余寺言不知睡到几点, 醒来时,只觉全身被坦克撵过一样,几近散架。
“老陆……”余寺言朝外面喊了一声,无人应答。
“陆胥白!?”他拔高声音, 哑着嗓子继续喊道:“陆!胥!白!”
“下午好, 余先生。”小心从客厅自己滑了过来, “陆教授说让您今天在家休息。”
余寺言看着自己微微红肿的小臂,靠意志力撑起上半身,“嘶!”不要言述的地方发出不可描述的疼痛, 叫嚣着提醒他昨晚他们有多疯狂。
“是。陆教授, 已经醒了, 好的。”随后,陆胥白淳厚的声音从吉娃娃小心口中吐出:“Hi, Baby, 这么早就起来了吗?有没有有没有觉得哪里不舒服?”
余寺言眼神定定的盯着小心的显示屏,“我哪哪都疼, 快不行了。”
“再忍耐一下, 我很快下课。”陆胥白温柔的说,“床边的保温杯里有蜂蜜水,先喝点儿, 厨房有小麦粥,小心在加热, 洗漱完去喝点儿, 还有……不要吃辛辣刺激的东西。”
余寺言乖巧的“嗯”了声,便听到电话那头有人喊了一声:“陆教授, 南老师找您。”
陆胥白边颔首往走廊走去,边朝电话说:“先这样, 在家乖乖等我。”
南嫣披散着微卷的长发,一身暖白的大衣,仙女似的站在走廊外等着陆胥白。
同学们都知道她是来找陆教授的,除了个别敏锐的同学其他的都默认为他们是璧人一对。
南嫣探头,朝教室望去,并没有见到那个拽得二五八万似的余寺言。
陆胥白不知笑着和谁在讲电话,虽然隔着距离和黑口罩,她知道他在笑。
“师兄,”南嫣笑着迎了上去,“什么事儿这么开心?”
“南嫣,我们走走?有话对你说。”陆胥白说。
印象中,这是陆胥白第一主动与南嫣提出散步的邀请,后者有些受宠若惊的点了点头。
“师兄,中秋节那天的事儿我听说了,你不用往心里去,人……”
“南嫣,”南嫣话未说完就被陆胥白打断了,“有些话,我想对你说。”
“你对我的心思我知道,可我已经心有所属,我们不可能的。”
陆胥白充满磁性的声音如同一把尖锐的刀,一点一点的剜着南嫣的心,待鲜血流满正个胸腔后,她才艰难开口:“师……师兄,能告诉我原因吗?”
“没有原因,他是我最珍贵的人,所以……”陆胥白停下脚步,意有所指睨着南嫣,“我不会允许任何人伤害他!”
一股凉意攀上南嫣的脊背,她从来没有见过这种眼神的陆师兄,印象中,他永远是那么睿智自信,温文尔雅,永远淡定得像个机器人。
没想到为了一个人,陆胥白也会像凡人一样喜怒哀乐。
只是,那个人要是自己该有多好啊。
“师兄说笑了,什么时候带我见见我嫂子呀!”南嫣红着眼眶笑靥如花,尽量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抖得没那么厉害。
“以后会的。”陆胥白笃定的说。
“以后会的。”余寺言躺在床上反复咀嚼着这句话,这是以前他在江南山上问陆胥白会结婚吗?对方给的回答。
每个人心中都有自己的早晨,时间到了,人会自己醒来。
该醒了!余寺言想。
拖着一身疼痛再醒,确实不算美丽,余大明星双手撑在小心身上,借用电子狗的四轮,将自己挪进了陆胥白的衣帽间,清一色的黑白灰,他搞不懂这人同一个款同一个颜色同一个系列的衣服买这么多件干什么?
身体的不适让他无暇挑剔,随手拿了两件看起来小的衣裤套在身上,走之前,还吻了下小心的狗脑袋。
【宝贝,起来了吗?还有一个小时我就到家了】
陆胥白一边开车一边输入,在望海路上向左拐进一个购物中心,两秒后余寺言的保姆车从右侧驶向望海路。
余寺言看着手中的信息,默默的将对话框中的【老陆,我想我们还是算了吧】一个字一个字的删除。
余寺言半倚着车窗,付一在他耳边絮絮叨叨的讲着进组的事情,他半个字都没听进去。
同样的痛不能再经历第二次,既然错过,就过了吧!余寺言懦弱的想,他直接把手机按了关机键。
陆胥白等了半天,手机并没有回应,店长把定制的戒指送到他手上时,他如梦初醒般礼貌收下,店长老脸一红,主动开口:“先生如果今日要订婚的话,我们店可以免费送您999朵红玫瑰。”
“是的,但是玫瑰不用了,谢谢,我想自己买。”陆胥白接过戒指盒温文尔雅的道谢。
店员们表面维持着职业微笑,她们的微信群里已经炸锅。
【啊!这是什么神仙男人!!!】
【你干嘛不说是什么神仙女人能能嫁给他!!!】
【一定是拯救了银河系,疯狂转动jpg】
【因为要保护客户隐私,我就不多说了,只告诉大家,今天的销量两枚男戒,单只金额要破中国区今年销售金额之最了,今晚嗨起来!!!】
【啊!啊啊啊!】
【果然帅哥都和帅哥在一起了】
【难怪我等独守闺房啊】
陆教授不知道他走后,留下一众流口水的人。而他为了给余寺言一个惊喜,连小心都没惊动。
一路都在脑补那人看到花之后的表情,有惊喜,有感动,有幸福,也有可能害羞……能想到的表情在他眼前都过了一遍。
但没有这样的——4601空空如也,床上的被子还有些许凌乱,可已经没了温度。
余寺言面无表情的走向KS的大门,门口小姐姐怯生生的将他喊住:“言哥…言哥,那有位美女,说是你朋友…”
余大明星顺着她的目光朝门口长廊沙发看去,认出了来人正是南嫣。他与南嫣一点儿也不熟,不知道这女人是什么本事可以坐到安保森严林氏38楼来的。
余寺言感受到她暖白的大衣反射出的光泽是冷冷的苍白。
来者不善!
