疯狂山脉7

  你一直到吃晚饭前都没理苏格兰,对方凑近想和你说话的时候,你就把江户川当作道具举到脸前挡住苏格兰的视线,冷酷地把头往另一个方向撇,坚毅的脸上写满了【但是我拒绝】。

  觉察到山下先生捏得越来越紧的拳头、即使强行挂着小白脸微笑但额角处跳动的青筋,会读空气的江户川眼角抽抽,友善建议你见好就收,山下先生都答应你可以买滴水兽了。

  “但是他只让我买一个,凭什么?我没要十二个就不错了,如果我们家有喷泉装饰的话一个还尚且可以忍耐。”你不满地忽视掉江户川嘀咕的“你过去真的是皇帝吗怎么家里还有喷泉”,指着苏格兰的脸大声嚷嚷。

  “你才是寄人篱下的家伙,为什么做出一副【这个对你很重要所以这次同意了但是别的就别想】这种态度,滚出我的米花町!”

  苏格兰在你继续大放阙词之前上前一步,以迅雷不及掩耳的速度用一只手掐住你整个脸,咬牙切齿地挤出一句川上侦探可真幽默。

  “两个也行,反正良二先生说‘如果你能完成委托送给你也没事’,那你自己扛上车吧。这几百斤的石像对川上侦探来说肯定不是什么难事对吧。”他松开手,用目光上下扫射你大衣之下没什么力气的肌肉,发出讽刺的笑声。

  你后知后觉地回忆起现在的你连扛起小岛都要气喘吁吁,在场的人里由于得到了你的部分力量会被没见识的小孩认为是赫拉克勒斯转世或者是在职假面骑士的只有苏格兰。

  上周你在走进波洛的时候正好听到他对着少年侦探团严肃地传教,让小学生们守护自己假面骑士的身份。

  你能理解除了满脸敷衍喝冰拿铁的江户川和不再紧张但还是分外嫌弃苏格兰的灰原之外的三个小孩听得认真,但是混迹其中明显打扫卫生打扫到一半就来摸鱼的安室君是怎么回事。

  他甚至还在苏格兰为了证明自己的力量单手举起实木桌子时爆发出感动的掌声,如果这是欺诈活动下一秒安室就会作为眼角闪动着泪花的肥羊捐上一大笔钱。

  “但是山下哥哥现在是和川上侦探住在一起。”吉田捧着红扑扑的脸,兴奋地问,“难道川上侦探也有什么不为人知的秘密,比如是什么平时贴着普通面具实际上是貌美的三面特工首席科学家这类的。”

  这孩子在说什么呢,苏格兰和旁听的安室以及灰原一起陷入沉默。

  你维持着推开门的姿势,准备悄无声息地离开这个全员特摄厨的鬼地方,但在你进门的瞬间就觉察到你的到来的苏格兰抬头笑了笑,接着没什么感情地指着你的方向回答一脸期待的小学生:“不是,她就是普通的米花町落魄皇帝。”

  一瞬间被所有人理解了平日的花钱无度、多疑警惕、傲慢冷酷的米花町皇帝顿了顿,毫不犹豫地转身往便利店的方向走去。

  所以依靠苏格兰你还不如去死,但只靠你确实没法搬动沉重的石像,你把目光下移,盯着江户川头顶的发旋迟疑了两秒,然后一把抓住他两条腿往外像抖大米袋子一样倒着猛烈地上下颠簸。

  值得庆幸的是你们尚且没吃晚饭,毫无征兆就被一顿乱颠的江户川在落地后也啥都没能吐出来,解救者苏格兰安抚地拍了拍他的背给他顺气,接着转头劈头盖脸给你一顿痛骂。

  始作俑者感到委屈:“可是江户川君肯定有高级道具,我向他要的时候他不肯给我。”

  “……她向你要什么了,柯南君。”苏格兰露出胃痛的表情,强忍着再给你邦邦两拳的欲望询问江户川。

  “分子压缩仪器,我说没有之后她就要外骨骼装甲。”江户川深深地看了他一眼,“最后还不耐烦地说那缩小灯总有吧,你最近是不是给她看叮O猫了。”

  “在书店盯梢的时候她自己看的。”当时同样没有认真干活和你热烈讨论漫画的苏格兰露骨地平移开视线,义正辞严,“而且柯南君确实有很多神奇的道具,川上侦探觉得你是叮O猫也无可厚非,根本不像普通的小学生呢。”

