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这么过了两日, 余寺言每日会抽空去看下范小初,那人昏迷的时间越来越长,陆胥白的状态也很差,两人就像两颗枯树比着赛看谁先凋零。
带来的这些药只能暂时的舒缓下他们的症状, 并不能阻碍病情凶猛的发展趋势, Bill每日喝着羊屎咖啡, 余寺言自己喝不下去,但他每日会送给范小初喝,范小初由最开始的吐槽, 到他现在连反驳的思想都没有了, 因为他已经尝不到味觉了, 每日余寺言能来看看他,竟成为他最大的安慰。
“教……教授, 今天、天还没……没有空过来吗?”范小初喘着气问。
他现在已经住进了医院的二楼, 这是余寺言用自己的尾戒和护士长换取来的,条件虽然也不好, 但比门口那棚里好不少。
余寺言把一盒蓝色的药丸子交给护工大妈, 用手势告诉她每四个小时给两颗药。
“我应该是白肺了……,”范小初说,不知是不是羊屎咖啡的作用, 他今日的状态有所好转。
余寺言说:“那你应该让Bill给你做个手术,反正都要挂了怕什么?”
范小初蹙眉:“他一个研究病毒的, 做手术还没有我专业……我、我还是等教授……”
余寺言眼底划过一丝不忍, 今天Bill和他说过范小初活下去的可能性很小了,即使他们给他做了外科手术, 他的胸腔积液已经眼中的感染了心脏,这几天Bill一直在联系世界卫生组织的人, 还没有研制出来能压制Π的药,没有药相当于治标不治本,在一个濒临死亡的人身上的动刀子,没有陆胥白的评估及手法,相当于送这个人去西方的路上再搭辆车。
余寺言难得没有呛他:“行,那你等他,他说忙完这两日就会来看下。”
范小初笑笑,“你…你这个入乡随俗还挺厉害的~,除了这肤色,其他和当地人没什么区别,头发是谁帮你弄的?”
余寺言头发长,这里连喝水都匮乏,为了省事,他也扎着脏脏辫,穿着宽大的T恤,即使在这样绝望时刻,他也像个嘻哈说唱一样,看似潇洒不羁。
“院长家的小孩儿,等你能起来,我叫他们帮你编,唉!嗳……范小初儿?”
范小初本咧嘴在笑,突然像被什么扼住了他的喉管,他痛苦的蜷缩着身子,嘴巴张大得像只濒死的鱼,床板因为身体剧烈得起伏而抖动着,发出吱吱呀呀的声响。
余寺言冲出去喊医生,在门口又疾步折了回来 ,他快速的取下床边挂着的氧气罩,火急火燎准备给范小初挂上 ,岂料拿氧气的手被面露死气的范小初一把扼住。
“嘶……不要……不要再……”范小初剧烈的喘息,“不要……氧……”
余寺言拿开氧气罩,语无伦次道:“好、好、好你不要激动,我拿开,不要激动……”
“它来了……它来……接我了,我……要咳咳咳咳咳,我要走了,”范小初费力的蠕动苍白无力的嘴,他应该是想用力咳嗽的,可因为身体虚脱,让这抑制不住的咳嗽都变成孱弱的叹息。
“我……余寺言……呜呜呜,好好照顾……陆教授,我知道……知道他也……被感染了……我好累”
“想要好好的睡一觉……到时候……把我烧了,带回我找个地方埋了吧……咳咳咳,嘶不要……不要告诉我奶奶我的事……哈”
范小初闷闷的笑着:“还有比这更荒唐的事情吗?我……这么个自私的…人却死于大义……在这里…我学会…了生命的敬畏……哈哈哈哈,发誓……发誓回去要做……和教授一样的人,没想到……这么快就要结束了。”
余寺言心如刀割,他仿佛看到床上躺着的人变成了陆胥白,他对着床上的吼道:“范小初?我不会把你带回去的,你必须要自己和我一起回去!”
范小初不再笑了,越来越灰白的脸上露出安详:“你会的,你是个…咳咳……好人……它来接我了,你听……它叫得多好听。”
余寺言摸了一把脸上的泪,“傻逼!谁来接你了?”
“你听……那只大黑鸟……它一直在这里陪伴着我……现在它,它来接……我了,我……求你一件事……你一定答应我。”范小初安详的脸一秒变绝望,他瞪着血红的眼睛直勾勾盯着余寺言。
余寺言:“好。我答应你。”
“那件事情……不要…不要…告诉……教授……”
“范小初?范小初!啊!来人啊!”余寺言跑医生办公室,朝里面疯狂的喊:“救命!救命!谁来救救他……”
可惜里面空空如也
全是满脸麻木的患者,余寺言脱力的滑落在地,他救了那么多人的命,现在谁来救救他?
