玫瑰

  沈潋初不咸不淡地“嗯”一声,转身准备走。

  但是某个人没眼色,不放手。

  闵愈靠着一张放绿植和烛台的桌子,灯光温和,他垂下来的眸子也是温和的。

  沈潋初抵一抵后槽牙,其实他比闵愈矮一些,但是从下往上看去,满是嚣张,嗯,就像那种街头打架的混混头子。

  闵愈叹气:“你便一句话也不肯跟我讲?”

  “有什么好讲的,你找话题呗。”

  “牙又痛了?”

  沈潋初从小就喜欢吃糖,虽然沈耀管的严,但是沈潋初想要做一件事,是那么容易放弃的吗?

  偷偷吃偷偷吃,然后小牙齿就被虫占领了,闵愈那个时候就接手了沈潋初的学校时间,在学校里闵愈管着,在家里沈耀管着,还有一个沈宴初当监工,三管齐下,沈潋初才没有在后来变成一个没有牙齿的笨蛋小老头。

  “有点。”沈潋初张嘴,示意闵愈看:“我最近也没有吃糖啊,天天晚上都会刷牙 。”

  闵愈的喉结微微滚动,捧住沈潋初的脸蛋,仔仔细细去看,板牙有黑点。

  说实话,现在的沈潋初跟当初的相差十万八千里,小时候沈潋初很乖,五官精致而幼态,黑发柔顺,嗯,主要是沈耀控制欲很强,沈耀还喜欢给他买娃娃领,粉红色,杏黄色,天蓝色的衣服,有时候心情好还会大早上给沈潋初扎揪揪。

  沈潋初虽然会偷摸在学校谈恋爱,但是也很低调,最多送送礼物,一起散散步。

  现在,染发,耳钉,听说身边换了不少人,而且从来不重样。

  但是闵愈依旧很喜欢,他在国外的时候,有时会感觉到迷惑和惶恐,自己喜欢的究竟是沈潋初,还是想象中的沈潋初,但是看见他的第一眼,只要一眼。

  他爱沈潋初这件事,从来就不需要怀疑。

  闵愈的食指伸进去,摸一摸那颗牙:“我去给你找一杯盐水。”

  “含一含或许会好一点。”

  沈潋初拍开他的手,皱眉:“脏不脏。”

  “才洗过的。”闵愈没好气地捏捏他的脸蛋。

  小初长开了,好漂亮。

  沈潋初不知道想到什么,双手按住卓沿,踮脚微微靠近。

  闵愈略微后退,微微抬头,抿了抿唇,撞进他清亮的眸子里。

  “唉……”沈潋初凑近他的耳畔,轻佻地吹一口气,用食指戳一戳闵愈的胸膛,弯唇:“哥哥,我已经不喜欢欲拒还迎这种把戏了。”

  说实话,一般来讲,像沈潋初这种不缺爱的富家公子哥,会更喜欢有挑战性的东西,比如爱情,唾手可得的不会喜欢,更喜欢去挑战那种不爱他的,但是沈潋初不一样,他从来都只在追求者里找人谈,那种走倔强风格,欲拒还迎风格,高冷风格的人,他看都懒得看一眼。

  他转身离开,耳钉上的钻石反射出顶灯的光,暗淡,却刺眼。

  ……

  沈潋初一米七九,嗯,在外面总说自己一米八,比例十分好,脖子以下全是腿,此刻腰压得很低,几乎伏在台球桌上,红色的布料撩起,露出一截白而细的腰。

  他的侧腰上纹着一朵玫瑰花,纹的位置很低,从侧腰一直延伸到大腿内侧,但是此刻只露出来几朵花瓣,殷红的花瓣盛开在雪白的皮肉上,红得秾艳欲滴,似乎是被人用精气养出来的,怒放在雪地里。