  江户川推了推眼镜,露出了然的笑容:“山下先生按身手和业务水平也不像普通的助手,有些肉.体肌肉记忆和条件反射可以瞒得过其他人,就算维持着初识的陌生身份,但细节之处的默契却无法湮灭。”

  “马上就能实现了。”苏格兰低头摸了摸他的脑袋,“一起走到阳光下吧,柯南君。”

  从中间就开始走神的你看着他们达成共识一般握了握手,感觉莫名其妙;但他们也不是第一天这么爱打哑谜,所以你已经能对此熟视无睹,专心纠结完成任务的方法。

  良二先生和五重子女士坐在会客室内的沙发上等待许久,他们似乎刚刚争吵过,五重子的脸色不太好,在你和江户川进屋时甚至懒得抬起眼皮客套招呼。

  “遗嘱是有效的。”你放下活页夹,往旁边早有准备的江户川手里一丢,“所以你是确信一华女士的死是明辉君造成的?”

  “……我知道。我没这么想。”良二小声嘀咕,他把脊背挺直,被烟酒浸染的浑浊眼珠在眼眶里打转,一会儿瞥向一言不发的妻子,一会儿望向举着文件的小学生,最后还是聚焦在你困惑的脸上。

  “他很勤快,在这里的日子包揽了所有的家务,包括洗衣做饭打扫,平时还会写作。”中年企业家终于脱掉了西装外套和马甲,衬衫的扣子在腹部紧绷着马上就要崩开。

  他衬衫胸口处的口袋露出手帕的一角,你注意到这并不是爬山时他用的那块;回想起明辉在和你聊天的时候衣服上还有没干的溅到的水渍,还有晒在庭院另一侧阳光处的衣物,可能是在那段时间里帮忙清洗了吧,但是夜间山里气温骤降,想必他也没有擦汗的必要。

  在米花磨砺了半年多被迫学习人情世故的你咽下了直接询问良二先生是否清楚明辉的故事是关于死掉的智子的言语(他似乎还算在意妹妹的事),问他有没有和明辉谈过话:“就算真有私情,一华女士也不会直接把巨额财产转赠给不熟悉的年轻亲戚。”

  你提出假设:“明辉是山田浩一的孩子吗?”

  “哈?”良二和五重子同时跳起,他们对视一眼;良二摇了摇头:“做过亲子鉴定,没有这种可能。”

  电视剧里都会演什么管家偷换了DNA然后掩人耳目的剧情,你刚打算反驳,被江户川一把捂住嘴。

  “那良二先生是想让明辉哥哥主动放弃继承的意思?”

  林良二不安地扭动着脖子,你观察到他不安的视线跟随着妻子的动作游走,而五重子女士始终嘴唇紧抿,坐得笔直,神情紧绷得像身处敌人的巢穴。

  他没得到任何反馈,泄气地往后瘫软了身体,随意地摆摆手:“就做私家侦探最擅长的事就好,不论用什么方式,让明辉君放弃吧。你们很会用肮脏的手段对吧。”

  “他真没礼貌,好歹要在我背后说。”你忿忿不平地对苏格兰抱怨,“完全被当作坏人了啊,是你的错山下,我们这里看起来最不像好人的就是你了。”

  “抱歉啦。”用非常轻浮的态度道歉的苏格兰很随便地耸耸肩膀,他仔细思索了一会你方才的记述,皱着眉头问,“按他们的说法,似乎已经找过律师了,但在门口时其他人的反应似乎并不知晓这件事。在提交委托书时天谷奴先生说委托人‘怀疑母亲的死与明辉有关’,良二先生现在的态度似乎只认为明辉是,呃,以色侍人的野心家。”

  他回避掉你和江户川写满【那不是你的人设吗】的目光,恍然大悟为什么良二先生对你们三个人的态度这么微妙:路人脸完全不靠谱的女人、成熟过头的一年级小孩和假笑的牛郎,小白脸的风暴一波未平一波又起。

  你对自己千疮百孔的名声早已不抱希望,接过苏格兰的话茬继续说:“五重子在门口也装作不知道私下联系过律师的一员,她比良二的话语权更高。所以我觉得真正的委托人其实是林五重子,但出于一些原因,她选择让丈夫邀请我们前来。”

  你在离开会客厅之前再次询问委托人,是否有实情没有如实阐述。良二吞咽了一口唾沫,他翻了你一眼,没有说话;而五重子女士始终安静地坐着,她紧紧地注视着你的眼睛。

  “等会我会私下和她谈谈,她应该有事情要告诉我。”你抚摸着走廊上老旧的窗户,玻璃表面被擦拭得干净但难掩细小的瑕疵,质感粗糙的木质边框因时间的洗礼而渐渐呈现出深沉的色彩,然后忍无可忍地回头瞪向一脸感动的苏格兰,“你又干什么!”

