着手机,对顾池音做了个“等我一下”的手势,转身进去Crown车库的小房间。

  “妈,我对嘉筱没有兴趣,我要工作,不会接任何电话。”江从星关上门。

  薛静雅那边也传来关门的声音,“你从来没这么不听话过,是发生什么事了吗?”

  这样的话稍稍让江从星有点窒息,他的妈妈一贯是这样,认为人的一生应该是恒定的,稳固的。像是大富翁走到某个格子里,就一定要完成这个格子里的事件。

  比如。

  薛静雅:“你要乖,你马上就24岁了,你应该结识一些女孩子,趁妈妈还没老,能给你带带孩子呀。”

  江从星换了个手拿手机,他舔了舔有些发干的嘴唇,“妈,其实我——”

  嘭。

  房间门是被踹开的。

  因为顾池音拧了两下把手没拧开。

  他对江从星做了个抹脖子的动作,搭配警告的眼神。

  江从星只能对着电话里说:“……其实我不喜欢嘉筱那样的。”

  Crown的人面面相觑,莫罗斯先一步靠过来,“怎么了?冷静一点,我帮你们挡住摄影机你们再打!”

  “打什么打。”江从星挂断电话,叹气,跟队友解释,“没什么的,只是……一点私事。”

  有些事情并不是那么简单,说出来就可以,它需要一个合适的环境,和足够的高能预警。

  江从星也意识到自己有点冲动,他直接把手机关机,然后朝顾池音扯了扯嘴角,笑得很难看,“好了,走了。”

  几个人在围场闲逛,周四的围场非常欢乐,不知道谁弄进来几台双人自行车,招呼赛车手们过去玩。

  朱莉在人群里精准逮捕了顾池音。

  “顾池音!你给我过来!”

  “……靠。”顾池音被抓去朱莉的后座。

  另一半,马修斯顺势拽来了江从星,并且向茱莉投去挑衅的眼神。

  茱莉回头,对顾池音说:“要是踩不过他们,周日就由我来给你换胎。”

  顾池音打了个冷颤,“那多不好意思。”

  然而马修斯早几年可是房车世界杯赛车手,那家伙的体能加上江从星,顾池音这边真的不太能追得上。

  于是并排的时候,顾池音给他打了个“后面去”的手势。

  茱莉赢了,随即扭头告诉顾池音一个好消息,“你下赛季涨工资,涨到一百三十万欧。”

  “真的假的!”顾池音从双人自行车后面蹦下来。

  茱莉笑着点头,“你不吃不喝五年就能买帕加尼啦!”

  “……”顾池音立刻泄了气,“我还能变卖身家产呢……”

  茱莉走过来拍拍他肩膀,“要不找个开帕加尼的富婆嫁了吧。”

  -

  周五的围场一样很欢乐,因为在练习赛上,车队通常不会把赛车调校成排位赛那样究极极限的状态。工程师们需要练习赛的每个飞行圈都是有反馈的。

  一练的前几圈,工程师们让赛车手去尽快熟悉赛道和路况,随后在几个飞行圈中告知车手这一圈在遥感数据上需要的反馈。

  黑武士在大直道的极限尾速已经能达到340,这是在没有开DRS的情况下。这样的尾速让指挥台的所有人露出会心一笑,然后和旁边的人击掌。

  每一站都要有提升,这是F1车队份内的任务。

  “感觉怎么样?”通话器里,马修斯问他。

  顾池音在头盔里笑着说:“太爽了,马修斯,明年江从星来开我们这辆车,他应该给我们交点研发费。”

  “拜托,别人是来打工的。”马修斯笑笑,“下一圈测试高速弯,你觉得这根尾翼怎么样,攻角换成更小的了。”

  “哦,不错,感觉阻力小了些。”顾池音说。

  马修斯:“是的,这次调校就是减少了一些阻力,这样你握方向盘也会稍微省力一些。就是说,你的手可以更轻松,不需要时刻都握得那么紧。”

  “……”顾池音有点说不出话。

  还好这是练习赛的第一阶段,大家在这个阶段都是比较放松的状态。

  你的手可以松一些吗,握得太紧了。

  多熟悉的,在周一的晚上也听到过类似的话。

  江从星在他耳畔性感的气音令人印象深刻,他们在周一的夜晚,那些顾池音观念中“成年人的事情”,为对方伸出援手的事情……真是挥之不去的画面。

  顾池音的油门就没抬起来过,愤恨地踩着地板油,“马修斯,我还是觉得江从星应该交点钱。”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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