纯白之人12

  安室出现的时候你确实有一点惊讶,毕竟楼下榎本小姐忙得都要影分身了他还始终维持着请假的状态,原本你以为他在之前和毛利侦探等人的旅途中元气大伤,结果只是分外精神地在打别的工。

  还好没真的招他来做助手,如果在你气势汹汹地带着看起来就很帅气靠谱的安室先生到达现场时,他突然看看手机换一套行头道歉说接下来是送外卖的时间然后正大光明地离开,你会当场对他喷火。

  这导致你决然拒绝安室所提到的【突然觉得当川上侦探的助手也挺有意思这次有机会正好可以详谈】然后想往屋内走的动作,站在大门正中间双手交叉拦住他,趾高气扬地表示他明明之前觉得当毛利侦探的徒弟更有意思,难道毛利侦探有新人了所以他被排挤了吗。

  “也不是新人,之前毛利侦探就收了第二个徒弟,是隔壁寿司店的员工。”他语气里带着懊恼,“胁田先生的推理能力让我非常有压力呢。”

  怎么感觉突然被阴阳到了,你的推理能力还不如寿司店员工让安室透有压力吗。

  高情商的安室先生不紧不慢地继续说:“所以我觉得如果在川上侦探手下当助手能学到很多新的东西,毕竟你刚刚侦破了一起大案,虽然媒体的重点并没有放在侦探的身上,但是川上侦探毫无疑问未来会是和毛利先生齐名的名侦探!”

  他说得非常令人动容,连一脸死样的苏格兰都忍不住为他鼓起掌来。

  你十分感动,然后拒绝了他:“抱歉了安室先生,我已经找到新助手了。”

  “名字?啊这个,他的名字呃,是山下吧。”

  安室脸上挂着明显的【你是不是刚刚取的这么随便】的狐疑,你在他呆滞的一瞬间抓着他的肩膀把他推出门外,迅速地道别后合上事务所的大门。

  然后你抬头问一直静悄悄观看你们表演的幽灵:“对了苏格兰,一直没问,你有名字吗。”

  “嗯。”他点点头,憋着笑说,“我叫山下。”

  入戏好快,你甘拜下风。

  *

  安室递给你的报纸封面是望月被判处无罪释放的照片。他穿着黑色的外套,在媒体的堵截下抬起清瘦的面孔,露出温顺的下垂眼。

  “如果不是外籍人士也不会这么快出结果,而且听说对方找了一个非常有名的律师,叫古美门。”他补充,“民间舆论也非常热烈,这位先生还接受了好几家媒体的采访,专门的个人报道就能赚不少钱了吧。”

  连名字都没被报纸提到的你:“……”

  “川上侦探怎么一点也不惊讶,你已经看过报纸了吗?”江户川柯南歪歪脑袋,他把手抵在下巴上陷入思考。

  “按川上侦探在一些杂事方面意外的抠门程度,平时完全没有展露阅读的兴趣,以及定期来波洛蹭报纸的习惯,今天似乎没有出门过的迹象所以也没有去杂志店——”

  “等会,等会,在你心里到底是怎么看我的。”你不可置信地打断了江户川,“我是这样的人吗?”

  为了验证答案,你抬起头来和周围的每一个人对视,试图得到一点反驳。

  从少年团到安室每个人都刻意地避开了你的目光,收款机前的榎本小姐露出一副很忙碌的样子,江户川柯南发出了生硬的笑声:“所以我猜可能是这位望月先生有和川上侦探私下联系啦。”

  不愧是毛利侦探手下第一小兵,江户川君。

  你打开手机,望月的短信在一堆来自各种委托任务、山田们和不明发件人的信息中显得格外醒目。

  这是你首次收到属于你自己的,而非侦探业务相关的短信。

  【今天下午三点,我即将离开日本,可能再也不会回来,希望在这最后的时刻能够再次与川上侦探相见。我有个送物的委托,希望你能帮我完成。】

  “川上侦探,国际航班的话你现在去就应该快接近登机时间了哦……”