  头发撩起来,露出漂亮到锋利的眉眼,浅浅勾唇,眼里满是势在必得。

  在场的目光几乎都聚集在他的身上,或惊艳或痴迷,然后松松领带,灌一杯酒,警告自己这人不能随便肖想。

  清脆的台球撞击声传来,不少人吹口哨,把沈二少夸得天花乱坠。

  沈潋初直起身子,衣角便把玫瑰花盖住,他摸一摸杆尖,吹一口气,朝对手歪歪头,笑得张扬又肆意:“我赢了哦。”

  对手哪里还记得什么输赢,只要沈二少开心,他的脑袋都能给二少当球踢,他把赌注双手奉上,旁边的小胖接过来,然后把人赶走。

  沈潋初弯一弯食指,兀自去撩刘海,语气散漫:“下一个。”

  走上来一个戴金链子的人,叫金雨,长得像混血,人高马大的,拿起球杆,眼神在沈潋初身上游移:“二少我们换个赌注吧。”

  “嗯?”

  “谁输了谁就脱一件衣服如何?”

  全场一静,有些人看他的眼神已经要杀人了。

  拜托,沈潋初就穿了一件不过百的岛服,脱一件就没了啊。

  沈潋初打量他一边,抵一抵后槽牙,语气嫌弃:“你脱衣服有什么好看的吗?”

  呵,愚蠢又自大的男人。

  混血一噎,被所有人看着,他把金链子拿下来拍到桌子上:“这个,够吗?”

  活像他给个金链子,让沈潋初脱衣服似的。

  沈潋初撇嘴,抬一抬下巴:“小胖?”

  小胖会意,从口袋里掏出一迭黑卡拍在桌面上,掏一掏口袋,又从沈潋初口袋里掏出几颗原钻,粉色的,可大块,小胖微微一抖,然后气势十足地扔到桌子上。

  只要沈潋初动动嘴,他们脚底下这艘游艇分分钟就能改信沈。

  大眼瞪小眼,混血气得脸红脖子粗。

  “爷不缺钱,想让爷脱衣服啊。”沈潋初这次才知道自己口袋里还剩几颗钻,拿起一颗打量一下:“行啊。”

  “这样吧,我输了脱衣服,你输了跪下叫声爹,然后磕三个响头,成不?”他抬眸,泪痣似乎在闪光,小勾子能把人的魂都给勾走。

  色令智昏,混血几乎没有犹豫,那团火顷刻燃遍全身。

  沈潋初开球,那朵玫瑰花又露出来,顺着弧度没进裤子里。

  混血在心里骂一句脏话,他从小在外国长大,近些日子回国探亲,第一场宴会就遇见沈潋初,开始以为这个身穿普通衣服的漂亮青年是来上流宴会碰运气的,他想,如果沈潋初能当他的情人,他愿意把家主给这个人做。

  后来才知道,他是沈二少,这个圈子里最不能惹的人。

  沈潋初的球技飘忽不定,时好时坏,跟混血的成绩难分伯仲。

  小胖在后面急出一身汗,沈潋初求求你了!别乱来,小心翻车!沈潋初的球技不应该是这样的,很显然他在逗着人家玩,可是人家的技术也不差啊!翻车你就要脱衣服了啊救命!

  他该不该给沈耀大哥打电话。

  沈耀不会一生气把游艇一锅端了吧。

  沈耀要是知道沈潋初打赌输了当众脱衣服,会不会气得把在座各位的眼睛全弄瞎,沈大哥做得出来这种事情。

  还有一个齐靖宇呢,前怕狼后怕虎,救命,沈潋初饶我一条小命吧。

  最后一局定胜负,沈潋初牙疼,皱眉,一杆进洞。

  混血输了,脸色僵硬,臭得能做臭豆腐。

  “跪啊。”沈潋初继续磨杆尖,闵愈终于找到他的人,把盐水递过去,沈潋初就着他的手喝一口,然后含住,朝混血抬抬下巴,从鼻子里哼哼两声。

  “别不服输啊。”后面有人叫道。

  “愿赌服输愿赌服输,跪呗。”再说了,跪的是沈潋初哎,沈潋初要是跟他谈恋爱,他天天早上给沈潋初磕头感谢他。

  早上磕三个,晚上再磕三个

  混血气得冒烟,在旁边单膝跪地。

  沈潋初慢悠悠走过去,杆立着,他的胳膊肘停在杆尖,踩一踩混血的膝盖:“嗯哼。”

