纯白之人3
大批量的现金一般只出现在电影里抢银行的场景中，或者是见不得人的交易里心知肚明递来的密封皮箱。
总之来到米花之后第一次见到这么多的钞票，这让你有点羡慕，尤其是在周边所有人都一幅“就这样啊好吧”的态度的时候这份羡慕变得沉重了一点。
三枝小姐安慰地拍了拍你，她也没见过这么多钱：“所以原田先生真的是……不敢相信，他是个很不错的人。”
“不，这里几乎都是新钞。虽然不是同一批次，可能是和不同的人交易的成果。”
山田警官的同事们拉起了警戒线，苏格兰飘在点清数额的警察旁边观察，他转头继续说：“如果是小偷倒卖的话，这种金额只能涉及违禁药品。虽然高桥集团是医药行业的支柱之一，但是这么大量的药物不可能不被察觉。”
刚刚想提出原田是地下黑市贩.毒分子的你迅速闭上嘴巴。
“提供的丢失物品清单原价总额也就只有不到百万日元的级别，达不到这个数额。”望月先生挤到你和三枝小姐中间，他对着错愕的女仆做出回忆的表情，“更别说之前丢失的对象甚至包括锅碗瓢盆的杂物，幸亏还有北村管家这种细心的人，否则根本不会被察觉。”
三枝小姐抿了抿唇，低头不语，你注意到她眼睛有些发红，立刻用谴责的眼神看向望月。
望月连忙疯狂地摆手，慌乱地辩解自己碰巧注意到了纸钞是好几批连号的新钞，不是在指责三枝小姐在胡说八道，也不是说三枝小姐工作不仔细。
他停顿了一下，又仔细观察了一会女仆的脸，恍然大悟般问道：“花粉过敏？我以为你生气了，去吃点药比较好。”
看着三枝小姐慌忙离开的身影，作为递花的罪魁祸首的你疲惫地抬起头：“你小子也是侦探啊？”
望月迟疑地回复：“一般世界上没有这么多侦探的，我可能只是普通的比较善于观察？”
确实，但是这里是米花，愚蠢的外乡人。
你和善地拍了拍同样失忆的男人的肩膀，让他别在意，朝前看就行。
他低头笑了一下，自我调侃：“毕竟我只是个没有过去的幽灵。”
*
高桥夫人并不想和你交谈，她有些狂躁地甩开北村管家披在她肩上的外套，怒气冲冲地往屋里走。
你也知道询问置身于混乱中心的女人不会得到好脸色，但还是坚持着追问她是否知道是哪家对手企业提供给媒体相关情报。
她不告诉你的话虽然需要花点时间，但是自己也能查出来，既然是迟早的事还不如预判高桥夫人会直接给你答案。
但是看来成功的几率不大，毕竟她进屋的时候把狠狠地把门甩在你脸上。
在找到杀人案的证据之前你也没法强求嫌疑人们接受审问，原田屋内的巨款让事件变得更难解释。
他是因为得知了什么，还是因为出卖了谁获得了财富然后打算匆忙逃走，却被永远封口了；结合着高桥集团的丑闻，你觉得后者的概率比较大。
那大宅内的小偷也有可能原田为了掩盖自己偷窃了集团相关的数据做出来的假象，但是后续没有更多的爆料出来这点也很奇怪。明明现状看起来是一手交钱一手交货，对方肯定也得到了充分的情报。
杀掉原田能获得最大好处的肯定是高桥夫人。原田身材虽然不算高大，从事体力劳动所以足够健硕。高桥夫人一个人肯定无法压制，即使用了药物解决掉他也很难处理尸体，那她大概率会有帮手。
“你觉得是高桥先生还是北村管家？”你决定听听苏格兰的意见。
“如果你先入为主下了判断，后续的问话都会带有暗示，川上侦探。”他谨慎地说，手指在脸上像弹琴似的轻点。
“高桥夫人不愿回答，北村管家听从夫人的话，高桥先生很讨厌你——你真是好人缘，先简单询问一下剩下的两位吧。”
*
“我在电视剧里见过这种情景，现在你要开始问我名字吗？”对面的望月在座椅上扭动，声音里带着难以言喻的兴奋。
你从他的书桌上拿了一支水笔，打开笔记本头也不抬：“不需要，由于你和原田先生不熟，我就跳过这段。我们直接谈谈两天前的夜晚吧，你都做了些什么。”
【我那天是七点回到大宅的。由于企业的税务引发的一系列问题，大部分的仆人暂停工作返回老家，只有部分人还留在这里。
原田先生是留下的其中之一，早上出门的时候我看见他在花园里，当时百合花田已经快要完工，和兄长描述里的童年时期的花田简直一模一样。现在想起那是我最后一次看见他。
我当时很累，随便吃了点晚饭上楼的时候在窗户那里听到后院有人大声说话。
我不知道是谁，想探头去看但是那里被树挡住了视野，因为只有几秒的时间就安静下来，所以觉得不是什么大事。】
