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记忆有颜色的话,那一定是红色裹挟着黑色,红色热情洋溢幸福美满,而黑色孤独冷酷撕心裂肺。

  显然,陆胥白现在被属于红的记忆给包裹着,不同于大学校园成熟的高中校园处处透露着青春阳光。

  操场上的跑道早就换成了绛红色的塑胶跑道,那片尘封在记忆中青草,也被绿得发光的统一草皮所代替,曾经在这里或大声或默默呼喊过的那个人,亦是近在咫尺却远在天边。

  “欸!水喝慢点儿,刚运动完。”

  余寺言白了陆胥白一眼,喝完最后一滴水后,嘟囔道:“怎么跟个老妈子似的。”

  “你刚运动完,这么灌水,容易肌肉抽筋。”陆胥白结过空瓶子解释道。

  “那你和我们一起来打这局啊,打完再说。”

  “唉呀妈呀,不敢了吧,陆学霸怕了,只会嘴巴说说。”

  “没有什么不敢,我不……不太喜欢出汗一身黏糊糊的感觉。”

  “你是怕和别人碰触到吧,矫情,哼!我就碰你了,看你能怎样,哈哈哈!”

  “来追我呀!来呀!”

  “余寺言……”

  “余!寺!言!”

  仿佛还发生在昨日的点点滴滴,又像隔世让人恍惚,遇到余寺言后的大半年同桌时光,代表陆胥白整个青春的高中生涯,等于他暗恋了余寺言整个高中。

  陆胥白深吸一口气,再次感受到吹动青春的空气。

  “胥白?胥白呀…”熟悉的声音打断陆胥白的回忆,职工小院儿门口站着个头发花白的老头,个不高,眼睛很有神。

  陆胥白微笑着打招呼,“老师,好久不见!”

  “你们都出息了,才回国的吧,就来看我,老师很开心啊。”小老头接过陆胥随手袋。

  “老师,这么着急找您,是…有事想要向您了解下。”陆胥白略带歉意的说。

  黄老师是以前陆胥白高中班主任,教他们那届的时候即将退休,如今退休十年也没有很老,精神得很。

  “呵呵,”黄老师和蔼的笑着,“进屋再说。”

  江城一中职工家属楼的房子不算太老,院门口攀岩而上的蔷薇开得正好,陆胥白直至出来的时候,都记得那抹怒放的艳红以及那句:“你走之后,没过多久就来学校办理了休学,后来我找同学问才知道,原来那一个月的旷课是家里出了事儿。”

  “一个月的旷课…”

  陆胥白走在校园林荫小道上,思绪再次被拉到十年前。

  “言言,下午旷课?”陆胥白随口问。

  余寺言吹了个大泡泡,双手插在口袋倒退着走,待泡泡大到极限破掉后,他才说:“这个名字很难听,不要叫。”

  陆胥白推单车的一顿, “愿言配德兮,携手相将,哪里难听了?”

  “动不动跟我拽古文,就是看我听不懂吧。”余寺言又剥开一粒泡泡糖,递到陆胥白嘴边。

  “你……”陆胥白张嘴接过糖,含糊不清道:“确实不懂。”

  “余学长,你打球的姿势好帅,我朋友请你饮料可以吗?”记不清脸的女同学打断他俩的聊天。

  不等余寺言说话,陆胥白直接拒绝:“他不喝陌生人的东西,谢谢。”

  “那陆学长喝吗?我请你喝……”

  “哈哈哈哈…你们陆学长熟人的东西都不喝。”

  过去的点点滴滴的相处,那些有意义无意义的对话,玩笑或认真对白,就像蒲公英的种子一样随风再次飘进耳畔。

  这就起记忆力好的人惊喜,当你想记起什么美好时,它可以连标点符号都精准送给你。可这也是记忆力好的人的悲哀,当你想忘记什么痛苦时,它可以连标点符号都灼伤你。

  陆胥白想到自己费了十年时间在国外寻找这人的踪影,连根头发丝都没有找到的原因竟然是人就一直呆在江城!!!

  有时候,努力的方向错了,越努力越错得离谱。

  ***

  “小狗蛋,还活着吗?”

  余寺言回到家,并没听到鹦鹉招呼声,心有点虚,走到阳台,见狗蛋屁股对着他心情美美的在看风景,翠绿的羽毛在余晖中折射出一种难以形容的光圈,像是成了精。

  他的心情也被眼前治愈了不少,余寺言摸着自己快饿扁的肚子想,这鸟毛发育得这么顺溜,炖汤一定很鲜美。

  狗蛋像是有所感应,突然爪子成90度旋转倒挂在树枝上,直勾勾的盯着余寺言,缓缓吐出三个字:“大傻|逼。”

  “………”

  余寺言扶额,努力的将鸟汤甩出脑门,还是做点拿手来犒劳下自己,比如青菜煮方便面。

  他点开手机买菜时才发现已经自动关机了。

  余大明星哼着【原来的我】的调子,踩着太空舞步,滑到插座旁,优雅的为手机插上电。

  通上电不到一刻,手机抽抽筋似的震动个不停。

  十个未接来电六条未读信息…

  乖乖,自己不小心又闯祸了???

  余寺言点开信息,从上往下看

  【寺言,妈妈这次是真的没有办法了,你弟弟把人打伤了,人家要赔钱,不然就要送他去少管所……妈妈求求你…】18:00

  【借的钱我很快还你好吗?】17:51

  余寺言第一反应是这年头电信诈骗的手段这么卑劣吗?骗人前也不做个画像啥的?

