余寺言试探的喊了声:“老陆?”
“哦, 你好!老师在动手术。”电话那头是一个干净的男声。
余寺言觉得这声音听着有些熟悉,他不由自主的坐直了身。
“你是?”余寺言问。
“我是…陆教授的学生。”范小初看了眼床上睡着的人轻声回答。
余寺言:“你是范小初吧?”
范小初蹑手蹑脚的走了出去,原本扑通扑通跳的心脏稍微平静了些,“是的。”
“哦, 老陆的手机怎么在你那儿?”余寺言不怎么随意的问了一句。
范小初:“陆…陆教授借我打电话来着。”
余寺言:“不是一直没信号吗?”
“啊…是, 我们到了另一个地方, 这边信号很差,”范小初身体僵了下,不太自然的说:“你有什么需要我转达给老师的吗?”
余寺言:“不用了, 等他忙完你叫他给我回个电话就行了。”
“好的。你是余寺言先生么?”范小初乖巧的问。
余寺言顿了一秒问:“你知道我?”
他这话问得奇怪, 应该没有几个年轻人不知道余寺言, 范小初却听懂了余寺言指的是他知道电话那头是余寺言。
“嗯…经常听教授提起你。”
余寺言:“哦,好, 先这样, 拜拜!”
付一听完了整个对话,安抚余寺言, “陆教授这不好好的么, 你先休息。”
余寺言叹了口气:“陆胥白好不好我不知道,这个范小初不好…陆胥白怎么可能会和他提起我?还有,他的手机怎么可能随便给别人拿着还可以接听他的电话?”
“你太敏感了, 那种环境下,哪还管这些?”付一从后座拿过一床羽绒被, 余寺言再次躺好。
“同生共死的环境么?”余寺言闷在被子里, 闭上了双眼,“先睡觉吧, 明天争取快些拍完。”
刚刚偷接陆胥白电话的范小初站在树荫下,看着陆胥白的手机发呆。
四十八个小时前, 他向陆胥白借手机打家里人电话,收到了余寺言那条【现在很想你】的短信,疯狂的妒意使得他大着胆子将短信侧底删除。
范小初偷偷的看着两人的短信和通话记录,确定陆胥白口中的“爱人”就是手机中的备注为Baby的人。
现在听到余寺言的声音后,再次验证了他心中所猜,范小初颤抖着手将通话记录和诸多未接来电都删除,就像小时候做错了题一样,他要用橡皮檫擦得干干净净,不留一丝痕迹。
突然,“呱”的一声凄凉叫声从上方传来,范小初抬头愣了半响,才反应过来是繁茂的树丛中只不知名的鸟叫声。
在这一瞬,他彻底收起了恐惧。
在这里,每天见过的病人死人比正常活人多,他有种自己不知还能活多久的错觉,生命的脆弱和感情的厚重每时每刻都在拉扯着他。
他时刻记得自己义无反顾跟着来的目的,可人的心是贪婪的,本来只是想多看老师两眼,多和他说说话就行,可见到陆胥白对另一个男人的温柔后,他可怕的发现,自己的心已经远远不止满足于此。
他想要陆胥白的宠溺,温柔,和爱。
倘若他们能一直在这里,是不是会得到这些,他大胆又自私的想。
树上的鸟儿又叫了一声,范小初这次看清了它,是只黑色的大鸟。
这鸟让他想起了在陆胥白办公室见到的那只花里胡哨骂自己是“傻逼”的鹦鹉。
是了,你再漂亮又如何?
现在陪伴陆胥白的就是这只大黑鸟!他嘴角情不禁的上扬,心情也如这天一般,清澈透明。
第二日,余寺言拿出最好的状态拍摄完了健身器材的广告,林锦之像昨天那般亲自跟着。
余寺言套上自己的外套,瞅了瞅林二少的大脑袋,“我现在巨想见到他,有没有办法?”
“闭上眼睛,”林锦之:“做梦!”
余寺言朝林锦之说:“帮我买去Y国的机票吧,我爱你!”
林锦之白了他一眼,“那边都禁航了,哥哥,我也爱你!”
余寺言:“……”
“我知道你家有飞机,可以送我过去,我爱你!”余寺言面无表情的说。
林锦之面无表情的回:“禁航的意思是所有飞机都禁止出入,相当于隔离了,我也爱你。”
余寺言:“你们家佟磊肯定有办法,你去求他,他爱你!”
林锦之为难的说:“啊…就是他让我来天天盯着你不让你乱跑的。”
“?那你看着办,是要听他的还是我的?”余寺言使出杀手锏。
林锦之想都没想回答:“你是我员工,他是我老公,肯定是听他的啊!”
余寺言“操”了一声,“林锦之!你就看着我在这里难受,一点忙也不帮?”
林锦之:“我的任务就是要保证你的安全,其他的不管。”
余寺言:“我现在一点儿也不安全,再这么下去,我的精神会出问题,如果我死在非洲了,陆胥白给我的遗产我全给你了。”
林锦之:“………”
“我靠!余寺言!”林锦之反应两秒后惊呼:“我一直觉得你比我聪明,怎么恋爱脑病比我还重!你去那里能干嘛?前两天我还以为你只是说说,还动真格儿了?”
余寺言疲惫的说:“是好兄弟就帮我!”
林锦之:“我不想当你的好兄弟,这件事情不会帮你的。”
余寺言可怜巴巴的看着林锦之:“我爱你,求你了!”
