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夜, 深林野庙……
潮湿的气息在空气中弥漫,冷风透过陈旧腐朽的庙门缝隙处吹入,带着雨天特有的凉意。
林宴无意识的瑟缩了一下, 蜷缩着过了片刻,方才慢慢睁开眼睛。
明亮的火光印入眼帘, 他下意识的想要抬手遮一遮那夺目的光亮,却听到一阵铁器碰撞的“哗啦”声响,不由一怔, 寻声望去, 原本还有些昏沉的脑子瞬间清醒了过来,
只见一条一指粗细的黑色长链垂落在地, 一端牢牢的扣在自己手腕之上,随着他的动作而发出声响, 一端则系在了不远处拨弄火堆的人影手上。
“你醒了。”低沉的声音响起, 那人侧过身来,俊美无俦的面容在火光的映照下越发显得的深邃凌厉。
赫然是早已离开的萧横雪。
“你怎么会在这里?”
晕过去之前的记忆在脑海浮现,林宴一下坐了起来,“那个丫鬟是你扮的?缩骨功?”
萧横雪只是淡淡的问道, “你体内怎么损耗那么严重?”
“与你何关?”林宴心中一惊, 随即反映过来, 维持着冷静道,“如今神医谷中弟子都在搜寻你,我若出现意外,神医谷绝不会放过你, 你带着我, 只会更快被发现,我劝你最好放了我。”
“我放了你, 难道神医谷就不会搜寻我吗?”萧横雪往火堆中添了些树枝,声音中听不出喜怒。
“你可以将我放在这里,自己先离开,这中间的时间足够你离开西南这片山届。”
“那无需你操心,”萧横雪看了他一眼,“我们已经离开西南地界了。”
林宴脑子一懵,控制不住的抬高了声音,“什么?”
“你昏睡了三日,三日昼夜不停的赶路,我们已经过了两城,”萧横雪薄唇微扬,隐隐露出嘲弄的笑意来,“所以,现在你不用担心你门下的弟子会赶过来了。”
“他们一时半会儿来不了。”
林宴被这个答案所震惊,难以置信。
他蹭的一下站了起来,抬脚就向门的方向跑过过去,萧横雪目光一凝,但见铁链牵动,还是起身慢慢跟在他身后。
破旧的庙门被一把推开,外面黑沉一片。
倾盆而下的暴雨在空中连成水幕,豆大的雨滴被风卷着砸到了林宴身上,顷刻间浸湿了他的半边衣服。
完全陌生的地方昭示了萧横雪的话,林宴心中一紧,回头向屋内看向过去。
恰在这时,外面霹雳一声惊响,闪电划破了天际,彷如白昼的亮光伴着寒风透过角落处的破窗和大门照了进来,映亮了破庙中残损倒塌的神像。
刹那间的诡异阴森画面和冷意仿佛一同刺入了身体,他控制不住的一哆嗦,脸色白了几分。
看到他的反映,萧横雪眸色微沉,伸手一把将庙门重新合上了,“确认了?”
林宴抿了抿唇,刚想开口,就因为门缝处渗入的风穿过湿透的衣服而打了个寒战。
下颌陡然紧绷,萧横雪收回了眼神,垂下眼眸后抬手拽了下手上的细链。
链子猛然紧绷,林宴整个人被拽的一歪,蹙眉冷视着他,“你干什么?”
“冷就坐火边儿上。”抬脚重新往火堆方向走去,萧横雪语气冷淡而平静。
林宴抿了抿唇,受长度有限的链子影响,踉跄着跟在萧横雪身后。
萧横雪径直坐在火堆旁了,林宴则坐在了自己醒来时躺的位置。
“坐那么远,衣服烤的干?”萧横雪撩起眼皮看了他一眼。
“烤的干。”林宴定定的坐在原位,裹紧了衣服语气生硬的说道。
萧横雪眉峰微沉,盯着他看了会儿,突然抬手又拽了下手上的链子。
被扯动的手上一动,林宴抬眼看向他,眼底愠色显露,“干什么?”
“坐过来。”萧横雪淡淡说道。
林宴一时凝噎,没有说话。
他有些犹豫,他原本的躺着的位置离火堆也不远,铺了厚厚的干草和棉布,但药人身体本就寒凉,前段时间的亏损尚未好转,更是惧冷,才一会儿的功夫就有些难受了,其实还想离温暖更近一些。
更何况现在庙外雷霆大作,雨声倾盆,这个庙又显然是废弃的许久的,除去火堆映衬的一圈,四下都掩于黑暗之中,隐约可见的残损雕像、画壁都显得鬼气森森的,让人忍不住多想。
但如今被锁链桎梏,听萧横雪的话,又让他觉得格外不舒服。
见状,萧横雪不紧不慢的卷着锁链收紧。
扯拽的力度不断增加,林宴脸色微冷,慢慢踱步到火堆旁。
站着俯视看去,仅有的一个空置的草席垫子就在萧横雪一旁。
他伸手想要拿起垫子挪到对面,但刚触及到,就对上萧横雪看过来的眼睛。
那眸底漆黑如墨,寒光内敛,波澜不惊中却又仿佛有无尽的压迫感,只是对上就让人忍不住心中一颤。
林宴不止是心颤,手也颤了下,一抖,本该拿起的垫子就又落回了了原地,顶着萧横雪的视线,他五指紧了紧,没再继续试图调整垫子。
见他安分坐下,萧横雪收回了目光,沉默着拨弄着火焰。
林宴安静了一会儿,看着腕上的链子脸色沉了沉,伸手不着痕迹的在身上摸了一下后,他瞟了萧横雪一眼,开口道,“风水轮流转,你现在高兴了?”
