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方法伤敌一千自损八百,却是许暮星能想到的最公平说辞。

  席亦城的表情在一瞬间僵硬,慢慢梗直了脖子,全身的锋利被迷茫取代,不解、诧异,震惊,几次蠕动嘴唇却什么话也说不出来。

  到铃声打响也没蹦出一个字。

  然后拉开椅子,起身,转向自己座位时还被桌脚绊了下,整个身体往前一个踉跄。

  宁储在其他组和人聊天打屁,刚转过来就见席亦城朝自己方向耸了下,差点以为要挨揍,看清人有点魂不守舍,他伸手虚虚一扶。

  “席亦城,你没事儿吧?大白天也没喝酒啊你就醉了?”

  混沌的眼神有了聚焦点,锐利扎人。

  宁储一愣,这么凶干嘛?

  席亦城在自己座位咚一声坐下。

  宁储摸不着头脑,自己哪儿说错话了吗?

  第三节课开始。

  上课不到十分钟,又有一张小纸团丢过来,体积比上一节课丢的小了许多,捏得异常紧,比指甲盖还小,死皱的痕迹像是某人拧巴的心绪。

  此时宁储已经没兴趣了,心说尽管不是写给自己的但脚指头想就知道是什么,没好话,求着他看他都不看,懒懒扫了眼,只见自己同桌动了。

  宁储:“?”

  不是说好的没兴趣吗?

  许暮星捏过纸团,拇指与食指一捻,搓开了页角后将纸条摊开,里面只有简短的一行字,龙飞凤舞,末尾问号的最后一点还戳破了纸张。

  【你说的是真的?】

  他回复得更简练:【真的。】

  纸条丢回去后再没了动静。

  化学老师张文在上头边讲边列方程式,趁他背对着学生书写,教室里不时响起细小的讲话声,又在他回头怒瞪的眼神里安静下来。

  张文曲指抵着镜框一侧推了推:“上一份试卷错得最多的题我现在已经讲了一遍了,听得懂的当做巩固,还不懂的下课再来问我。”

  说完,他拿了套卷子分发给每一组第一位同学:“往后传,一卷选择题,二卷客观题,抓紧做。”

  几道有气无力的哀怨飘起。

  “啊....救命啊....”

  “又是试卷.....”

  “还是手动实验我更感兴趣一些。”

  段秋鸣对空一声长叹:“化学啊化学,它认识我我不认识它啊....”

  “放心,我认识你们就行,”张文道,“一个都不能少,该做的都要做。”

  段秋鸣砸了声嘴,认命。

  卷子从前面传下来,许暮星接过,一份递给宁储,剩下最后一份转身交给席亦城。

  然,没人接。

  后桌复习资料堆了不少,但按照席亦城的身高就是懒散坐着也不至于看不见脑袋,人又趴下睡觉了。

  许暮星提醒了句:“起来,做卷子。”

  资料后趴着的人应了,应得不情不愿。

  全部人拿到试卷,教室里只剩下了笔尖触碰在纸张上的沙沙声,一份卷子两大张,一共六页,剩下的半节课肯定做不完。

  等到下课铃响,许暮星也才做到第四页而已。

  “下一节化学课之前完成,有错误我会讲解,但抄没有意义。”

  张文留下和上一节课一模一样的话,拿上讲义,但他脚还没迈出一步,有人先拉开了椅子,席亦城从后门率先出了教室。

  许暮星只觉窗外一道影子大步而过,抬眼时只捕捉到校服一角。

  张文盯了一眼席亦城。

  老师一走,整个氛围松散下来。

  “诶,许暮星,你有没有觉得席亦城的脸色不太好?”宁储做卷不怎么样,但观察别人的雷达永远赶在最前线:“之前课间有那么一瞬间我怀疑他灵魂出窍,瞪人的时候又像厉鬼上身。”

  “你鬼片看多了。”

  “有这可能,本来昨晚刷个视频就睡的,好死不死刷到了一部惊悚片讲解,听着挺刺激,没忍住,你知道那个男鬼是谁害死的吗....”

  “打住!”许暮星打断他。

  “你怕?”宁储诧异,“我以前看惊悚片声音还外放呢你都不带皱眉的,怎么现在胆子还小了?”

  “我不怕惊悚,”许暮星转了一圈笔,“我怕你再这么啰嗦我忍不住动手。”

  “....”看了眼对方手里还未完的卷子,宁储堪堪住嘴,耽误什么都不能耽误学霸做卷子,不然真容易挨揍。

  许暮星清楚记得课表,之后是体育。

  体育课的课程早就结束了,除去段秋鸣要被老段拉练外,现在的体育课就是让高三学生劳逸结合的自由活动课。

  于是等他从卷子中抬头 ,时间又过去了一半。

  他扭着脖子活动筋骨。

  一阵急促的跑步声在教室前面停下,张延一身大汗,抬胳膊擦着额头朝他喊话:“许暮星,你知道席亦城在哪儿吗?”