  江户川瞥了一眼手表,眼角抽搐;他看着你不紧不慢地用勺子捞冰激淋吃,替你着急地规划往哪个车站口走最方便快捷。

  “哦,我不坐JR线来着。”你挠挠头,“我打车。”

  【存款只有二十万的人居然敢花两万日元打车啊!】

  想要阅读在场所有人内心的谴责根本不需要你努力观察,毕竟苏格兰已经说出口了,一直到你从出租车上下来他还在絮絮叨叨你花钱根本没有计划,不知道怎么一个人在国外活这么大的。

  你从上车开始就陷入仿佛昏迷般的沉睡,一个字也没听进去,神清气爽的样子让苏格兰更加火大。

  他阴阳怪气你今天一整天没工作就在咖啡馆和小学生玩,毛利侦探都早早外出调查去了,不知道你这个年龄段是怎么睡得着的。

  “毛利侦探今天是去赌马的,他出门时候经过波洛门口我看到他手里拿着的宣传单了。”

  你呵呵冷笑两声叫苏格兰别想激将法对付你,先不说你已经全勤工作了一个半月休息一天怎么了,在车上睡觉结果是能不听他一路碎碎念,你对此非常满足。

  再说了你又不是波本那个爱打工的碧池,侦探也是很辛苦的工作,是人都不爱上班。

  听到你对他前同事的评价后苏格兰陷入了久违的沉默,他思考了好一会,小心翼翼地提出楼下波洛的安室君也是个爱打工的人哦,你把他一起骂进去了。

  苏格兰果然想挑拨你和安室的关系。

  你恨铁不成钢地告诉他不要把好人安室先生和反派组织的混混放一起模拟,安室是做料理能自带闪光的阳光大厨,除了三十岁了还在四处打工这点在婚介市场上毫无竞争力外没有太大的缺点。

  你下次去和毛利侦探破案比拼前要带份金色传说料理去,感觉吃了会变聪明。

  苏格兰在听完你的发言后平静地凝视你片刻。

  “川上侦探。”他用一种非常和蔼的语气真诚地说,“我非常喜欢你这一点,请继续保持。”

  你瞬间往旁边跳开三米。

  *

  望月站在登机口前等你。

  他在人群中显得异常低调,身穿一件不显眼的深色大衣,像爱豆一样戴着鸭舌帽和口罩,帽子都深得可以把他的半张脸掩在阴影中,只露出一双明亮的眼睛。

  你从后面拍了一下他的肩膀,吓得望月直接弹起来,咖啡都没拿稳,撒了一半在手上;他慌忙地拿纸巾开始擦拭,看起来非常真实得没用,让你有点怀疑自己的猜想是不是出错了。

  “你穿成这样干什么,你有这么红吗。”你接过望月手里的咖啡,往旁边的台子上一放,无语地点评。

  “……虽然说话还是很伤人,但是我很高兴看到川上侦探看起来健康活力的样子。”

  苏格兰听到这个发言的时候狠狠地抽气,他看着你那张死气沉沉的脸,怎么都读不出健康活力的元素。

  “对了,这是我的委托。”望月从口袋里拿出那枚引发的银质戒指,另一枚还作为杀人案的证据沉睡警察局。

  他把戒指塞进你的手里:“请帮我把这个转交给三枝小姐。很抱歉我没有去探望她的勇气,希望川上侦探能帮我转告她不要放弃。”

  “嚯。”旁观的幽灵发出看戏的声音,他表情微妙地摇了摇头,但是什么也没说。

  “虽然发生了许多事,我至今仍感到不真实。”望月苦笑一声。他感慨于自己明明只是在大学放假期间来日本旅行,却仿佛经历了一场现实版的侦探电影。尽管如此,他并不后悔自己的决定。

  “只要川上侦探没出事,我就安下心来。”