“神经病!!!”林锦之吼道。
当晚,林锦之将这个想法透露给自己大哥后,毫无悬念的被林大少臭骂了一顿,林锦之恶狠狠的朝余寺言说:“你特么打断了老子的出柜计划。”
余寺言:“你去求佟磊…”
林锦之哭丧着脸,“求求你可怜可怜我吧,我不想一天被骂两次,我也爱你。”
余寺言:“…………”
第二天余寺言赶去渔舟小镇和剧组汇合,这是他们最具有争议的一场戏,制片人大概是得了佟磊的授意,让他们在影视城里绿布房里拍得了,理由是泰坦尼克号也是绿景出来的,不影响人家拿国际大奖。
而赵大川执意要去现场取景,最后电话向余寺言确定,毕竟跳冰湖的到时候是他。
付一以为余寺言会毫不犹豫的选择绿布,高兴得收拾他给余寺言准备御寒的衣物。
毕竟他一直在叫嚷着拍绿布,没想到,余寺言坚决拥护了赵大川。
这就有了林二少带队,付一伍加左右护法护送余大明星杀到了取景地渔舟小镇,其实当余寺言知道是这个地方的时候,他还夹带着一点儿私心,再去看望一次陆胥白外婆。
为陆胥白去看望一次外婆!
再次踏上这个小镇,余寺言就知道自己来对了,冰冻三尺的湖面,如同晶莹剔透的镜子,反射冬日冰冻清冽的光线,像泼洒上的钻石,让人觉得寒冷又神秘。
“小余啊!你还是蛮有想法的嘛,我很欣赏你啊。”赵大川笑着对余寺言说。
自从刘东南回复确定继续给赵导续命酒后,他看余寺言是哪哪儿都舒服,小伙子力挺自己跳冰湖,这份情谊不可多得。
“赵导叔,就喜欢您说大实话。”
赵大川闻言嘿嘿笑骂道:“臭小子!”
余寺言喝了口热烧酒,他必须得让自己从内热起来,或者把自己喝高也行啊,不然他真没有在冰天雪地里跳冰湖的勇气。
锯齿“嗡嗡嗡”开始工作,湖边冰块较薄的地方已经被锯开了个大口子。
肖恩甩着胳膊和腿,做着各种拉伸动作,他虽然不要跳水,可也是一直在冰块上趴着,那绝对也是对身体素质的一种考验。
“来一杯么?”余寺言将一杯烧酒递给肖恩。
肖恩笑笑,就这他的手一口闷了,“再来一杯吧。”
“够了哈,你俩把这当酒馆了。”赵大川夺过余寺言手中的酒壶,“待会儿小余就从那个地方跑过来,这会有个大远景,等下水后,肖恩跪在他们锯的那块儿,全景。其他的每一步都是特写和大特,OK?”
余寺言和肖恩同时比了个ok,这场戏是他们整部戏里最后一个小单元,他们在逃亡的路上,经历了救受到家暴的女人,陷入赌局中的青年,破产轻生的小老板,每一段故事医生吴立群都要伸出援助,而越狱犯彭杰的反对,在人性与人性的较量中,充满了矛盾冲突善良与冷漠。
而值得让人深思的是,被家暴的女人被救了一次以后,她失去了独立的勇气,内心的无助和恐惧让她再一次回到了那个噩梦的起源,她麻木的接受所谓的命运。
彭杰的猜测是对的,她失去了反抗,救一次的意义在哪里?
陷入赌博的青年,就如同掉入深渊的残魂,即使你把他捞起还是没有办法拼凑出完整,王立被救后,再次为了赌博,参与网络犯罪,称为网诈的一员。
彭杰第二次问,救他的意义在哪里?
其次破产轻生的小老板,兴许是受老爸的影响,余寺言在演绎这段的时候情绪爆发力特别强,他代表善意的一面在气势上压倒了越狱犯。只是破产后的人,背负重债和内疚苟活在这个世界上。
彭杰第三次问,你觉得他活着的意义哪里?
是这场让赵大川他们同意将吴立群改为男一号,并认为余寺言能够驾驭住。
今天要拍的这场戏是传闻单身老校长猥亵的留守儿童,这是个挑战伦理的角色,其实老校长是被冤枉的,平日里受帮助的儿童并没有出来说出实情,最后在这湖旁边的树桠上完成生命的谢幕后,引来群众和民警的围观。
吴立群责备彭杰阻碍自己及时救人,两人在冰湖上极限拉扯,最后导致吴立群失足掉入湖中。
“我现在就要举报你,你不但是个越狱犯还是个杀人犯!!!”余寺言狠声说,镜头推进,他额头青筋暴出,颧骨跳动。
林锦之现在导演旁看到镜头,不知是冷的还是震惊的很快起了一身鸡皮疙瘩。
这个余寺言让他感觉很陌生,完全不像他以前的任何一次表演,这次他可以让人抛开他的脸来仔细感受他迸溅出的情绪。
“你声音小点儿,是怕别人没注意到你是吧?!”彭杰也吼,可他声音很小眼神的凶恶泛着光。
镜头特写,余寺言的眼睛,纤长的睫毛上挂这冰珠,这是他说话呵出的气瞬间凝结而成的,他脸上化了些特效,脸颊上化出来的红红的干燥像是马上要裂开。
“注意我又怎样?害怕的人是你!”愤怒,不甘和怨恨,眼神也由痛苦迷茫变成了炬光死死的盯着肖恩。
余寺言接住了肖恩的戏,两人不是日月争辉而是相映生辉。
“卡!”赵大川一喇叭声把沉浸在看戏的林锦之吓了一跳。
“这条从新来过,吴立群情绪对了,眼神多了,你见过兔子红眼没有,这个阶段你就像只急眼的兔子。”
林锦之:“………”
谁特么要演兔子,余寺言说赵大川是大变态,实至名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