  他微微抬起下巴,捏着脖子后颈椎,道:“他没和你们一起打篮球?”

  “没啊,不然问你干嘛,发信息不回打电话不接,说好了打球的,现在跑得连个鬼影子都没有。”

  “宿舍也不在?”

  “不在,我让汤俊去找过了,”张延嘴里吐了句国粹,“江哲浩那小子平时看着不声不响,没想到打球还有两把刷子,输了老子要包他一个月伙食呢,靠!”

  “你问问他在哪儿,让他赶紧回来助阵,别他妈自己翻墙出去遛弯儿去了...”

  张延急匆匆来急匆匆走。

  许暮星摸出手机,通讯里置顶便是席亦城,他发消息询问:【在哪儿?】

  【在世。】

  这俩字多少带了点怨气。

  回复完简讯,席亦城一脚踏进了网吧。

  网管从机子后抬头,两指夹过嘴里叼着的烟挥开面前缭绕的烟雾,通宵熬夜的脸呈蜡黄色,眼底下一片乌青,看人都眯着眼:“席亦城?”

  “嗯,”席亦城寒着脸道,“开台机子。”

  “你今天怎么大白天来上网了?不上课了?”网管重新叼起烟,说话时烟蒂跟着抖动,“身份证。”

  “没带。”

  “行吧,没带就没带,也不是第一天认识你了,”网管从抽屉里摸出网卡丢给他,“位置多,机子自己选。”

  这家网吧离一中最近,隔壁又是职高,属周末和晚上人最多,白天人少,此时就十几个人分散在角落里。

  席亦城随便挑了个位置坐下,不到一秒,又起来了,转身去了最靠南面的包间,说是包间其实也算不上,只是位置半包类似格子间,有单独沙发或者双人座沙发,比外面的的座位舒服隐蔽。

  他选了最末,身后就是墙。

  接着开机,输密码。

  一路从学校到网吧,脑子一直转悠着星儿说的话。

  他对许暮星的话抱有巨大怀疑,但更怀疑自己,包围桌边的是不甚透明的玻璃,深烟灰色,扭头便能映出自己的脸。

  从前他不在意自己长相,但在认知里起码不磕碜,怎么就会看着他的脸就....?

  他郁闷了。

  电脑自带的开启音效响过,等统一的蓝底屏幕显现,席亦城随便点了一个熟悉的游戏图标进入,玩了两把后又退了出来。

  嗡嗡嗡...

  兜里手机震个不停。

  来电全是张延,算时间体育课已经结束了,此时正是午休,他不耐烦的将手机反扣,眼不见为净。

  兀自闷着坐了会儿,拉开了网页,正准备输入,身旁的阴影重了几分。

  角落里的光线本来就暗,再有人杵一边就更黑了。

  席亦城抬起头,一点烟灰从鼻端飘过,一名二十来岁的男子靠在他的包间旁,脑袋上漂染了几搓红毛,双臂搭在玻璃边缘,右手夹着烟,指间一掸,烟灰便悉数落入键盘里。

  “喂,小子,这个位置是我专座,你换地方。”

  席亦城收回视线充耳不闻。

  红毛等了半分钟,见席亦城没有让座的意思,骂了声,伸手便要拽人衣服:“老子说的话你没听见吗,我让你让座儿!”

  席亦城侧目,抬手扼住了红毛腕子,用力往外一翻,红毛发出一声惨叫:“啊——我特么老子草你丫的!”

  两个人立时打了起来。

  网管听到动静,抻长脖子往角落望了眼,然后当做没看见。

  席亦城掐住人后项,迫使其弯下腰,膝盖顶在人肚子上。

  红毛闷哼一声,这小子坐着他没察觉,不想站起来特别高,动手还特别狠,当下痛得发不出一个字。

  他捂着肚子单膝跪地,忽然又被拽住领子提了起来,人直往前冲,脑袋一下撞在键盘上,一溜儿的按键发出咔嚓咔嚓的机械脆响。

  打架时红毛的烟落在了桌上,席亦城捡起烟抽了口,上下牙关轻轻抵着发出一缕极轻的嘶声

  烟火的红星于明灭间又往男生指腹蜿蜒,多了一截烟灰。

  席亦城最会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烟头置于红毛睫毛处。

  一掸,烟灰抖落。

  “要么滚出网吧,要么拿你脸滚键盘,选一个?”

  红毛吓得闭紧眼,用力吸了两口气才缓过痛劲儿:“滚,我马上滚出网吧。”

  【作者有话说】

  小可爱们,三万字到了,所以这周二周三不更新哦,周四更新,为了压一下字数,顺便存点稿,抱歉抱歉!!也感谢你们喜欢,我会努力码字的!谢谢大家的营养液和留言!

  感谢在2023-07-30 12:54:16~2023-07-31 13:36:12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地主家的鱼塘、卦不归一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迟、盛夏易语、陆缈 10瓶;夜游Daydream 5瓶;卦不归一 2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