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廊很狭窄,周围的人呼吸声很重,也许不止有人。
眼睛被黑布蒙上,时黎知看不见,听力变得灵敏。
他松松地挽住秦乌,奇律在鄙夷过后倒没有过来强行分开他们。
路途变得漫长又遥远,身后的人拿枪抵住时黎知的脊背,枪口带来的危险让他下意识挺直脊背。
真是一种不好的体验,时黎知腹诽,他们肯定不敢这样对待秦乌。
“到了,就送到这儿吧,你们去门口守着。”奇律停下了脚步,时黎知也随之停下。
吩咐一番后,身后的枪管撤走了,时黎知微不可查地松了口气。
拽着秦乌的手臂却不由得收紧。
撤走了一批人,为什么呼吸声更重了?
明明没有脚步声在靠近。
脑子里冷静地思考着,时黎知还没忘记演戏,他装出害怕极了的模样朝秦乌靠。
秦乌下巴朝他的方向低下,悬在时黎知头顶。
秀吧,看你们还能秀多久,死基佬。
奇律脸上挂着恶意的笑容,他环着手臂,站在走廊中央,两旁是用粗钢筋加以防卫的牢笼。
里面关的全是怪物,此刻正兴奋地盯着被蒙住眼睛的两人看。
随便拎出来一个都比秦乌的体型要大上两三倍。
“我记得,你是叫时黎知?对吧。”奇律没胆子动秦乌,不代表他愿意忍耐时黎知,“我送你去个好玩的地方。”
他一把拽出“害怕”到发抖的时黎知,将他掼在地上,抬脚踩在时黎知的腰上。
那脚没留力气,时黎知闷哼一声,咬住下唇,唇色绯红,看起来楚楚可怜。
“原来秦队长喜欢的是这种货色啊,那我弟弟也行,他比这小子还带劲,要不送给您玩玩?”
奇律丝毫不觉得自己的发言恶心,还引以为傲。
自大的人总是会犯些错误,比如忽视弱者真正的情绪。
“我想,您应该先担心自己。”时黎知分明是在憋笑,他毫不犹豫地扯下眼罩,掏枪上膛一气呵成。
枪口抵着奇律踩他的那条小腿。
“什么……”奇律话还没说完便痛呼着蹲下抱腿。
时黎知话少,当然要先把重要的事做完再说话。
先前顾及身后有人拿枪威胁,他不敢冒险摘眼罩,但是奇律自己把人遣走了。
该说是他太自大,还是说,走廊深处有更深的陷阱呢?
正这么想着,貌似让他猜对了,走廊深处传来一阵巨大的脚步声。
也许不是脚步声,更像是有人趴在地上行进,身体与地板摩擦产生的长长的拖音。
听起来让人浑身不适。
秦乌也摘下了眼罩,奇律自下而上的仰望两人,他看见时黎知从腰间取出漆黑的大块通讯器。
痛苦的神色中夹带了一抹了然。
通讯器最大程度地挡住了伤害,时黎知的腰上只被通讯器硌得有些痛。
想明白后,奇律突然张开双臂,扭曲缓慢地换成背对两人的姿势,指缝中沾满了未干的鲜血。
他神经质地大笑起来,一边笑一边大声重复:
“我的神!您是最纯洁的神,您要杀掉世界上所有不纯洁的人类!”
世界只能是纯洁的,病毒之所以会产生,肯定是因为不纯洁的人太多了,他一直如此坚信着。
“秦乌,要走吗?”拖曳重物的声音越来越近,时黎知竟然没觉得不舒服,
但是在奇律笑起来的时候,他的笑声与时黎知梦里的笑声严丝合缝地重叠在了一起。
拉他入梦的人也这样疯狂的笑过,喋喋不休地跟他传达仿佛xie教的思想。
时黎知如梦初醒,没想到那个人竟然是奇虎的哥哥,他们兄弟两人性格差别未免也太大了。
“不用走。”秦乌揽过时黎知的腰,将他护在身后,“你去看看门有没有关紧。”
他们既然不用逃,为什么要管门有没有关紧?
稍微细想后,他诧异地扭头:“你想把他们放进来吗?”
没等到回答,那个东西出现在了亮光处。
它像是一坨漆黑的烂肉,每“走”一步,地上遍会留下深深的污水痕迹。
高度快要抵着天花板,两根灯管粘上污水,“刺啦”几声后彻底罢工,刺鼻的臭味强势地钻进鼻子。
熏得奇律忍不住趴下干呕,他在怪物爬到身前时再次大声许愿。
然后…怪物张开布满尖齿的血盆大口,将他一口吞了进去。
令人牙酸的咀嚼声回荡在狭窄昏暗的走廊内,它的嘴角时不时流出鲜红的血液和碎块。
时黎知浑身一僵,胃液翻涌,他木着脸将门上的锁扣打开。
那东西猛地抬头,张嘴“哈”了一声,时黎知赶忙闭气,拉住秦乌朝门边来。
但是怪物真的没有要对他们出手的意思,吃掉奇律之后便待在原地慢慢咀嚼。
“这是什么东西?!”门外守卫的人听到动静推门进来,跟巨大恐怖的怪物打了个照面。
当场腿软差点没拿住枪,强大的心理素质让他忍住了逃跑的冲动,冲着怪物开了两枪。
一枪对头,一枪对着肚子,子弹仿佛打在了棉花堆里,陷进怪物粘稠的身体里,半点水花都没激起。
“妈的,你们还愣着干什么?开枪啊!”