  闵愈把空杯子凑过来,沈潋初吐出盐水,然后又含一口。

  突然脚下用力,狠踩膝盖,另一只腿跪到地上发出闷响,混血抬头看他的眼里,怒火要溢出来。

  事实上,沈潋初的所作所为已经超出闵愈的认知,但他并不觉得有什么,还是沈潋初的牙齿比较重要。

  吐出第二口水,他的语气有些埋怨似的“磕头呀。”说完又勾起恶劣的笑,抬腿踩一踩那人的肩膀:“乖儿子。”

  混血的眼神能把他千刀万剐,沈潋初才不在乎,这种眼神他见多了,见对方实在不配合,于是只好再次用力,一点一点的,踩住那人的肩膀,把他压到地上。

  沈潋初,一个因为小时候长得过于乖软,沈大哥担心他以后受欺负,将人送去学跆拳道,然后一路打上黑带,他是不受欺负了,都是他欺负别人。

  每次老师都要指着沈潋初,一脸不可置信地询问比沈潋初大一倍的大块头:“你说,你被他揍了?”

  沈大哥那几年见得最多的不是公司客户,也不是集团下属,而是自家弟弟的班主任。

  一大一小,俩帅哥,规规矩矩坐在办公室的沙发上挨训,有时候还有凑热闹凑翻车的沈宴初。

  听见头撞地的闷响,沈潋初碾上一碾:“念你初犯,本来要磕三下的,磕一下就放过你咯。”

  他蹲下来,拍拍混血的另一个肩膀:“起来吧。”

  眼睛弯起,笑得纯良无害:“爹原谅你了。”

  混血堵在心口的怒火没出息地消散,一张长得还不错的脸扭曲地不成人样,站起来越过人群就跑了。

  沈潋初叫一声:“哎,金链子就孝敬你爹啦?”

  那人没影了,沈潋初叹息般的摇摇头,有些不情愿似的:“小胖收着吧。”

  玩到大早上,看完日出,沈潋初才有睡意,洗完澡躺在床上,无聊地逛手机,把消息全部一键已读,然后给齐靖宇打视频。

  接通地很快,齐靖宇正在计算机前处理文件。

  “准备睡觉了?”

  “嗯。”沈潋初趴着,手臂和头陷进软乎乎的枕头里,显得又乖又软,他才洗完澡,皮肤被蒸成粉色,眼里都是潋滟的花色。

  “齐叔叔好努力呀,是不是要赚钱养小初。”

  齐靖宇仔仔细细描摹他的脸蛋,不错过一丝一毫,眉眼俱是笑意,看出来没有受欺负,齐靖宇悬一晚上的心才落地。

  “嗯,把小初养得白白胖胖。”齐靖宇在接通电话的时候就把文件放下了,听见小爱人的声音,才伸手把窗帘拉开,天边一轮红日,原来天亮了。

  “齐叔叔想我吗?”

  齐靖宇叹气:“想。”

  “嗯?”沈潋初装作听不到。

  “想。”齐靖宇点头,很想。

  沈潋初凑近屏幕,舔一舔嘴唇,吐出一小截粉嫩的舌头:“我给哥哥看花好不好?”

  齐靖宇伸手抬一抬眼镜,哑声道:“嗯。”

  沈潋初翻身把睡衣蹭开,从齐靖宇的那个角度,看见干净到没有一丝杂质的雪原上,一朵艳丽的玫瑰花吐露芳泽,缠绕的藤蔓起伏,然后没入凹陷的内里,沈潋初好似对粘稠的气氛好无所觉,单手托腮,食指弯曲点一点舌尖。

  塌腰,曲腿,玫瑰活过来,白色的床单露出一点缝隙。

  视频挂了。

  沈潋初笑得在床上打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