余寺言用毕生的意志力强忍着不适,甩着台步走向那身烂七八糟的白。
“你好,正式介绍下,我叫南嫣,与陆胥白是青梅竹马。”南嫣起身,优雅自信的拢了拢耳边垂下的发,丝毫没有他们第一次见面的温柔礼貌。
余寺言轻笑一声,“巧了,我是陆胥白的竹马竹马。”
“你知道他是什么家庭出来的吗?”南嫣审视着余寺言的棒球服内的黑色T衫,男人的肩背虽不如陆胥白那般宽厚,但也是绝对的宽肩窄腰。
黑衫细细来看,就像一望无际的黑色海洋,只有左锁户上位置的突出的暗花,一个“R”的字母——这是哈佛医学院一位传奇学姐的自创品牌。
南嫣瞳孔地震,她几乎可以肯定,这身看起来很慵懒其实对于余寺言来说有点大的衣裤就是陆胥白的,那个不会轻易让任何人触碰的陆胥白。
南的语调陡然拔高,“他父亲与我父亲一起创办的江北大学医学院,母亲为京华大学教授,名副其实的中医国手大家!他爷爷第一批留洋归来的国家院士,儿科方面专家!陆家祖上出过两代宫廷御医!!!是什么让你觉得一个这样家族出来的男人会让他找一个男人,而且这个男人高中都没有念完???”
“!”余寺言无所谓的耸耸肩,嘴角还挂着那抹玩味笑容,“谁知道呢?毕竟这个世界上叫余寺言的男人就只有我一个啊!”
说完,他将墨镜戴上,忍受着异痛,优雅从容的离开,转身的瞬间让他敏锐的捕捉到了一点,这个女人对他的了解远远出乎他的意料。
陆胥白坐在沙发一头拨打余寺言的手机,毫无意外的都是关机的提示音。玫瑰和戒指互相依偎着躺在沙发另一头。
小心再次描述了一遍最后一次见的余先生的情景,这个男人再一次一声不吭的从他身边消失了,陆胥白再次感受到了那种惊魂的难过。
就在这时,门口监控传来响动,陆胥白朝外走去,把付一堵在4601到4602的走廊中间,“他手机关机?”
付一惊了一跳,假笑道:“啊哈!可能是没电了。”
“是么?地址给我,我给他送充电宝。”陆胥白冷冷的说。
付一:“呃…那倒不至于,我…我待会儿打电话给他让他充上…”
陆胥白一个字也没有说,就这么怔怔的看着他,付一在这充满威慑力的眼神下,秒怂了,低着头顺着眉,猥琐得不行。
事实证明人在恐惧下潜力是无限的,付一觉得余寺言这次像个爷们一样潇洒,毕竟他已经不再是十年前那个光脚的高中生了。
他心一横脖子一梗,僵硬的说:“陆教授,你为什么不愿意放过他呢?”
陆胥白:“……”
“十年前你放弃了他,其实不应该再回来的,”付一说着就去开4602的房门,天知道这耗费了他多少力气。
陆胥白一言不发的跟了进去。
“陆胥白你个大傻|逼!”狗蛋见有人来,开心的打着招呼。
“付一,这件事不是你想象得那么简单,现在我来问,你把你知道的告诉我?”
面对着陆教授像是研究学术一般认真的态度,付一豁出去了,“问呗!”
“当年,到底发生了什么事儿?”陆胥白问。
付一犹豫了一会儿,还是回答道:“其实你应该问他自己的,因为具体我也不是特别清楚,我只知道,他舅舅…为了治好他…喜欢男人的病,将他软禁在家一个月,后来…是他自己逃了出来。”
“逃出来后才知道你已经出国了,我只记得,那个时候的余寺言,像只野猫,他没有地方可以回,在学校发了两天呆,他舅舅闹到学校来,大家才知道……原来,他和你…”付一隐晦看了眼陆胥白,继续道,
“学校的同学对他指指点点,说是他把你给逼走了,因为你觉得他很恶心……所以选择出国了,很多调皮的男同学合起伙来欺负他,”
“其实,很多我也是后来才知道,我有一次在放学的路上,遇到了他——颓得不行,便邀请他去我家,没想到他居然答应了,他在我家住了三个月,行尸走肉般的三个月。”
付一再次看向陆胥白,也不怂了,责备道:“你能想到所有失恋的人会做的事情的三个月,也就是在那个时候,他学会了喝酒,喝着喝着就开始酒吧驻唱,这才有了今天的余寺言,所以……如果,你还是没办法像他一样勇敢,就请放过他吧!”
陆胥白眼眶泛红地直直的盯着付一,紧握的双拳节骨泛白似要冲破那层皮,后者担心他下秒要将那铁锤般的拳头砸向自己。
结果,他只是有些气息不稳的吐出几个字:“你告诉他,我在这里等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