要是被上头知道他们把事办成这个鬼样子,等待他们的惩罚会比死还难受。
事实证明,不管是人少还是人多,对怪物都没有影响,它开始缓慢地挪动庞大的身躯。
慢慢逼近门口的人类,有些受不了死亡的逼迫,夺门而出。
被它身体里伸出来的长长的触手卷回来,塞进嘴里嚼吧嚼吧吃掉了。
逃跑是没用的,攻击也没用。
旁边的似乎是小队队长,他发狠抓住时黎知的手臂,想把他推出去送死。
紧要关头,他也不继续装傻了,扭身用鞋跟狠狠踩中队长的脚。
拉着秦乌在队长痛得跳脚的空档钻了出去。
反手合上铁门。
不知不觉间,时黎知变得比以前狠心多了,他关门的动作没有一丝犹豫。
望着铁灰色的门板愣了两秒,没有生出后悔的情绪。
“走吧,要去看看蒙着眼走过的那段路吗?”时黎知的声音有些低落,他低头看脚尖。
人类幸存者变得比怪物还要可怕,他之前以为最大的威胁已经解决了,没想到真正的危险才刚刚开始。
“嗯,去看看。”秦乌转身面对着时黎知,抱住他,手掌在他背上轻轻拍着。
“我背你。”秦乌没有询问时黎知的意思,说完他就松手蹲在了时黎知的面前。
犹豫了两秒,时黎知趴上去,松松地环住秦乌的脖颈。
好不容易养出了点肉的脸压在秦乌肩膀上,挤在一块,显得有些可爱的滑稽。
背着一百多斤的时黎知,秦乌的步子依然迈得很稳,时黎知听见他的心跳都没什么变化。
人与人之间是体力就是可以有如此之大的差距。
铁门外面也是牢笼,但是里面是空的,留下很淡的怪物身上的臭味。
足有大腿的粗的钢筋都被撞得歪掉了很多,牢笼里的墙壁上也没有一块好地方。
水泥墙面被抠烂了很多,在牢笼被完全破坏之前,他们被移走了。
这条走廊比里面那条更长,而且是笔直通往未知的出口。
秦乌背着他走了很久也没到头,时黎知手腕上的表电池没电了,指针停在了四点的位置。
没有事物可以做参考,若是换了心理素质弱的人在这里,多半已经慌得不行了。
身后很远的地方传来撞击铁门的剧烈动静,像用菜刀砍上去一样,时黎知被吓得一激灵。
他趴在秦乌背上回头去看,铁门已经变成了很小一个点,除此之外什么也看不清。
“它要破门出来了。”时黎知就是有这种预感。
他移不开视线,紧盯着颤动的光点。
撞击声没有节律的响起,一下下,不知疼痛,不知疲倦地响着。
“随他吧。”秦乌竟一点也不觉得意外。
从奇律领路,叫人把他们带到这栋楼里开始,秦乌全程都很冷静。
也不该这样说,时黎知在脑海中换了个说法。
秦乌一直都很冷静,但是今天的沉默寡言更像是对这边的一切都很熟悉。
是就算闭上眼也知道这条路会通往哪里,知道最后会发生什么的那种笃定。
“秦队长,你是不是认识它?”
时黎知凑近秦乌的耳朵,声音小得像耳语。
什么都瞒不过他的感知,秦乌偏头蹭了他一下,这时才显露出低落。
“认识,他是我侄子。”
“嗯?秦泽?”时黎知只知道秦泽是秦乌侄子。
但是秦泽要是变成了有意识的怪物,他第一个就会扑过来攻击时黎知吧?
“秦泽是谁?”出乎意料的,秦乌反问他。
“秦泽……”时黎知愣了一下,不合时宜地弯唇,“是我前男友,之前闹事被柳山基地赶出去了。”
现在也许还活着,但那跟时黎知没有关系。
“有点印象,你们谈了两年。”秦乌的记忆点似乎在奇奇怪怪的地方。
“不,我们只谈了一年不到”时黎知澄清,“他把追我的时间也算上了,我觉得不算。”
“嗯,我也觉得不算。”秦乌碧绿的眼眸直视前方,“它是秦欧,出去后我跟你讲他的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