惊愕的看着床畔的阿利斯特, 林宴脑子中的第一反应就是逃。
疲软懒散的身躯仿佛一下子惊醒了，手忙脚乱的翻身就要从床的另一侧逃离。
然而他连床的边缘都没有摸到，就被抓住小腿拖了回去。
俯身将人摁住, 阿利斯特微微低首，“见到我这么慌？”
“不是, 我只是……啊……”
下意识张口的讨饶刚开了个头，林宴就感觉到自己被抓住的那只腿上一阵布料扫过，紧跟着就一道骤然收紧的缠绕感, 力度大的让他控制不住发出吃痛的声音。
再一看, 原本固定束好的床幔已然散开破碎不成型, 被撕下的黑色长布条, 一段绑在他的那只脚腕上，另一端正死死的系在附近的床柱上。
不疾不徐的扣好最后一个结, 阿利斯特平静的松开了手, “不是什么？”
他是逆光而立的，处于阴影中的面容俊美锋利，此时微微垂首看过来，沉冷疏离, 仿佛即将出鞘饮血的利刃。
林宴收回目光, 试探的挣扎了下, 发现脚上的结越用力拽收缩的越紧，不由心慌了一瞬，干笑了措辞，“不是…不是慌……”
“我只是觉得, 在床上, 不太礼貌，想下来……下来给您倒杯水。”
“我不敢喝你的水, ”阿利斯特语气冷漠，“毕竟，我没有第三只眼睛给你了。”
强笑着的声音骤然哑了下，林宴下意识去看他的眼睛，这才发现他双眼处覆着一层白色的软布，大概两三指的宽度，严密的遮挡住了被剜眼的伤处，却也越发显出他高挺的鼻梁和紧绷的淡色薄唇。
那股子凌厉的冰冷感也越发显的压抑迫人……
有些心虚的移开视线，林宴抿了下唇，“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
“我跟你说过，我可以感受到自己的力量……”阿利斯特冷声道，“早上的那批玫瑰，失败了不是吗？”
瞬间想起在花圃中借力时那突兀变化的光芒，林宴猛然看过去，“那是你做的？”
阿利斯特：“看来你承认了。”
“我……嘶……”林宴想要否认，但手上一动，便被袖中的存在烫的一哆嗦，“你干什么？”
“感应了下而已……”阿利斯特俯身稳稳的抓住他的右手，“看来是在这里了……”
顾不上避开那份灼热，林宴连忙甩手挣扎，“你放开我……”
然而他的努力在阿利斯特手中毫无用处，那双常年拿武器的手仿佛绝佳的镣铐，死死的禁锢着他所有的反抗。
伸手在袍袖表面拂过后，骨节分明的修长手指轻易穿过袖口，顺着那只小臂一寸寸摸索，感受到手指下柔软发颤的皮肉，阿利斯特顿了顿，“空间魔法？”
他明明已经失去了眼睛，面上也蒙着布料，但定定的看着人时，总给人一种目光锐利如芒刺一般的感觉。
在这种注视下，林宴心头发紧，舔了几遍唇才破罐破摔的哑声承认：“……没错……”
“……你的眼睛确实是我拿走的，”他极力用理直气壮盖章 心底那点微不足道的心虚，“你没听说和巫师交易需要代价吗？我把你从海里捞上来，拿走你一双眼睛作为代价很正常。”
阿利斯特低笑了声，音色很冷，带着嘲讽，“如此说来，我在海上杀了那条蛇，算不算也救了你一条命，你要拿你身上的哪个部位来换？”
林宴呆了下，半晌眼神飘忽的辩驳道：“……你杀那条蛇又不是为了我，你不杀它也会吃了你……”
阿利斯特不愿在这上面多做纠缠，淡声命令道：“把我的眼睛交出来。”
直面要求，林宴僵了一瞬，迟疑了下后还是摇了摇头，“不。”
他既然费力得到了，又怎么可能因为原主人上门就乖乖退还，更何况后面的任务还需要这双眼睛和这份力量。
“你都失去了，它就不是你的了。”
看着阿利斯特骤然冷沉的神色和紧绷的下颌线，林宴心头一跳，但还是坚持说了下去，“进了我的魔法空间，就是我的东西，有本事，你可以召唤它自己回去。”
闻言，阿利斯特薄唇抿成了一条直线，直接转手抓住他右手的袖子用力。
看到他这个动作，林宴眼皮子骤然一跳，连忙伸手阻止，“你撕它没有用……”
“这个魔法空间是特制的，它只是会跟在我的袖子上，但并不是固定在于这件衣服上，没有袖子，它只会回到我的手上，这衣服上只有清洁魔法，你就算撕碎了都没有用。”
然而阿利斯特显然没有信任他的意思，几乎在听到警告的瞬间，就“刺啦”一声将那段袖子撕裂的彻底。
看着小臂上瞬间闪现了两秒的黑色咒文，林宴心疼了一瞬被毁掉的袍子，“我就说没用吧。”
话音刚落，手腕上便传来一阵疼痛。
“……啊啊……松、松手……”