范小初的离世像一声巨大的钟声撞开了余寺言的茫然无措,一直以来我们都习惯了的离开,可是,并不擅长离别。
两天后
陆胥白的情况也越来越糟糕,以前一晚上吃一片的止痛片,现在需要两片才能勉强睡上六个小时。
余寺言只敢浅睡,睡的时间比陆胥还少,几天的光景,他已经瘦成了圈内最亮的一道闪电。
这日,他正在帮陆胥白物理降温,门口传来Bill的惊呼声,“Yu,”
余寺言亲了亲陆胥白的额,如果对方是清醒的,绝对不会允许他做这个动作,陆胥白立下的规矩包括但不限于:说话要保持三米距离,口罩要戴三层,不能躺一个床上睡,帮他换衣服一定要带两层手套。
一开始他会仔细着监督余寺言,随着陆胥白昏睡的时间越来越长,慢慢的余寺言这些都没有遵守,比如说今天,不仅和他躺在一个床上,甚至抱在一个被窝里。
所幸的是,除了累,余寺言并没有感染的迹象。
他现在基本可以和Bill交流了,只是他说中文,Bill说英文,奇怪的是,不同频率的他们最终交流结果总能到同一个频道上来。
“真的吗?”余寺言不敢相信,这是他来这后继找到陆胥白第二开心的事件了。
是的,可以用事件来形容。
能装上电话和网络就意味着他可以联系到国内,虽然这已经用掉余寺言全部当地货币和他大部分行李,这就意味着他即将要像个当地土著一样过着无钱无物无房外加一个病秧子的三无生活。
装电话和网络黑人很快便来了,走的时候还顺走了余寺言的保温杯。
“妈的,也不怕毒死他。”余寺言朝陆胥白抱怨,他也不管对方能不能听到,范小初的离开给他最直接的后遗症就是时时刻刻,每分每秒关注陆胥白的所有。
就算对方无法回应,他也要和他分享所有喜怒。
余寺言倒了些温水喂给陆胥白,随意点开手机的网络,看着信号格的小箭头慢慢闪烁,他觉得那跳动的就是自己的命脉,随后出现了一点,余寺言屏住呼吸,生怕自己呼吸声太大吓跑了这从小到大依次向上递增的的弧形。
一个,
两个,
第三个最大的弧形闪了两下还是灭了。
余寺言不想再等了,他点开小心的app,因为太过激动手指微微颤抖,系统在登录的过程中一直在转灰色的圈圈。
“余先生,您好!”漫长寂静的两分钟后,小心的声音伴随着电流的杂声响起。
余寺言长呼一口气,“小心,你好。”
“哦,我检测到陆教授的心肺功能非常糟糕,这里的其他智能几乎没有,我没有办法判断你们在什么空间,你们是穿越了吗?”
余寺言说:“小心,我们遇到了大麻烦,稍后和你说,能帮我接通陆教授妈妈的电话吗?”
小心:“现在是北京时间二十三点零七分,您确定要拨通刘东南女士的电话吗?”
余寺言的声音有些低沉沙哑,他没有半秒迟疑的回答:“确定。”
“嘟……嘟……嘟”电话接通的那一瞬间,余寺言几乎要跪了,这时哪怕陆母要求他离开陆胥白,他也会毫不犹豫的答应!
只要对方能救陆胥白的命。
“喂?”电话那头是陆母的声音有些失真,余寺言听出来是陆母的。
余寺言:“伯母……是我,陆胥白遇到大麻烦了。”
“放外音,放外音”电话那头是陆爸的声音:“发生了什么事?孩子?”
听到这声“孩子”,余寺言绷了几天的情绪一下决堤,眼泪像不要钱似的啪啦啪啦往下掉。
他从来没想过他也可以当场表演个一秒出眼泪,原来情绪到了,什么角色都能驾驭。
电话那头没有任何催促声,只有电流滋啦啦划过,余寺言害怕网络不准,强行收住,“陆胥白感染了,他现在很危险。”
“他现在是什么症状?”刘东南破防哽咽,虽然做了很多次的心理建设,也一直在等这个电话,可真当电话响时,她才发现自己当了那么多年的医生头,一次感受到患者家属的茫然与无措。
余寺言把情况大致说了下,也特别提到时间的拐点,总之情况一天不如一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