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礼物？”
那是那个人对他说的最多的一句话。在黑羽快斗的记忆里, 所谓的“礼物”就跟噩梦一样。那代表着死亡，代表冰冷的血从眼前流出来，代表自己距离“毕业”又近了一步。
他有时候会听到那些人的窃窃私语, 他们在说让这么小的孩子成为杀手真的好吗？又有人说他能听到亡灵的声音, 他知道这些人到底是否是真的死了。
于是黑羽快斗拿起了武器，可能是刀, 也可能是枪，反正可以杀人的东西就够了。
“我已经不想再杀人了。”
但是为了见到家人, 为了还能再看一眼那样的光，他必须要这么下去……因为他们告诉他，被杀死的人都是坏人, 所以他可以一次次地告诉自己, 还能继续下去。但是, 但是, 直到那一天……
“为什么……你带走了别的孩子呢……”
“毕业礼物。”那个人说。
黑羽快斗回过头, 就看到了他一生的噩梦。当他清醒过来的时候，那个人已经死了，又或者自己看到的所有人都死了。他从这样漫长的梦里醒来，但是什么都抓不住。
冷汗已经浸透了衣服，他把手指深深插进头发里, 血顺着手上的伤口往下流。
“滚开。”
他对不知名的存在说。
“我已经不需要什么‘礼物’了。”
他站起来, 去找放在桌子上的纱布和酒精，但是桌子上已经堆满了全是血的绷带，还有已经死亡的人的照片。那些资料一直放在这里, 房间的地面上总是有着各种各样的划痕, 他忽然停下脚步，看到在角落里
而在月光的照射下, 隐约能看到那里面有小小的、另一颗宝石的模样。
被誉为“命运之石”的宝石潘多拉，是在月光下能够看到另一颗宝石的奇迹，传说对它许愿，就能实现名为愿望的奇迹。
——
5月11日。
原世界线，天气晴，警视厅一切正常，所有人都在加班。
黑衣组织的工作比以往都轻松，因为琴酒不知道外出忙什么去了，反倒是留在组织里的基安蒂和不知道为什么复活的诸伏景光开始打牌。
被拉来凑人头的组织底层成员战战兢兢地听他们聊天，就怕自己听到一些不该听的东西
“苏格兰，”基安蒂还是忍不住问了，“你不是死了吗？”
她已经忍了好几天了，她终于问出这个问题了！
人都死了还活蹦乱跳地出现，竟然还蛊惑了琴酒！要知道琴酒是绝对不会相信这些怪力乱神的东西的，这个长着跟苏格兰一模一样脸的人要么是假的要么就是当初他根本没死！反正不可能是鬼，她已经听到很多说他是鬼的传闻了！
苏格兰威士忌的反应倒是非常平淡，他说：“你是第四个问我这个问题的人。”
竟然不是第一个，基安蒂松了口气。
然后她听到苏格兰威士忌说：“前三个都死了。”
基安蒂浑身汗毛倒竖，她跳起来抓住了自己的爱枪，差点就对着苏格兰威士忌直接开枪，但也就是在这个时候波本推门进来了。
看到这一幕的波本下意识地就冲上去打飞了基安蒂的枪，那样狠厉的眼神让基安蒂觉得自己今天就要交代在这里。
“……”诸伏景光没料到降谷零有这么大的反应，他把手里的牌放下，补充说：“是琴酒杀的。”
基安蒂惊魂未定地从波本手底下爬出来，对苏格兰威士忌抱怨：“什么啊！你说话就给我说全啊！”
诸伏景光只好先跟她道歉，然后基安蒂骂骂咧咧地说着再也不跟他一起打牌了就夺门而出，底层成员慌不择路跟着跑了，这期间降谷零一直低着头看不清表情，就站在原地一动不动。
“波本
诸伏景光话还没说完就被抓住了衣领掼到墙上，后背撞到组织的墙面上震掉了旁边的酒瓶，砸落在地上破碎的瓶子里流出深红色的酒液，还有并不怎么讨这些人喜欢的酒香。虽然他们以酒为名，但酒只会让人失去警惕。
“你是他吗？”降谷零问他，“你，是他吗？”
诸伏景光看波本那样凶狠的表情，这个金发的男人随时都有可能直接带走他的性命，但是那双眼睛里却有那么一点荒唐的希冀。在所有人都已经接受“不管这个人是真是假就当他是苏格兰威士忌”的结果后，只有波本还在反反复复地去想这到底是不是自己认识的那个人，甚至顶着暴露身份的风险去确认
但是……诸伏景光已经明白了。原来如此，这个世界的他是死在降谷零面前的吗？
诸伏景光想，但他并不是属于这个降谷零的同伴，他来自一个陌生的世界，来到这里只是为了自己的目的。更何况——