“等等。”你打断他，“说话的内容你听见了吗，是谁能分清楚吗？”
“没有听到内容，但是感觉并不是很值得高兴的谈话。我和大家都不是很熟悉，所以分不出是谁。但是我觉得是女性的声音？”
“好的，请继续。”
【九点的时候兄长回到家，我们在屋里聊了会天。他也因为公司的事情加了很久的班，你问高桥女士吗？她的话那天一直在家办公。
十点多的时候三枝小姐有来问我需不需要咖啡，原本是北村管家要她泡的，但是不小心打翻在高桥小姐的衣服上，所以闹出了很大的动静。我没有喝，当晚就睡下了。
第二天早上我去厨房的时候在路上遇到了三枝小姐，想和她搭话的时候她脸色很差地跑走了。
我想她可能不是很擅长应付陌生人，所以自己去厨房打算拿点东西吃。兄长和北村管家也在那里，两个人看起来都心情不太好，我进屋前还听到了争吵声。】
“争吵？北村先生和高桥先生吗？”你再次打断他。
“应该是，当时厨房里没有别人了。好像兄长说了什么归还之类的话？我也没听清。”望月用歉意的眼神和你对视，“其他事情我也不知道了。”
“他知道的东西已经够多了，甚至还把北村管家从发现小偷的人变成可能就是小偷本人。”苏格兰在旁边凉凉地说，“不如说他这里已经把每个人的嫌疑都提升了一番，除了他自己撇得很干净。”
“你觉得他在撒谎？”你离开望月的房间，合上门，一路下楼朝后院走去，听到苏格兰的话反问道。
“他没撒谎，这就是最大的问题。”他懒洋洋地抬起眼皮，嗤笑一声，“望月先生说的都是真话，他运气太好，每次都会在关键时刻出场，但是信息都模棱两可。”
“所以你也觉得当时在这里发生争执的是高桥夫人和原田先生。”你站在院子的树下，抬头看向二楼的窗户，“确实被挡住了，如果是我在这里大声说话，你在二楼能听出来是我吗？”
“你如果脚步声大一点我就能知道是你了。”
“能从脚步声里分辨出人，你难道是家养宠物。”你学着他之前的姿态隔空拍他脑袋，“乖孩子乖孩子，要我亲亲你吗。”
“你如果目的是想知道幽灵的呕吐物成分的话，这个实验马上就能成功了，川上侦探。”
苏格兰黑着脸往上飘了飘，他让你提高嗓音、最好是用歇斯底里的感觉说点什么，然后钻进了二楼的窗户。
你想了想苏格兰目前可能不爱听的一系列台词，接着清了清嗓子，声音洪亮：“我觉得安室先生不适合你！”
“你如果发烧了可以去山田医生那里治治。”苏格兰的头从墙里钻出来，他狂翻白眼。
“好消息是这里隔音效果还行，我听觉比较灵敏，所以能听清你说的话。如果当时的女性是精神衰弱的高桥夫人，望月先生确实不一定能听懂她的发言。”
“所以他证言有可信度，确实是好消息。”你绞着胸前的头发，“那坏消息呢？”
“坏消息就是，”他狡黠地笑了起来，眼睛微微眯成一条线，“三枝小姐在你后面站了一会了，川上侦探，你要被当成精神病啦。”
*
“你过敏好了点吗，我不应该把花丢给你的，抱歉。”你在树边的长椅处坐下，面对着前方的花海才想起三枝小姐的过敏症状，询问她是否要换到室内进行谈话。
“没关系，我的症状不是很严重，不直接接触没有问题。刚才没注意直接用手碰了眼睛才会那样。”她明白你打算跳过刚才那段对着空气大喊大叫自言自语的剧情，善解人意地接过话题。
【我在这里工作了两年，最开始的时候总是笨手笨脚，但太太对我很友善，姑且还是留了下来。这一周来因为人手不足，我每天都从早忙到晚。
那天的情况我记得不太清楚，但是在晚餐时间我见到过原田先生。他前几日和我说过辞职的事情，但似乎被北村管家拦截了辞职信……我不知道具体的原因，抱歉。
大约七点时望月先生回来，我把食物加热完端给他后北村先生从楼上下来，一脸严肃地朝后院走去。】
“北村先生？”出现了意外的名字，你皱起眉头。苏格兰同样感到意外，他低下头思考；三枝小姐点点头：“是，北村先生那时去了后院。”
“望月先生胃口不是很好，没吃两口东西就让我把盘子撤掉，所以我就回到厨房了。”
“北村先生这时候也没有从后院回来吗？”
“没有。”她顿了一下，补充道，“后院回宅子里可以从花田那边绕到前门从大厅进来，如果是那样的话餐厅这边是看不到的，所以不一定需要原路返回。当然一般都是从近路走的。”
【后来我就一直在厨房，到深夜的时候北村先生让我煮咖啡给太太送去，但是他不小心打翻了杯子，还好只是洒在了外套上，没有人受伤，衣服由北村先生拿去洗衣房。她那天没有继续工作，直接睡下了。】
