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边在外等候的张太爷正仰着头往大堂里面看去,只可惜大堂门紧闭,他什么也看不见。

  忽然,大堂的门被人打开。

  只见宋喻不紧不慢的走了出来,神色从容淡定。看上去没有丝毫和妖孽打斗的迹象。

  可是张太爷很快就注意到了,宋天师腰间的一个锦囊里正鼓鼓囊囊的,似乎有什么东西藏在里面。

  眼神一转,张太爷猜想,这莫不是他府里的那个妖孽?

  张太爷立刻问道:“道长,你有没有帮我问问他是为何缠着我家不放的啊?我扪心自问从未与人结怨!他为何要缠住我不放?可是有什么未了的心愿?”

  宋喻垂下手,指尖轻蹭过腰间的锦囊。

  里面的东西似乎也感受到了他的动作,鼓起来轻轻贴了他一下。

  宋喻淡声道:“并非有怨。只是误打误撞被困于此地。”

  听宋喻这么一说,张太爷才终于松了口气。

  但是紧接着,他又忐忑不安问:“道长,那这报酬怎么算呢?”

  说起来肉疼,他一分银子也不想出。

  就在他紧张的等待着回答的时候,宋喻却只是摇了摇头,然后抬脚往外走。

  张太爷没看懂这意思,呆呆的站在原地。

  直到宋喻走出去有一会儿了,他才问身旁要跟上去的童子。

  “小道长,你师父这是什么意思?”

  童子看了看师父,又回头看了看张太爷,道:“我师父的意思就是不收报酬。”

  喜从天降,张太爷面露喜色:“当真?”

  童子看上去老成,却也是个孩童。

  听着张太爷的话点了点头,追上去的时候嘴里还嘀咕着:“我也是第一次见师父不对富贵人家收取报酬的。还从来没见过他这么高兴……”

  马车慢慢悠悠的往城外赶,腰间的锦囊被解下来放在手心之中。

  那锦囊质地柔软,里面的东西小小一团,看上去脆弱不堪。

  仿佛马车一个摇晃就能把里面的东西给晃散了。

  方书被困在张太爷府好些日子,天天面见不同的道士。

  这会儿见了宋喻就闹腾起来了。

  锦囊鼓鼓囊囊的,里面的东西团成了一个球,在宋喻的两只手掌里滚来滚去。

  宋喻也不恼,纵容着他撒欢,还配合的把两只手围成一个圈,怕他摔了下去。

  只是人算不如天算,马车一个摇晃,锦囊还是飞了出去。

  好在宋喻眼疾手快给抓了回来。

  外面驾车的童子也心惊胆战,连忙回头对马车里的人道:“师父!外面有人拦车!”

  宋喻声音清冷,还隐含几分不悦:“绕过去。”

  宋喻的声音不算小,外面的人自然也是听了个一清二楚。

  拦车的那人立刻哀求道:“道长!求求你,收我为徒吧!”

  他盼了好些人,没有一个人愿意帮他的。

  好不容易听说城里的张太爷又请来一位道长,他才过来拦车的。

  听说面前的这位道长道法高强,为人心善。他也是走投无路才出此下策。

  童子左右为难,只听见身后马车中传来声音。

  “绕过去。”

  童子跟随宋喻几年,自然知晓他的脾气。

  这会儿不敢多耽误,连忙扯着缰绳想让马从这人的身边绕过去。

  谁知那人却不依不饶,拦着马不肯放行:“求求你了!道长!”

  童子不过孩童,还从未见过如此死缠烂打之人,又害怕挨训,眼睛都急红了:“你快走开!”

  街道两旁的人听到热闹,纷纷围了上来。这会儿马车就更不好走了。

  没等一会儿,只听马车中传来一道戏谑的声音。

  “我还从未见过如此卑鄙之人。人家不愿帮忙便不愿了,哪还有死缠烂打的?”

  “我们道长与你可非亲非故,难不成你还想以死相逼不成?”

  拦车那人一愣,童子也一愣。

  声音是从马车中传出来的,可是那不是他师父的声音啊。

  方书借着自己是鬼,别人瞧不见,立刻探出大半个身子从马车门帘处去看。

  一看,发现这拦车之人竟是个年轻少年,看起来年纪不大,身上脏兮兮的,倒是那双眼睛炯炯有神。

  宋喻任由他看了一会儿,明明是看不见摸不着的鬼,却被他有如实质的给抓了回来。

  外头的少年听见这道声音,眼睛发红,面色难堪:“不是我非要死缠烂打,是我实在走投无路了。”

  “我母亲好端端的病重,怎么看也看不好。郎中说怕是中了邪,我只求道长去看一眼!”

  这话说的倒是颇有人情味,连街道两旁看热闹的众人也不由得指指点点。

  “这孩子也太可怜了,道长就发发善心去看一眼吧。”

  “是啊。”

  “道长就大发慈悲吧。”

  “……”

  指点的人一多,明明是那少年不讲理,却反倒成为了宋喻不近人情。

  宋喻懒得和他争辩,方书却不惯着他。有了宋喻的符咒加持,他的声音足以传到任何一个人耳中。

  “若是真心求人也就罢了,何必在街道上闹得众人难堪?”

  “且不说我家道长是否心善,你拦车就已经是不对的,若是我家童子未注意让马从你身上踏了过去。难不成你拦马还成为了我们的罪过?”

  “我家道长是个怎样的人谁不知道?谁都听过宋天师的名称。为穷人驱邪可从未受过分毫。难不成不帮你我家道长就成了不心善之人吗?”

  “我倒是不知道天下还有这种说法?”

  “道长帮你是情分,不帮你也没什么好说的。难不成你还能绑着他去不成?”

  方书伶牙俐齿,说的头头是道。

  加上宋喻的名气早早就在民间有所耳闻,众人的风向便一下倒了。

  “是啊,说得也有道理。”

  “原来是宋天师的马车,宋天师可是好人呐!”

  “……”

  话锋一转,少年脸色苍白。

  听着众人对自家师父的称赞,童子还没来得及想马车之中的那人是谁,头便仰的高高的了。

  他家师父就是最厉害的。

  少年被他说的脸色青一阵红一阵,他确实是故意挑在大街上来拦车的。

  他以为无论如何看在大家都不难堪的份上,这位道长会出手相助的。

  只是没想到目的没达成,反倒被人说了好大一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