多宝抱着一个哭炸雷的四不相, 眼看着他师父拎起袍子蹭蹭蹭跑了。

  四不相人小嗓门儿大,一只小短胳膊搂着多宝脖子,一只胳膊搂着个大桃子, 小短腿儿稳稳当当地站在多宝大腿上, 闭眼睛扯脖子哭, 眼泪好大一颗掉下来,“窝, 窝师虎才,才不吃窝……哇……”

  咦, 哭声震天。

  多宝盘膝坐在蒲团上, 没一会儿耳朵就震聋了。

  大师兄好生心酸:自己可真可怜。

  他还是反了师父吧!

  四不相哭着哭着,小鼻头冒出一个鼻涕泡, 再哭一嗓子,“啵”一声,晶莹的泡泡破了。

  好奇宝宝大概是第一次见着这个, 两个乌溜溜的眸子对在一起, 丢了桃子, 用小手去抓破了的鼻涕泡, 哼哼唧唧地, “么有了……”

  多宝抱着小崽崽, 哎呦一声, 倒在地上,闭目装死。

  脏宝宝, 臭宝宝!

  四不相眼里还含着泪呢, 从躺倒的大师兄怀里像个胖虫子一样蛄蛹起来, 追着骨碌走的桃子,“别, 别跑呀!”

  桃子骨碌碌滚到帷幔后面,气喘吁吁的小崽一下就站住了,抬起头,看諵諷着又高又厚重的帷幔,和帷幔后面黑乎乎的空间,不敢往前走了。

  多宝翻个身,侧躺着,支着头瞧着这小不点儿吸着鼻子,嗅着空气里桃子的芳香但就是一动不动,笑眯眯地逗他,“怎么啦?”

  小崽崽浑身一哆嗦,哒哒哒跑回来,小炮弹一样扑到多宝怀里,嗦着口水,“黑乎乎!有臭臭龙和臭臭鸟!”

  “要吃我!”

  你还知道得怪多的嘞!

  多宝咯吱这个小不点儿,“不给他们吃,师兄留着自己吃!”

  四不相团成一团,咯咯笑个不住,露出两颗小米牙,“厮兄,窝吃桃子,厮兄再吃窝……”

  虽然藏了一个冬日,但是这桃子还很是新鲜,特别吸引小崽崽。

  算了,他不吃鼻涕崽崽。

  多宝给四不相擦了脸,重新拿了一个粉嘟嘟香喷喷的桃子给他,诱哄道,“知不知道你师父找你三叔做什么?”

  最近他老觉得师父鬼鬼祟祟的。

  怕不是跟二伯有什么阴谋诡计?

  四不相还不大知事,不会学话,问他的话,不容易暴露。

  玉虚峰其他小童儿猴精,自己若是去打听,很有可能会被二伯发现。

  四不相抱着桃子猛吸,好大一个桃子,瞬间瘪下去一块儿,听多宝问,茫然地摇摇头,“唔唔唔。”

  哦,还是个小吃货,白问。

  多宝给四不相擦擦汁水淋漓的下巴,凌空摄来滚到帷幔后面的桃子,用袖子擦一擦,慢悠悠地啃起来。

  搞个什么法子打探一下呢?

  四不相吸了一整个桃子,留下一个完整的,只有一个小牙印儿的桃子皮,和里面的桃核,拍拍小肚皮,饱了,顺势爬到多宝怀里,没一会儿,就睡着了。

  多宝心说,能吃又能睡,是小孩子没错了。

  任劳任怨地拿了湿帕子给这小不点儿擦手擦脸。

  然后抱着崽赶去玉虚峰。

  还崽的同时,顺便瞧一瞧师父跟二伯干嘛呢。

  结果才走到半路,便遇到了乘风归来的师父。

  上清难得地脸上带着轻松的笑意,看到多宝了还问,“找你二伯去?快去吧,你二伯喊你听讲去呢。”

  跟往常看似平常实则非常粘人的样子一点也不一样。

  多宝:……

  古古怪怪的,肯定有事!

  眼看上清要走,多宝连忙道,“师父,今日诛仙剑阵还没学完呢,我去送了四不相就回来!”

  法阵在手,上清心情放松得很,难得大度地道,“那你快去快回,要师父陪着你嘛?”

  多宝摇摇头,见上清也不介意,心里越发狐疑:有情况。

  肯定有情况。

  他一路驾云,嗖嗖嗖飞到玉虚峰,一进门才行了礼,把睡得小脸红扑扑的四不相塞给元始,便开口问道,“二伯,你跟我师父做什么了?”