苏格兰让你转述他的问题：“她这段时间一直工作到很晚吗？”
“是的，因为媒体的事情……高桥先生回家也会工作一会，所以晚上我和轮班的女仆会多煮点咖啡。”
“那北村管家打翻咖啡的时候是在他们的屋子里？”
“没错，虽然我及时清理了地毯，但可能还有痕迹。不过那时候高桥先生并不在屋内，我不清楚他是不是留在公司过夜。”
三枝小姐攥紧袖口，她带着歉意腼腆地对你表示得去工作了，再过一个小时就要换班，她得把分内的事情先做完：“没有发生其他事情，第二天开始就没见到原田先生，我以为他辞职成功了，所以也没有注意。”
你合上笔记本，对她点点头：“我大概清楚了，谢谢你。哦还有，望月先生确实挺漂亮的。”
羞涩从脖子开始一路爬升到脸颊，三枝小姐张大嘴巴一个字都说不出来，她原本白皙的脸庞被染得像晚霞。
你无慈悲地转身从花田的出口走向大门，苏格兰跟在你身后感叹你真是一如既往缺乏人性：“你太不礼貌了，川上侦探。我以为你只会说咖啡那个事情暗示一下。”
“这件事和案子无关，我只是把她的想法说出来了。”你沿着小路穿过百合花丛，偶尔有生长得张牙舞爪的花朵擦过你的外套。
“假设望月从餐厅位置走到楼上花了一分钟，北村先生如果在那一分钟内回到屋内，就会和争执的两人正面遇到，所以他应该会选择藏匿在后院然后悄悄从这条路绕回前门。”
“或者确实是北村先生和原田先生争吵，原田先生声音偏向轻柔的，拔高声调如果强说是女性声音也不是不可能……你能学女声吗苏格兰。”
苏格兰露出苦恼的表情，他捏着嗓子学了几句：“这样吗？”
“……还挺好听的。”你诚恳地赞美，无视他的白眼继续说，“但是我坚持管家和高桥先生里有一名是帮凶，他们第二天会在厨房争吵也和前一晚的事情有关。现在问三枝小姐肯定也会被敷衍过去，等正式指控的时候再问也不迟。”
苏格兰提出别的可能性：“如果你的假设是高桥夫人作案的话，为什么不考虑三枝小姐，她和其他三位一样，中间也存在空白的作案时间。她应该差点被辞退，是高桥夫人留下了她。”
“啊？为什么会被辞退啊。”你回忆着和三枝小姐的对话，她明明只是说高桥夫人有提供过帮助。
“她有焦虑的问题，可能存在紧张过度的毛病或者相关的精神疾病；手指甲修剪得很短，但是还是有明显的啃噬的痕迹。刚才你问询的时候，她在桌下的手一直在用力抠自己大腿。”
“观察得这么仔细。”你意外地打量了一番苏格兰，“那不就只有望月先生没有动机了吗……高桥集团的好处也轮不到他。”
“不一定，如果犯人是高桥先生的话。”苏格兰率先窜到大门口，他转身望着吵吵嚷嚷的大宅，警察的身影在敞开的大门间穿梭，“他们毕竟是兄弟。”
“提示一下，苏格兰。他们很久没见，望月撞到了脑子，目前相处半个多月，能有什么感情，血缘的力量没这么强大。”
你跳起来在他面前挥挥手，示意他清醒一点：“你是不是没有兄弟，对亲属的了解都是来自那种【为你找寻童年失散的家人】的综艺节目啊？”
“是啊，我没有兄弟。”他很轻地说了一句，你摆弄着手机随口哦了一声。
“天谷奴，是我。我想要高桥集团对手企业的情报……十万？你去抢行不行，我们什么关系，给我打折。”
你对着电话讨价还价：“我只有五万了，所以……你答应的好爽快，你是不是耍我。好吧，已经准备好了的话直接发给我就行。”
挂掉电话迎接你的又是苏格兰复杂的眼神，你恶声恶气：“干嘛，我承认我确实有十万，但是我也不能全给他啊。”
“不，没什么。”苏格兰怜悯地叹了口气，“你应该直接喊五千的，都是挺容易找到的东西……这么爱乱花钱的人居然只送给我免费的花，你真是最糟糕的老板。”
“你也不是什么好员工，苏格兰。但是我没招收过别的助手，所以正负你都能排第一。”
你点开天谷奴传送过来的信息文件，对方还好心帮你筛选了一点资料，往下翻阅的时候看到了见过的名字，一直在盯着你的苏格兰注意到了这点：“认识的人？”
“调查婚外情的时候，我有拿到过一些高桥先生的数据。”你指着手机上的人名，把手机凑到他面前，“这个人是收养高桥先生的远房亲戚家的独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