你认识的诸伏景光是个警察，他为了正义牺牲，可惜我不是。我只是在黑暗里挣扎的狂徒，当不成太阳也做不了月亮，只能假装他的身影来让你徒增烦恼而已。
“你想要什么答案？”苏格兰威士忌说，“人只会听到自己想听的话，无论我说是还是不是，都不会左右你的想法。”
他攥着降谷零的手，把那只手拿开了。
“你……”降谷零的话还没说完，就有一个声音打断了他。
靠在门口的白发青年懒洋洋地打了个哈欠，他说：
“看来我来的不是时候。”
诸伏景光没有实际见过，但就凭这张脸他也能知道这就是组织在找的望月一辉。波本的表情就更加精彩了，原本琴酒找他之后人还活着已经很不错了，这个代号是帕图斯（Petrus）的男人竟然大摇大摆地出现在了组织的基地里。
虽然这个基地也不算是太秘密的地方，但能找到这里来的都是自己人。刚刚从英国回来的帕图斯会知道这个据点的所在，就证明组织里还是有他的人。
波本说：“你怎么来了？”
望月一辉干脆地倚在门口，也不打算进去，就抱着怀里一黑一白两只猫。他说话的声音很好听，但还有点奇怪的停顿，像是长时间没说过日语了。
“很抱歉打扰你们互诉衷肠，但歌海娜（Grenache）要来日本了。她是那个项目的首席研究员，资料泄露的事让她很生气，你们应该知道我的意思。”
接到这个消息还是今天早上的事。歌海娜是组织在英国的研究员，她跟望月一辉有联系，直接告诉了他自己要来日本。
看到消息的时候百江渚确认了一遍英国的研究人员名单，但一旦涉及到国外的环境，剧本跟她原本世界的出入就比较大，很难作为对立的方便参考。
但好在望月弘明到现在都没有在意过跟他联系的人到底是不是望月一辉，通知了他英国的那位要回来，还告诉了他航班号。百江渚紧急翻了剧本找到这位歌海娜（Grenache）的名字，发现她在另一个世界线是研究出银色子弹-NER试用版的研究员，然后在几年前的清扫活动里被暗杀了。
在这边的世界她依然创造出了类似的药物，但比起那个版本的药物现在拿到的样品要成功了不少。虽然以百江渚的专业理论角度来看，她的操作完全是南辕北辙，就算她能制造出拥有“不死之身”的怪物，也不代表她能拉长这个生命周期。
哼，反正在开发药物方面，只有宫野志保有资格跟她一较高下。
想到这里，望月一辉说：“你们接到了英国分部遭到袭击的消息，但实际上我得到的情报是他们一切正常。不用怀疑，歌海娜确实已经背叛了组织，她和为她提供资金的人都不想把这份研究成果交出来。”
诸伏景光不知道他们的交易，他扭头看波本，从望月一辉出现开始波本就表现得没那么紧张，至少比他想象中的要轻松得多，至少这两个人是认识的。
波本也正好看了一眼诸伏景光，想知道他的态度。两个人很快就各自挪开了视线。
还是波本说：“你知道她在哪里？”
望月一辉回答：“不知道，但她一定会去见梅克多（Medoc）。”
波本还记得这个代号属于谁：“望月弘明？”
“嗯。”
望月一辉没有继续说话，他看着眼前苏格兰威士忌和波本两个人无声的交流，心想都这样了波本还是没认出来这人就是诸伏景光……算了，反正也不是他的那个诸伏景光。就跟丘比那一次跟晓美焰说的一样——
在你第一次跨越时间的时候，你最初认识的那个鹿目圆香已经被你杀死了。
“看来我们有必要在那之前找到她，如果让望月弘明先接触到她事情就会变得无可挽回，她一定会携带新的样本回来……”波本下意识进入了思考模式，诸伏景光却往望月一辉的方向看过来。
望月一辉就对他笑了笑，说：“不用那么麻烦。”
等到两个人都看向他，望月一辉才说出了自己真正的想法：“琴酒又不在这里，我们直说吧。难道你们真的想看到那种药物传播开来？要知道无论是落到组织手里还是在望月弘明手里，最终的结果都是一样的。”
这话还没说完诸伏景光就已经确定了眼前的到底是什么人：“你想直接杀了她。”
望月一辉把爬到自己头顶上乱扑腾的猫拿下来：“她会乘坐CC1040次航班来日本，我的建议是连飞机一起炸了，就是不知道两位能不能接受这个结果
“不行。”波本不假思索地拒绝了这个提议。