捏着他的腕骨慢慢加大碾磨的力度，阿利斯特淡声道：“袖子不行，拆了你这只手呢？”
因疼痛而抽气的林宴浑身一僵，“……你是开完笑的吧……你不是公爵吗……”
传说中的玫瑰公爵……
以骑士光辉响彻大陆……
仁爱、正义、光明……充满了正面特质的勇者……
阿利斯特淡淡的反问道：“你觉得的呢？”
手腕上的力度又重了许多，骨头仿佛要被捏碎了一样，骤然加剧的林宴控制不住的呜咽了一声，眼泪差点没落出来，“……停……松手……”
他居然是来真的！
额角渗出汗来，林宴艰难的一边抽着冷气一边讨饶，“你先松手……我错了……公爵…阿利斯特…你先松开我……”
听到自己的名字，阿利斯特顿了下。
恰在那一瞬，抓住空隙的林宴扑过去去掰他的手，咬牙挣扎。
然而他只顾挣脱手腕上的钳制，奋力挣扎中全身都不自觉往那只手的方向倾斜。
导致反应过来的阿利斯特信手一拽，便一个控制不住重心的栽了过去。
柔软温热的躯体投了过来。
下意识伸手将人扶住后，阿利斯特僵了下，片刻后淡声开口：“把眼睛还给我，我可以……”
话还没说完，感受到胸口心脏处尖锐的几乎刺穿皮肤的冰冷触感，他抿住了唇。
“放开我……”
本在跌倒瞬间转移位置抵住对方胸膛作为支撑的手中，不知何时悬住了一根尖锐的细刺，整个上半身都依靠在阿利斯特身上的林宴抬眼看了下被对方攥紧的右手，咬牙开口，“不然你就不止是少了眼睛了……”
一只手握着林宴的右手，另一只手还维持着之前扶人的动作搭在他的腰上，嗅着倾袭过来的淡淡的蔷薇香，阿利斯特声音冷了几个度，“小看你了。”
感知到他骤然勃发的怒火，林宴方才燃起的勇气霎时间跌了三层，抿了抿唇，“我也没办法。”
阿利斯特俯视着他，“你怎么没办法了？”
林宴默了一瞬：“是你先动的手。”
阿利斯特冷笑了下，“我拿回自己的眼睛还有错了？”
“我……”林宴张了张口，含糊说道，“反正我现在不能把它还给你。”
“而且你就算把我手拆了也没有用。我的手伤了，空间也会销毁，你的眼睛也会毁掉。”
他瞥了眼阿利斯特，看不出对方神色喜怒，但好歹感觉被攥着的手上的不算疼了，便试探的继续道：
“你放了我，等我的能力上去了，我可以为你另外找一双眼睛。”
并没有理会他说法，阿利斯特淡淡的开口，“你要我的眼睛到底想做什么？”
林宴：“……这和你无关。”
阿利斯特：“你不说，我怎么考虑是不是要暂时放过你。”
怔了下，反映过来他话里的意思，林宴猛然抬眼看向他。
阿利斯特只是神色沉沉的低头看着他。
阿利斯特现在的出现已经完全超出的剧情的范围，事已至此，林宴只好摸索着试图稳住对方。
犹豫了片刻，他决定删删减减的透露了些，“……我只是暂时想用些你的力量。”
阿利斯特：“那力量不是什么人都能用的。”
这林宴自然是知道的，但他不能说，便只好回忆着剧情顾右右而言他，“另外，我知道你是想要杀了黑龙的……”
“黑龙……”说到这里，他顿了下，看了眼阿利斯特后，继续道，“我可以帮你……你看我现在就住在城堡里……”
阿利斯特声音沉郁，“顶着我的身份？”
被一句话噎住，林宴抿了下唇，默了片刻才破罐子破摔的开口道，“反正你现在又拿不回眼睛，我要去底下龙穴，你想要杀龙……我们的目标，也可以说有一部分重合……”
阿利斯特垂首看着他……
冰冷凝固的气压弥漫，林宴不自觉握紧手中的尖刺，紧绷了神经……
过了好半晌，被握紧的右手得到了自由。
猛然松了口气，林宴还来不及感谢，就听到了限定的期限。
“我只给你一个月时间……”
拨开抵在自己心口的尖刺，阿利斯特声音淡漠，“一个月后，你再拿不出我的眼睛，拆了你这只手，等那双眼睛和你的空间一起毁掉，我的力量一样会回来。”
一个月……
心思转了转，林宴刚要回答，就听到房门被敲响。
“夫人，黑龙大人让您下去用餐。”
“好的。”
眼皮跳了下，匆忙扬声回应了伯纳特的喊话后，林宴重新看向阿利斯特，“一个月是吧，我答应了。”
阿利斯特淡淡的应了一声。
看他还站在原地，林宴重复了一遍，“我答应了……”
阿利斯特：“我听到了。”
林宴有些迟疑的开口：“那你不先离开吗？不是一个月……”
“是一个月，”阿利斯特神色平静，“所以这一个月我也会呆在这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