  “只是觉得川上侦探长大了,没有选择最简单粗暴的方式解决问题。”他擦擦干燥的脸颊,真诚地感叹,“我还以为你会直接掐着对方脖子叫他老实交代。”

  “会交代自己的行程而不是独自行动,确实是很大的进步。”江户川也大方地给予夸奖。

  你神情复杂,无法理解为什么这两个和你丝毫不搭嘎的家伙要用亲戚的口吻表扬你,选择干脆地无视:“对了,你和镇民们聊得如何,有问到相关的情报吗。”

  “说到这个,我确实在之前那位婆婆的酒馆里找到了在林家工作过的人。”谈论到工作,苏格兰收回浮夸的表情,“那位先生曾在这里做过厨师,他的儿子现在也负责帮忙送菜上山。过去这里曾有十几名员工,在智子小姐死去半年前陆陆续续被辞退了。”

  “智子死前半年?”这个发展和你想的不太一样,一华夫人的性情变化莫非与女儿无关。

  “她的葬礼在这里举行,但并不是在本地去世,回来的只有一捧灰烬。厨师先生说因为身体的原因,她在外地疗养了半年,具体位置他们也不清楚,只是最后还是没能挺过去。”苏格兰闷闷地回答,“幽灵也是在葬礼后开始出现,镇民们一半恐惧一半同情,但还是感叹她最终魂归故里。”

  你凑到他身边小声问:“那你也是死后回到米花町的?”

  “你可以直接问我是哪里人。”他瞪了你一眼,“……我来自长野。”

  反正肯定是骗人,你懒得琢磨苏格兰的心思,敷衍地嗯嗯了两声当作响应,然后告诉对你们悄悄话很感兴趣的江户川:“山下说他是山民。”

  江户川略带怀疑地看着用绞杀的气势一把把你带进怀里迅速捂住你的嘴的苏格兰,不解地“哦”了一声;苏格兰轻声恐吓你不许泄露他的个人信息,你反唇相讥都愿意透露给你的情报肯定别人也都知道了,装什么。

  他沉默了一会,从牙缝里艰难地挤出两个字:“没有。”

  随后他像什么事也没发生过似地偏过头,板着脸不理会你,继续和江户川讨论镇民传来的情报。

  你揣摩了一会这个【没有】的意思具体是没有在装模做样还算没有告诉过别人,但不管从哪个角度想好像都是实情放送,于是略带震惊地扯扯苏格兰的衣袖,问他是真在对你敞开心扉还是演的。

  苏格兰坚定地把你当作空气,他用胳膊死命压住你的头顶,在你不满的反抗里艰难地与失去表情的小学生补完对话:“总之就如川上侦探之前乌鸦嘴的那样,连接山谷的桥梁在二十年前断裂;所以新建的桥用的是铁链条。收回那副得意洋洋的表情,别为自己的诅咒在过去实现而自满可以吗。”

  成功从束缚中解放出来的你没什么人性地松了口气:“出现过一次的元素就不会再发生了,恭喜。”

  “有什么好恭喜的,出了人命。”他剜了你一眼,没好气地说,“不然一直健康的智子小姐为什么会因为悲伤过度倒下。”

  和脆弱的绳索一起坠落的是她当时的爱人,年轻漂亮的男人是父亲的远房亲戚,比智子大了五岁;他的尸体在河流下游被发现,智子被送往外地,半年后由于心碎而香消玉殒。

  再次重申,你对爱情故事毫无兴趣,被一华女士强制要求分手的情侣的悲剧不能触动你丝毫;但有一点让你十分在意,同样是继父的远房亲戚的死掉的男人,不会也是山田吧,这世界哪来这么多山田啊。

  “别逃避现实了。”苏格兰发出嗤笑,“第一个山田和年上的女士结婚后在不知名的悔恨后抑郁成疾死去,第二个山田和智子小姐被拆散后死于非命,虽然一华夫人意外死亡,但我倒觉得该被保护的是明辉君,这里的山神是不是不欢迎山田的血脉。”

  “山下先生还真相信山神啊?”江户川意外地歪了歪头,苏格兰温和地笑了一下:“也不止我相信,明辉君的故事也这么写的不是吗。”

  【山是活的。】陷入疯狂的猎户喃喃自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