诸伏景光没说话，他已经再次感受到他们之间的区别。如果是这个降谷零认识的那个诸伏景光，或许也会那么迅速地反对这件事吧。毕竟他们都曾经是在阳光下肆意生长的孩子，而他早已经习惯了用杀人来解决问题，如果能用一飞机的人的牺牲换来那些东西消失的结果，他会毫不犹豫地下手。
他们不一样。
诸伏景光觉得自己的手有点冷，或许是因为自己的手上沾满了血。就算他现在愿意站到警察的立场上，他也永远做不成真正的警察。
“那就由你来想办法了，降谷先生。”
望月一辉耸耸肩，他看看诸伏景光又看看降谷零：“虽然警视厅对我的调查已经收回，但望月一辉的身份还是不适合出面。如果你需要，帕图斯倒是可以帮上忙。”
毕竟在英国的时候两个人就是老相识，只不过他现在还不能把握好到底怎么个熟悉法。只要这位研究员以后不再出现就好说，如果真的有被拆穿的可能……那，那还是见招拆招吧。
苏格兰威士忌终于开口，他说：“你有多少把握？”
看起来说的是后面的事，但望月一辉意外地听懂了他在说那架飞机。于是望月一辉捏着黑猫爪子跟苏格兰威士忌开口，他说也不是很有把握，反正事在人为。
他们两个的对视没有被波本注意到，等波本回过神来的时候，他们已经从原本的歌海娜聊到了英国分部的情况。
至少表面上看起来，望月一辉还是想跟他们合作的。
“我会解决这件事。”降谷零说完看向诸伏景光，仿佛今天非要从他这里得到一个答案不可。
诸伏景光又沉默了。
他该承认吗？还是说告诉他真相呢？毕竟按照百江渚的说法，他终究是要离开的。只是他想在离开之前为自己的同伴做点什么，又或者为自己没能实现的夙愿做点什么。
最后他说：“你认错了。”
——
工藤新一回到组织的时候就觉得气氛不同寻常，波本和苏格兰威士忌离得最远，基安蒂直接躲到了角落里一直抱着她的枪，刚执行任务回来的科恩一头雾水。
但他是新到不能再新的新人，所以他选择什么都不说，待会去问诸伏警官好了，看在来自同一个世界的份上他一定会帮忙。
只是今天琴酒不知道去了哪，工藤新一也没有找到外出的机会，他跟着科恩往回走，然后自己走到组织安排的公寓。这段时间组织里的人已经没有最开始那样怀疑他了，毕竟他完全没有要回到过去生活的意思，更没有抗拒组织的任务——
那当然是因为此工藤新一非彼工藤新一，他早就无家可归，虽然动手经验没有那么充足，但论杀人放火的理论知识他比组织里的这些人还要丰富，毕竟他可是让整个东京警视厅都头疼了三年的超级罪犯「教授」。
“晚上好。”
旁边传来了一个陌生的声音。
穿着一身白色衣服的青年就坐在楼梯的上方、公寓的露台那里往下看。四周也没有其他人，所以他只能是在工藤新一打招呼。这个青年有着白色的头发，而那张脸看上去非常眼熟。
工藤新一盯着他看了一会儿。
他说：“老师，是你啊。”
百江渚从上面跳下来，怀里抱着的是那只小黑猫，一左一右扒拉着她的是一只很好奇的黑猫和一只很拽的白猫。百江渚倒是不好奇工藤新一为什么能认出自己，毕竟真要黑进她的手机里就什么都知道了。
百江渚对工藤新一说：“要见见在这里的家人吗？”
“我没兴趣。”工藤新一回答。
百江渚早就聊到他是这个反应，她把小黑猫举着放到了工藤新一的面前，这只小猫蹭了蹭他的脸。
“如果你不是被抛弃的呢？”她轻轻说，“如果你的父母其实早就为了你付出一切……你会想知道真相吗？”
可是工藤新一依然没有任何反应，他接过了猫，小黑猫喵喵叫了起来，他只是盯着百江渚看，想要从这副陌生又熟悉的模样里看出什么东西来。
“这对我来说没有意义。我想要的只有
“我也知道是谁杀死了黑羽先生。你不想听听故事吗？”百江渚说，“其实你们已经见过面了。”
工藤新一低下头，他声音很低：“老师一定要告诉我这些，是为了什么？”
“你叫我一声老师，难道我不应该为你解惑吗？”
“……”
“所以
身为老师的魔女声音平静，道出了残酷的现实。
“第一件事，当初你已经死了。为了复活你，工藤优作才想要能让人起死回生的研究，你的尸体至今还存放在你家的地下室里。”
“第二件事，如果……黑羽先生当时并没有死呢？”
工藤新一不可置信地抬起头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