“你如果你放下手中那两根银针的话,我会更高兴。”萧横雪语气平静,“这链子锁口是特质的,粗浅的盗家功夫的是打不开的。”
念头才兴起就被看穿,林宴眸光微闪,银针在指腹膈出深痕,见萧横雪又垂首,他抬手间便是寒光直冲萧横雪的穴位。
眼皮子都未曾抬一下,银针已经被萧横雪截了下来抛至火堆之中。
见微知著,如此简单的动作,却让林宴心惊不已,“你武功怎么会在这么短的时间精进这么多?”
萧横雪并没有回答他的话,而是用木棍从火中拨出一个泥团来丢给林宴,“吃饭。”
林宴:“???”
“你让我吃这个?”他望着萧横雪,感觉有些离谱。
他堂堂神医谷的谷主,什么时候要自己动手处理吃的了?
“拨开的叫花鸡,你又不是没有吃过。”萧横雪语气平静的开口道,“你昏迷三日,不觉得饿吗?”
自然是饿的,尤其是在他提过之后。
但林宴脸色并没有什么变化,微微一叹,“我没拆过着这种东西……”
“你怎么不把它拆了处理下。”看着萧横雪,他开口道。
以林宴的眼力,自然看出了萧横雪目前并没有伤他的打算,尽管摸不清对方的心思,但是不妨碍他踩着线试探。
萧横雪看了他一眼,黑眸冷沉仿佛能洞察人心,“你也可以继续饿着。”
“也可以。”林宴神色淡了些,垂下眼眸。
萧横雪难搞了好多……
屋外雨声大作,屋内隐隐能听见火焰燃烧的“噼啪”声。
夜越发深沉了。
被仍在一旁的泥团安静的待在地上。
林宴静静的等待着衣服逐渐干了起来,腹中的饥饿感却不断递升。
就在他闭上眼睛放空思绪来抵抗饥饿时,鼻尖突然闻到了一股香味。
睁开眼,就看到面前已经被拆开的叫花鸡。
成块儿的泥土散落在旁,放置在地上的宽大叶子中,鸡肉泛着油润光亮的色泽,诱人至极。
林宴向一旁的萧横雪看去,对方并未看他,而是垂眸用一块绒布细细的擦着手中的剑。
尽管就在火堆旁边,但放置太久,鸡肉已经有些凉了。
不过人太饿的时候,什么都是美味的,更何况萧横雪的烤制手法确实不错。
满足了腹中之欲,本就虚弱的身体少了饥饿提醒,随着夜色加深,越发的精力不足起来。
意识慢慢沉重,跳动的火光在眼中发晕,林宴逐渐昏睡过去,
再次醒来已是第二日清晨了。
下了一夜的雨,放晴后的天空呈现出一种别样的清透。
雨后特有的泥土气息弥漫在空气中,已经确认了萧横雪还没足够狠心,林宴心情比较稳定。
想到自己走之前交给下属的任务,修罗阁应该已经接下单来,估计人手也已经派出来了,他觉得自己应该用不了多久就可以脱离囚徒现状。
他正思考着,耳边突然传来一道低沉的声音,“把它换上。”
回过神来,看着眼前碧色衣裙,林宴脸色一黑,咬牙问道,“你什么意思?”
萧横雪:“你下单让修罗阁找我了。”
林宴脸色变了变,“所以呢?”
“你昏迷时,可以装进棺材里,醒了,伪装自然要仔细些,”萧横雪为自己带上易容,漫不经心的开口道,“贺星楼应该也想不到你还会着裙钗吧?”
林宴声音冷到了极点,“你放了我,就不用麻烦。”
“那不用你操心,”萧横雪瞟了他一眼,“毕竟,你以后只能跟在我身边。”
听到他似乎别有意味的语气,林宴神色一顿,“什么意思?”
“比起药人,苗疆的牵心蛊要简单的多,”萧横雪淡淡说道,“子蛊在你身上。”
牵心蛊是苗疆五圣教控制仆役的经典的蛊术之一。
承子蛊者,会分担母蛊饲主身体的伤痛,不可离母蛊太远,每月需定期饮用母蛊饲主的血。
子蛊死,母蛊无损。
母蛊亡,则子蛊同死。
对上萧横雪幽沉的眼眸,母蛊在哪儿已是不言而喻。
林宴心沉入深谷,萧横雪哪里是不够狠心,他是把最狠的东西早早的下了,现在随心所欲溜着他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