  他抱着乐呵的态度继续往下看

  【寺言,你放心,妈妈绝对不会和任何人胡说你的出身,你以前的事好吗。】17:50

  【妈妈有个不情之请,就是…你有个弟弟,今年刚高中毕业,他和你一样可怜,从小没有爸爸,他犯了点事需要用点钱,你能借点儿给妈妈吗?】17:40

  【不过就算高中没上完又怎么样?是不是?你像妈妈长相好,现在又是大明星,一年应该能赚很多钱吧!】17:38

  【寺言,我看了节目,当年的事你舅舅同我说了,舅舅也是为了你好,如果不是你有那毛病,也…不至于……】17:35

  余寺言差点被自己一口气堵住肺管子,他第一次感觉到生气确实能把人气死!

  这个感人不已的妈妈是特么在威胁自己吗?

  如果生气能产生黑暗能量十级为最高级的话,他现在已经到八级黑能量阶段,随随便便将他好不容易筑成的心墙瞬间撕裂了一个巨大的淌血的口子。

  “叮咚——”

  突兀的门铃声打断了余寺言重朔三观的过程。他将堵肺管子那口气提了上来,想着如果门外是林锦之他就把他揍一顿来泄愤!

  随后又想除了林锦之也不会有人来。

  余寺言毫无期待的将门打开,门口高大身影产生的压迫感扑面而来。余寺言警惕地抬起头,虽然对外宣传是1米85,可实际身高就是1米83,在没有穿鞋的情况下,头部还是得微微上扬,才能看清来人整个轮廓。

  陆胥白双眼猩红的盯着余寺言,像只被惹怒了的雄狮,抛掉优雅的外壳,露出了一半獠牙的凶狠。

  “你高三那年并没有出国对吗?”陆胥白声音有些颤抖,听得出来他刻意在压制着自己的音量。

  听到这话,余寺言的黑暗值直接飙到了九级,谁都可以嘲笑他只是个高中生,唯有陆胥白不可以,若不是因为这个臭不要脸的,他何至于……

  余寺言冷笑哼一声,“怎么?你也关心我高中辍学酒吧驻唱的事儿?”

  陆胥白有些难以置信,让自己疯癫近十年就这么轻易的被这个混蛋承认了,他上前一步,抓着余寺言的手腕,嘴里艰难的吐出几个字:“为什么?”

  “为什么?”余寺言的血液在身体里不停的翻涌,报仇的欲望凝聚在他的喉间,他仰头闷笑着挑衅:“因为……我想离开你啊!”

  疼痛、愤怒、冤屈,憋闷就像密密麻麻的针一般从四面八方袭击着陆胥白本就摇摇欲坠的心,“警报警报!”小心的警报声不合时宜的响起,陆胥白一把将蓝牙耳机摘了下来丢在门口大黄蜂的刚硬的手掌上。

  陆胥白怒不可遏,却找不到能发泄的词语,他额头的青筋一根根的鼓了起来,脸颊上的肌肉止不住的抽动。

  余寺言大吼一声:“来啊!干架啊!”

  陆胥白面孔阴沉,胸口剧烈起伏,他想起当初也是这般情绪消化两天后决定追人追去国外,仅仅因为余寺言的一封不算信的留言!!!

  这些年他跑过七大洲跨过四大洋,就是没有想过对方还留在国内,不是没有考虑过,而是说服不了自己。没有理由,对于余寺言的消息是隔绝的,就像,就像又人刻意拦截所有关于他的一切。

  联想至此,陆胥白恢复了一丝理智,他松开扼住余寺言手腕的手,可就在下一秒,余寺言反手对准他的胸膛就是一胳膊肘,突如其来的撞击,陆胥白结结实实的捱上了。

  余寺言抬手又是一拳,这次还在途中便被陆胥白接住了,后者不等他反应,用力将他双手一反,就像押犯人般把人强压在走廊墙上。

  “放开我,有种放开我,来打一架!”余寺言的愤怒值已经到时了十级,一点都不想再控制了。

  “你觉得你能打赢我吗?”陆胥白冷冷的问。他们俩个靠得很近,而且体位特殊,陆胥白的话基本是是贴的余寺言的耳朵,顺带着还有呵出的热气。

  余寺言只觉头皮发麻,他越用力挣扎,后面人的力道也就越加重一分。被渣男前任按在墙上……

  打,这画面要传出去真的很辣眼睛,他用力扭来扭去,身后的人为了制止他,直接将他卡死在自己□□。

  余寺言:“………”

  余寺言被老妈勾起的心底那些忧郁和悲伤在这扭打间也荡然无存,体力的流失让他的愤怒值再高也无力发飙。

  特别是两人在剑拔弩张间……出现一杆不可明说的槍。

  “陆胥白你发什么疯啊!先给老子起开……”,两天连续练唱再加上刚才的吼叫,让余寺言声音有些沙哑。

  这声音在陆胥白耳中变成了赤果果的诱惑,他有些破罐子破摔的意味,不再动弹却也不起身,也带着些许无可奈何,“你就不能好好说话?嗯?”

  余寺言以为他在计较自己说话的态度,更加嚣张跋扈:“老子说话就这样,有本事你放开我,都特么起反应了。”

  这话一出,屋内的火药味都冻结成冰了。

  真是欠啊!

  陆胥白突然又感到有些荒诞,自己都快气疯了,这混蛋还一脸的强词夺理外加毫无掩饰的勾引。

  重点的是自己还禁不起,他有些恼怒的将人放开,任凭自己在极度禁欲与渴望中游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