烛台上的火苗晃了晃, 摇曳的光晕中,陆秉枢棱角分明的面容似乎格外冷峻和深邃,甚至连被眼帘半掩的眸子都隐隐透着淡淡的寒意。
不想显得太刻意, 林宴没敢多催促,转而顺手给自己也倒了杯茶水喝着。
其实较之茶水, 还用毒针最为方便,但银针不久前才用过,现在又没有第二个瑞王可以甩锅, 连着用的话, 更容易出问题。
想着, 他又看了眼陆秉枢。
不知是察觉到他的视线, 还是觉得观察够了,陆秉枢端着茶杯的手突然动了。
但不是将茶喝下, 而是重新放回了桌上。
青瓷的杯底在木桌上磕出一声轻响, 杯中的茶水荡出一圈浅浅的水纹。
心脏猛然跳了跳,林宴握着杯子的手不自觉稍微收紧了些:“怎么了?”
“只是觉得难得……”
陆秉枢撩起眼皮看向他,漆黑的眸子深沉中又似是带着几分漫不经心:“你很少给我端茶倒水……”
林宴怔了下:“有吗?”
“有,”陆秉枢淡声:“上一次被你捧给我的, 还是在云州别院的酒。”
林宴眨了眨眼, 回忆了一番, 忽然发觉似乎还真是如此。
云州饮酒那夜之后,他便随陆秉枢一同上路了,行进途中颠簸,他根本没想起做那等细心周到的贴心之举。而到了京城后, 接连两场病损耗着, 大半个镇北候府都顾他,莫说给陆秉枢端茶送水了, 大多数时候,反是陆秉枢在为他端药倒茶。
甚至于马车上备着的点心、雨夜中的披风、侧身挡下的冷风、偏甜的蜜桔、暖手的热茶……种种细微之处的照顾,似乎都是陆秉枢在做。
在他的这种纵容之下,加之其实并没有太强的讨好对方的意识,哪怕清楚自己拿着的角色设定,但不知不觉间,林宴还是不自觉松懈了下来。
现在想起来,不由有些尴尬:“这样啊……”
陆秉枢看着他,眼中眸色沉沉,没说话。
被看的有些忐忑起来,林宴不自觉轻声:“我可能没有太……”
然而话还没说完,随着一声惊呼,他已被陆秉枢拉进了怀里。
手中的杯子失手落地,洒出的茶水湿透了衣襟,林宴有些僵硬的绷紧了身子,下意识的去看桌上那杯下了毒的茶,好在,那杯还稳在桌上。
下一秒,耳边传来陆秉枢的声音:“这次你是有什么想法?”
收回视线,林宴有些迷惑:“什么?”
“这次的茶……”
眼底掠过一丝晦暗,陆秉枢扣着他的腰,开口问道:“上一次是想要随我一同到京城,这次呢?”
眼皮跳了下,林宴连忙摇头:“没……”
陆秉枢垂眸看着他,目光从那清艳昳丽的眉眼落到他如雪的面颊上,似审视,又似探究……
林宴不自觉垂下眼帘,青葱的手指微微蜷缩了下:“我没什么想法……”
“之前是我没注意,你如果在意的话,大不了日后在你左右,我多给你端茶倒水……”
“多久?”
“嗯?”
“我说多久,”陆秉枢淡淡的问道:“你打算在我左右多久?”
这问题,结合前面的事,林宴下意识的温声软语:“当然是看侯爷的了……”
“侯爷若是想,我自然是一直跟在你左右的……”
看着他面上的吟吟笑意,陆秉枢眼底的眸色突然暗了许多:“是吗?”
“我还以为……你打算改去秦放鹤身边呢?”