  无论是你还是苏格兰都能看出来他并不是真的在表白,但这并不阻拦苏格兰鄙夷地抛出一句“没品的东西”。

  虽然很想在这里和苏格兰吵架,但是你有更重要的事情要问。不如说这个问题困扰了你半个月,无法解答的问题犹如一颗刺。

  你突然想要得到真相。

  “那天我在进入阁楼前把现场的书本归位,暗门也合上。由于几乎没有人知道那里的构造,这使我开始怀疑你并没有失去记忆。”你对着表情愕然的望月开口,“更大的问题在于一连串的巧合。”

  望月和高桥先生都有家族遗传的过敏症,高桥先生的举动尚能以杀人的仪式感来解释,而望月却突然在案发之后特意再次戴上过戒指、刻意留下过敏痕迹,大大咧咧地把手展露在你和苏格兰的视野里。

  你和苏格兰曾从后院的小路穿行而过,生长出来的大朵百合花粉甚至蹭到你的风衣外套上。身患花粉过敏症的三枝小姐大概率不会往那边走,那么她【在案发现场捡到证物】的可能性就大大降低。

  结合三枝小姐在案发后曾去望月的房间送咖啡,以及她在被你揭发之前都十分确定这是望月的戒指,你推测她可能是在望月的门口捡到了高桥先生的戒指,并占为己有。

  而那个将戒指丢在那里等待别人发现的人,必然是在高桥夫人回屋、高桥先生离开宅子,以及北村管家走到厨房的那段时间里有足够的作案时间的那个人。

  “不论是藤谷还是高桥夫人都说过,他与高桥先生已经很多年没有联系过了,而当天晚归的高桥先生是不会知道后院的争吵内容,除非——”

  你看着面无表情的望月,一字一顿地说:“除非有人把这件事完完整整一字不落地告诉了他。”

  “那必须是他非常亲近的人,这个人意外地来到了充满秘密的大宅,他用担忧和爱刺激了多年前的弑父凶手,同时一手策划了剩下的所有计划。一边甜言蜜语地说要帮他把责任推到肯定会接受的别人身上,一边偷偷地把所有线索堆砌在侦探面前。”

  “然后在败露之后告诉他【只要解决掉那个侦探,一切都会被埋葬,没有人能发现我们的共犯关系】,等着最后时刻从天而降,打着正当防卫的旗号杀掉高桥先生。”

  “你想隐瞒记忆恢复的事情就算了。”你顿了顿,困惑地继续说下去,“但是我并不理解,为什么你要杀掉你的哥哥。”

  望月盯着你半天没有说话,然后噗嗤一声笑了。

  他笑得连站立都无法维持,最后缓缓地蹲下,扶着登机箱微微颤抖,仿佛所有的力量都已经被欢笑消耗殆尽。

  望月抹了一把眼角笑出来的泪水,站起身用双手捧住你的脸,甜蜜地说:“我真的太喜欢你了,川上侦探。不过这些都是猜想,没有证据是不能抓捕犯人的哦。”

  “为了奖励你,我就免费告诉你一个情报吧。”

  他轻轻地凑近,你们的肩膀几乎触碰到一起;他的瞳孔在低头的剎那闪烁着微光,藏着无法掩盖的愉悦。

  “我们的父亲,死因并不是颅脑损伤或者脑部骨折。”

  “他是被活埋的。”

  【我是一个没有过去的幽灵。】

  【我们是共犯。】

  【永别了,哥哥。】

  “那这个呢。”你抿紧嘴唇,举起手里的东西,银色的戒指折射着冰冷的光,“你把这个留给三枝,也是因为要彻底抛弃过去的一切、没有任何情感的因素吗。”

  他像是没料到你会问这个问题,在短暂的呆滞后没有作答,直接转移了话题:“啊,都到这个时间了。”

  望月松开手,又露出男大学生阳光青春的表情;他提着箱子走进安检通道,对着还在发愣的你挥挥手,大喊了一声再见。

  你回过神,目光穿过人海,对上了望月的眼睛。

  他露出一个充满恶意的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