车轿在皇宫门口停下，方书步行匆匆的走向御书房。
今日之事难言，方书先一步打发琥珀回府，独自一人进宫。
疾步到御书房后，方书还微微喘息着，还未向门口太监禀告，那太监就迎着方书进去了，笑眯眯道:“陛下交代过了，凡是太傅一律不必通报。”
方书微愣，跟随太监进入御书房中。
“臣，参见陛下。”
楚瑾早早就听见方书的声音了，眉眼含笑的看他:“太傅请坐。”
方书行礼谢恩。
楚瑾微微抬手，御书房内侍奉的婢女太监就散了个干净。
方书正要开口，楚瑾先一步止住了他的话语:“太傅今日来找我，公事就等后再言吧。”
说着，楚瑾起身走到方书面前。
方书不明所以，也站了起来。
楚瑾的指尖落在他的衣领上。
原来是过来太匆忙，身上还忘了披着狐裘。在外头风大，披着就是暖和。但是入了御书房内便觉得发热了。
方书后退一步，轻声道:“陛下，不合规矩，臣自己来吧。”
天下哪有天子给臣子更衣的？
偏偏方书却忘记他的这个小殿下，自小便不喜这些规矩束缚的。
楚瑾垂着眸，看上去莫名低落:“太傅是朕的老师，小时候太傅也是这般给朕更衣的。”
每回他露出这副模样，方书总是想到幼时那个爱粘着他的小殿下，于是每每都软下心肠来。
这一发愣，楚瑾已然将他的狐裘脱下。
雪白的狐裘下依旧是那身素色的单衣，虽是锦服，却也不抵寒冷。
只是这锦服是按照太傅的身形所做，何处都是合身的。
顺着胸膛往下，那腰被束缚在腰带之下，看起来细的仿佛两只手就能握住。
楚瑾眸色微沉，倒是真的动了想试试的心思。
不过他的这个太傅太守礼节，怕是又要抗拒一番了。
方书不动声色的将他的目光收入眼底，面上不显，低声问:“多谢殿下，现在能谈公事吗？”
楚瑾轻笑一声，随手将他的狐裘放在一旁，重新在上堂落座，目光紧紧盯着他。
“自然太傅说什么就是什么了。”
方书停顿了一下，看着那双温柔含笑的瞳孔，问:“臣听说凉城瘟疫一事，不知陛下如何处理的？”
楚瑾目光在一瞬微冷，转瞬即逝，嗤笑一声:“倒是个多嘴的。太傅自然听说了，那便也知晓朕是怎么做的了。”
方书蹙眉，叱声道:“陛下可知这么做会伤了多少百姓的心？怎么能够处死一了百了呢？”
楚瑾收回了笑意，一字一顿的问:“太傅既然说了能够一了百了，为何这个法子不行？太医院尚且束手无策，太傅可有更好的办法？”
若是这个时候，其他大臣看见楚瑾的面色，心中知晓帝王发怒，肯定不会再说下去了。
但是方书不同。
方书面色不惧，继续道:“无论如何也不该直接处死那些人！太医院没有法子那就先将感染之人隔离起来，时间一长，谁能料定没有法子？”
“即便太医院没有法子，那便找寻天下名医，病有出处，自然是有办法的！陛下如此太过莽撞了！”
方书的声音不低，听着外面的太监都不禁为他捏了把汗。
普天之下，只有太傅敢这么和陛下对峙了。换成别人，现在怕是已经横着从御书房里出来了。
楚瑾看着那苍白的面孔因为激动泛上浅浅的潮红，忽然笑了一声，喜怒不辨。
“太傅总是如此，对其他人便这么宽容。”
楚瑾的指骨在御书房堆满奏折的桌子上轻轻敲了两下，不轻不重，却听的格外清楚。
“若是换成了旁人，只怕现在已经住嘴了。”
方书平静下来，一声不吭的掀袍跪下，脊背挺得笔直:“无论陛下如何生气，臣还是要说。臣曾辅导陛下，自然是希望陛下做个圣明的贤君。”
“若是陛下不喜，那便责罚臣吧。”
楚瑾轻轻叹了口气，亲自上前扶他起来。
捏着他的手有些发疼，算是轻微的惩戒。
楚瑾轻轻搂过他，将下巴放在他的肩上。
察觉到方书想要推开，立刻轻声呵斥:“别动！”
闻言，方书果然不动了。
楚瑾小声道:“朕早就和太傅说过，朕是心疼太傅的，要是太傅亲自说了，朕自然会听从。”
“这件事是朕做的不对，太傅不要生气。朕以后会听话的。”
方书身上向来染着府里楚瑾派人送去的香料气息。方书身上有，楚瑾身上也有。
两人如此亲昵的抱着，那清冷幽香的气息仿佛都要融为一体了。
楚瑾贪婪的闻着那股熟悉的味道，低声道:“若是太傅还不满意，那这件事朕就交给太傅去做了。好不好？”
楚瑾转移了话题，也转移了方书的注意力，一时之间忘记了推开他，只道:“既然陛下这么说了，那这件事就交给臣去做吧。”
楚瑾勾了勾唇角，轻轻抱住他后背的手不知何时落到那腰间去了。
楚瑾小声撒娇，如同幼时那般:“太傅总是这样，别人见了朕肯定就不敢说话了。每次只有太傅敢训朕，弄得朕好没面子。”
那腰当真细，确实两只手就能轻轻握住。
方书的身体在言语中也不自觉的放松下来，一时恍然，竟像过去那般哄他似的也轻轻搂住了他，手还轻轻在他的后背安抚似的轻拍两下。
方书也笑了:“陛下若是嫌没面子，那臣以后就不说了。”
楚瑾盯着方书后颈那块雪白的皮肤，眸底不自觉的露出嗜血的光，喉结上下滚动两圈。
嘴上还哄着:“不许，太傅以后还是要多和朕说话的。偌大皇宫，没了太傅，也不会有人再和朕如此说话了。”
说到这里，方书不由得有些心软，拍了拍他两下，动作间骤然发现哪里不对劲了。
方书轻轻推了他一下:“陛下，不合规矩。”
楚瑾总算是轻轻放开他了，嘴上小声道:“规矩规矩，太傅眼中心中只有规矩了。”
方书没忍住，弯了弯眼眸，眉眼含笑。
忽然一下，方书别开头咳了两声。
楚瑾看着他，问:“太傅的病可是还没好？朕这边有颗药，太傅要不要服下试试？”
方书咳的难受，脸色通红，声音都低哑了许多:“那，那便多谢陛下了。”
楚瑾从腰间拿出一颗黑色的药丸，方书不假思索的接过。
就在送去嘴边的那一刻，忽然楚瑾伸手打掉了那颗药丸，笑眯眯道:“还是算了，这也不知道是多久以前的了，只怕药性过了。”
“朕让太医重新给你送药吧。”
方书面色从容:“好啊，臣多谢陛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