“怎么会,我……唔……”
林宴惊了下,下意识的开口分辨,然而,话还没说完,就被低头凑过来的唇悉数堵了回去。
小幅度的挣扎被压了回去,滚烫的呼吸落在脸上,陆秉枢一只手捏着他的后颈,用唇肆意碾着他的唇亲吻、□□,在他口中搅的天翻地覆。
呼吸被尽情掠夺,反抗无果的林宴近乎发软的攀在他身上,任其予取予求。
不知过了多久,恍惚间,帐篷外隐隐传来了陆锋的声音:“侯爷……圣上那边儿……”
“知道了……”
喑哑的嗓音自上首响起,宣告着这场热烈的唇齿纠缠结束。
从近乎窒息的感觉中脱离,林宴颤抖着被过度蹂躏的唇急促喘息着。
幽沉的黑眸如狼一般紧紧的攫住他泛着水雾的双眼,陆秉枢摩挲着他颈侧的软肉,低声道:“记住你说的话,”
“会一直在我左右……”
仿佛踩在某个危险的边缘,眼睫控制不住的抖了抖,林宴在他目光中低应了一声。
至此,陆秉枢才放开他。
眼见他起身,林宴忍不住又看了眼桌上那杯的茶水。
仿佛感受到了他心中的期盼,陆秉本欲直接离开的脚步顿了顿,垂眸扫了他一眼后,伸手端起茶杯一饮而尽,然后才走出帐篷。
……………
当夜的混乱果然是受瑞王的死亡带来。
听闻瑞王活捉了一头壮年的白虎,在夜宴上展示时失了控。
凶兽发狂伤人,另有人马趁机行刺,瑞王死于兽爪,安王替永昌帝挡了一箭,只有康王命大无事。
西郊猎场在当夜便被封锁了,来参加秋猎的所有人员都被严苛调查了数轮,一时间原本广阔壮美的风景区堪称风声鹤唳。
直至三日后,负责布围事宜的齐栋连数位官员、以及一批内侍宫人被压至天牢,摆在明面上的调查才结束。
这期间,林宴没有再见到秦放鹤的身影,包括那枚原定的,作为交易帮其带出猎场的瑞王的配饰。
陆秉枢倒是一如既往的沉静,除了将林宴搬入自己帐中之外,面对外界的所有乱局,他身上都没有丝毫的波澜。
就连之前那一日仿佛聚集着无数暗涌的危险感,也被压了下去。
于是,在这种动荡之中,林宴竟然诡异陷入了某种安逸中,平静的让人有些不安。
而这份不安,在圣驾回京,封锁解除,各家人马离开西郊猎场时,得到了初步的证实。
直至离开,永昌帝的暗部都没有给他接下来的“美人恩”。
正如之前秦放鹤所言,“美人恩”的使用者,是需要像饮鸩止渴一样一直服用它的,一个半月一次,断了,便会毒素发作,加快对身体的损耗,疼痛难忍。
林宴上一次用“美人恩”,还是钱太医看诊传信时带来的,距离下一次,还有十天的时间。
按照要求来说,此次猎场之行,他传毒给陆秉枢后,暗部应当给他下一次的药的,但是没有。
他原本以为是永昌帝用暗部调查猎场之事,致使自己被遗忘,不想临走前设法与初来西郊猎场那日传信的内侍对话,得到的却是另一个答案:
“你还未将毒传给陆秉枢,浪费了大好时机,圣上有令……”
内侍顿了顿,眼带警告的看了他一眼:“想要下一份美人恩,要看你接下来十日的进度。”
还未传毒?
林宴瞳孔紧缩,心里说不出的诧异……
当天那杯茶,陆秉枢分明是喝了的。
明明在原著中,那毒的药效就完美雷同了被传“美人恩”的症状,骗过了暗部的。
——“阿宴。”
不等他想清楚,不远处,陆秉枢走了过来。
“见过镇北侯,”内侍低眉顺目的行礼,温声道:“这位公子方才在寻侯爷,碰巧遇到咱家,问了问。”
“这样啊。”陆秉枢看了他一眼,目光落到林宴身上。
林宴下意识点了点头,应了一声,内侍趁机告退了。
“我只是去处理了些事,你若是想找我,可以告诉陆锋,不必自己出来。”
抓住他的手,陆秉枢淡声道:“封锁解了,该回府了。”
被带着上了马车,林宴表面风轻云淡的温顺,心中却忍不住惊疑不定,陆秉枢当真没有中毒吗?
【他好像真没有……】系统555突然开口道:【我才发现,你的剧情任务四,好像是没有完成的状态。】
林宴顿了下:【你怎么不早说?】
【之前没有注意啊,】系统也有些惊疑:【按照剧情,他既然喝下去,就不会有问题啊……他又没有百毒不侵的体质……】
【总不至于,他没喝在骗你吧?】
【不不不,应该不至于……】
不等林宴开口,系统又自说自话呢否认了自己的猜测:【如果是这样的话,他对你就防备大了,没道理啊……】
闻言,林宴下意识抬眼,看向车厢中垂眸饮茶的陆秉枢。
察觉到他的视线,陆秉枢顿了下,看过来:“怎么了?”
他一双黑眸幽沉,注视的着人的时候,总有一种足以看穿人心的压迫感。
林宴不自觉抿了抿唇,将目光微微移开,落到他手中的茶杯上:“……我好像又忘了给你倒茶了。”
陆秉枢看了眼案几上:“无妨,我有记得给你倒。”
林宴顺着他的视线看过去,发现案几上,摆在自己方向的位置上,果真也放着一杯茶,不由面上微红,他向一旁的茶壶伸出手,“要不,我给你添些……”
抓住他的手,陆秉枢掀起眼皮看向他:“不用了。”
林宴:“我……”
“这里离镇北侯府还有一段距离。”
陆秉枢淡声打断他:“你若是又下了药,我不太好配合。”
毕竟,含入口中的茶水,当着面吐出来,总是不太好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