疯狂山脉10
林智子站在门口的方向直勾勾地盯着你的脸，灯光一瞬间熄灭，你小心地低头观察她是否存在影子，但她始终呆在月光照射不到的地方。
你只见过她童年时的画像，而面前的女人则是年长到十六岁的少女版本，和你想象中一模一样；她穿着你在书房看到的画上的裙子，时光似乎从未在她身上停留，难道之前的推论是错误的、她真的在二十年前死了。
但这个世界是没有苏格兰之外的幽灵的，整个异常的世界里最不切实际的东西也只有你和他而已。
苏格兰对此尤其笃定，他坐在公园的长椅上对着上空吐出一个完美的烟圈，然后对着坐在五米开外的你摇了摇头：“别想着投机取巧【找当地徘徊的灵体询问有没有见到丢失的小狗】，如果人类死后真的会变成幽灵那凶杀案件就连毛利先生也轮不到，全权交给名侦探山下得了。”
“这个想法很好但是请注意，你是我的属下，所以是名侦探川上。”你一边用大衣朝苏格兰扇风吹散烟味一边毫不客气地发言，懒得关心苏格兰没掩饰的感伤——总之你绝对不会开口发问这种吃力不讨好的事情。
他把香烟按灭，长叹一口气：“人间可没这么简单和好运，死去的人就是真的离开了。”
“也没有，我们那边大家经常复活来着。”自己就是其中翘楚的你不读空气地眨眨眼睛，这倒不是假话，超级英雄的折损率不低，死亡方式也千奇百怪，献祭一个闪电侠还能全员重启，所以你看到苏格兰双脚着地也只是小小地讶异了一下，就这么点事嘛。
苏格兰偏过头看你，目光里带着点悲天悯人的味道：“还是会有疼痛的感觉？”
“你这不是废话吗。”你白了他一眼，把光滑的手心展示给他看，“肢干被切下来的瞬间血肉就会立刻开始复生，碎裂的骨头愈合，斩断的血管重生。但是战场局势千变万化，最杰出的士兵能忍受开裂的痛苦和生长的瘙痒用剩下的手举起长剑，手没长合就用腿，腿骨断裂就用牙。”
你早就习惯在记忆清空的情况下重返人间干掉面前的所有人的情况，米花町何其幸运，没在降临的时候给当地侦探送上业绩对与死亡常伴的你而言已经足够值得夸奖。
苏格兰没有夸奖你，只是维持着让你有些发毛的神情沉默了一会；他手指抽动了一下，可能想触摸你的手掌，但最终还是没有抬起，只是略带寂寞地说：“不过在这个世界里人死是不会复生的，川上侦探。”
“所以幽灵也不会存在。”
“……幽灵是不存在的。”
你重复了一遍过去苏格兰所说的话，眯着眼睛打量面前忧伤的女人，“所以你是什么东西。”
她并不回应，也没什么动作，只是像了无生气的画像一样平视着前方，结合着她几十年没变的衣服，你感觉胃部隐隐作痛。
她是怨气的执念还是装神弄鬼的不知名活人，你没法确定，抽出口袋里的手.枪学着电视剧里的警察让她原地抱头蹲下也不是你的风格，于是大胆向她靠近。
智子躲开了你的手，她往另一侧漂移，像什么遭遇信号延迟的游戏角色；你往前走了两步，脑袋像被人迎面击中正面似得发晕，眼前的世界变成无法用语言描述的色彩斑驳的扭曲色块，女人的脸在其中旋转，所有东西都在疯狂地扭动、筛糠般颤抖着尖叫着燃烧着。
地面上下起伏，脆弱的肉.体成为强大精神力的累赘，你不受控制地跌坐在地上，咬破舌尖也无法让力量重新涌回双腿，室内的空气似乎逐渐稀薄，连呼吸都变得困难；即使连孩子都能杀死你，幽灵也一定是这样想的，你挣扎着朝着对方的头颅扣动扳机。
子弹穿过智子应该被称作头颅的位置，你在混沌间甚至没能注意有没有发出枪声，但她连停顿都没有，向你走来。她靠近的时候你才看见红色的裙摆上沾着的来自她下半身涌出的鲜血，顺着她的步伐在地毯上拖出长长的血痕，如果等会从腿间掉落下死去的婴儿尸块你可能也不会奇怪。
智子径直从你身边穿过，她往窗口走去，即使背对着你、那种令人胆战心惊的恶意视线也没有消失；你压抑着胃部的痉挛，强迫自己转过头去看她，混杂着泥土气息的血腥味直冲你扑来，女人面无表情地提起左手不知道何时出现的滴着不知名粘液了无生气的孩子，砸向你的脸。
江户川柯南破门而入，他虽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但还是第一时间听从跪在地上捂住面部的你、拉开了窗帘，打开窗户朝外探出头去。
“什么也没有，但是我听见了枪声和尖叫。发生了什么，川上侦探。”他尝试把你扶起来，就算是高级小学生还是没法支撑成年人女性，你甩开他的手，半拖半爬地挪到了窗边，借着窗台摇摇晃晃地站了起来。
月亮消失在黑云之后，所有的树枝朝着诡秘的天空生长；山脉古老又死寂，线条翻滚扭曲成怪异的图案，白日的鸟鸣被不知名的东西吞噬，世间只剩下尖啸般的风声，你在迎面的风里听见无法用语言描述的怪异的低语，你在恍惚间想起明辉给故事写下的结尾，猎人对着无畏的无知者告诫道，山是活的。
可是智子明明就在前方，她又恢复了画像上动人的模样，用小鹿般的眼睛望着你，朝着你伸出双手。
江户川把你硬拽回室内时你才意识到自己半个身子都挂在外面，虽然二楼应该也摔不死人，但在能爆发出巨大力气、明显露出不赞同神色的小孩前还是避免说这些可能会被骂的内容比较好。
你打算一股脑和盘托出，突然昏暗的房间，无作用的武器，难产的女人，断气的婴儿，还有怪诞可怖的群山，但是你此时终于意识到腹部的疼痛不是错觉。
江户川机敏地把垃圾桶塞到你面前，回避了被吐一身的下场。第一次体会到不是出于外部冲击力而导致的内脏翻江倒海的你擦了擦嘴角，接过半嫌弃半同情的小学生递过来的水杯漱口，沉重地低下头。
普通人类真的太过脆弱，但你究竟吃了什么，明明大家都是吃的一样的料理。和你同时意识到这件事的江户川脸色变得难看起来，他急切地让你回忆来到这里后的全部进食，你和他不同的地方在于晚餐的炖菜和后院的葡萄。
“但是这两样东西明辉君也吃了。”你提醒道，“如果只有我和明辉出现了异常，则说明是葡萄的问题；如果是只有江户川君和没吃炖菜的良二先生没事，那就是炖菜。”
你把目光投向方才浸泡在血液里的地面，即使现在视线还有些模糊，还是能看出浅棕色的地毯上连污痕都不存在。被你一枪打碎的灯泡碎片散落在墙角，但除了隔壁的江户川、整个宅院仿佛陷入了静止般毫无生气。
你收回目光耸耸肩膀：“好吧，是炖菜。山下还说自己一直注意着没人下料，虽然比起致幻剂我更相信魔法外星人和变种人类。”
江户川给面子地干笑了两声，他紧锁着眉头，视线扫过整个屋子，然后猛地回头：“等会，山下助手也吃了炖菜啊。”
他现在有不错的回复和抗毒能力，算得上半个变种人，能有什么事。
你敷衍地点点头，甩甩胳膊，估摸着身体恢复了一点，准备自己先去厨房找找没处理掉的证据（如果有的话），派江户川去其他人房间看看情况。
“但是，但是山下先生他现在不在屋内。”江户川指向椅子上随意乱丢的、原本穿在苏格兰身上的衣服，手指颤抖，“他是光着跑出去了吗？？”
你很难解释这点，嘴巴张合几次还是最终闭上，只能勉强地辩解：“他换了别的衣服。我怎么可能就这么让他出门裸奔呢，我是这样的人吗。”
“你说这话的时候敢看着我吗。”
你沉默地扭头回避了江户川几近崩溃的眼神，紧接着就听见浴室传来的水声；苏格兰听见了你房间传来的枪响，他在自己名誉再次受损前急忙回归。
你立刻自信满满地指着浴室对小学生说：“我都说了我不会这么做的！你看，他只是在洗澡而已——你为什么表情更复杂了！”
“……所以山下先生在搜寻房屋前受邀来川上侦探的房间，是为了洗澡。”江户川深深地看了你一眼，走到浴室前敲了敲门，“山下先生？”
“抱歉柯南君，我还没结束。”苏格兰的声音从内侧响起，你不用怀疑都知道对方肯定一边流着冷汗一边在疯狂地恢复易容.面具，他没少抱怨同事们都能一秒变装，一点也不科学，只有同样要花上不少时间的莱伊是他的好伙伴。
江户川推了推眼镜，你和苏格兰在他低气压的沉默下不敢吭声。
现状不用分析都知道万分可疑，苏格兰应该已经在打算装作【因为突然出现的幻觉没能听到领导的噪声、在浴室里摔跤头破血流因为疼痛而清醒、不愿意在喜欢的老板面前展露狼狈的一面所以躲着没出来的牛郎助手】而在暗自努力，也许在找哪个角能磕得痛一点，苦肉计可能都没法瞒得过这个敏锐又好奇的小鬼——
但是他没有追问；江户川柯南叹了口气：“算了。”
“欸？”你傻了眼，“就这样？”
“人人都有自己不愿意说的东西，我又不是什么恶鬼，为了侦探游戏把所有人的面具撕下没有必要。”他老气横秋地双手环胸，对着里面喊了一声，“那我们先去调查，你肯定找到了有用的信息了吧，山下先生，等会我们再见。”
你听见苏格兰发出一声轻笑，他想说什么，也许是感谢的话，但你和江户川的注意都被另一个东西掩盖住他言语的东西吸引。
有人发出了刺耳的尖叫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