  上清每次来找他二哥提要求,都是趁着多宝打坐入定悄悄溜出来的,故此多宝一点也不知道他师父跟他二伯这段时间的纠纷,他这般说,也不过诈元始一下罢了。

  阵法做完了,邋遢的玉清仙君重新恢复了往日端方威严的仙家姿态,端坐蒲团之上,怀里揣了个崽儿,暴露出一点慈祥之色,清咳一声道,“谁耐烦跟他做什么,少啰嗦,前阵子给你留的功课做得如何了?”

  嗯,二伯一如既往的嘴严。

  多宝乖乖交功课,哪里还顾得上其他。

  好在大战在即,元始也不欲占了弟弟和多宝相处的时间去,略问了几句,便放行了。

  多宝蔫哒哒地回了碧游峰。

  上清冲徒弟展开双臂,提供一个温暖的怀抱。

  多宝一头扎进去,气哼哼地哼唧了两声。

  上清闷笑,摸着徒弟沁凉如水的乌黑长发,“怎么又生气?小气包!”

  多宝闷闷不乐,“师父你总把我当做小孩子,有什么事都不告诉我,瞒着我!哼。”

  上清大呼冤枉,“师父那里还有什么事瞒着你,最大的秘密都告诉你了!”

  多宝翻个身,气鼓鼓地看着师父,“那算什么最大的秘密,全洪荒的人不都知道?”

  上清瞧着多宝,震惊地道,“啊?他们都知道师父喜欢多宝了吗?”

  轰地一下,多宝白皙的面庞瞬间比熟透了的桃子还要红!

  讨厌死了!

  日子如水一般划走,只等着不周山上第一只春花绽放,大典便要正式举办了。

  两场大典过后,酒杯一摔,便是大阵成型,开战之时。

  每一个人的心,都是又紧张,又期待。

  是非成败,在此一举。

  正在碧游峰的凤族少年笃定必定是后山的迎春先开,而兜率峰的龙族少年打赌是山脚的桃花先绽之时,不周山竟又来人了。

  两位风尘仆仆的修士姗姗来迟,见到兜率峰山门前的守门童子,便开始哭哭啼啼,“我兄弟不远万里从西方而来,这一路当真艰险,我们真的是历尽千辛万苦啊……”

  守门童子呆呆地看着这两个嚎啕大哭,也不答话。

  两位修士用脏污的袖子擦了半天眼泪,见无人理会他们,心中恼怒非常,但也只得放下袖子,开口道,“童儿,我两个,乃是来自西方的接引、准提,乃是接到请柬,受邀前来,敢问这里可是三清居所?”

  童儿心中惊讶,属实没想到这两个这般废材,请柬送出去,竟然大典都快开始了,才来到三清山。

  难道是一路走过来的不成?

  三族前阵子各自派了人回自家族地招呼人手,算上最开始童儿送信,一来一回都走了两回了,也没这般磨蹭啊!

  只不过,既然能得着请柬,又过来了,那便也是客,童儿便伸手延请道,“还请客人随我入内,我家老爷今日正在殿中讲经。”

  童儿心里嘀咕,面上不显,却不知接引准提不是修为不济,也没在路上磨蹭,这两个只不过是打了些闯空门的主意,满洪荒寻有缘之物去了。

  只可惜,虽因为受了三清之约,修士们纷纷离家远行,家中或是无人,或是只留一二童子守门,但是值钱的家当也被带走的差不多了。

  接引准提在洪荒大陆来回奔波,鞋子都甩飞了,最大的收获,也不过只进去了镇元大仙的五庄观,看了看他的人参果树而已。

  他们二人赶得机会不凑巧,去的时候,之前摘的人参果子早被吃没了,树上结的人参果还没熟,五庄观的童儿说了,这一波果子,还要十年才能成熟。

  接引准提哪里有十年的时间等在那里,他们二个也曾暗地里试探过,那想要夺了那人参果树去,只不过废了好大一番力气,也不曾动得那土地分毫,最后也只得悻悻离去。

  在洪荒跑了一大圈,眼见着大典的日子就要来临,没什么收获的接引准提这才弃了这场寻缘之旅,一路紧赶慢赶地来在三清山。

  此时见三清山各峰宫室连绵不绝,山间灵气浓郁,汹涌如潮,接引准提心中止不住升起一股悔意。

  早知毫无收获,还不如早早来三清山,有如此多的灵气,在此好生修行一番,那岂不是占了好大便宜?

  啧啧啧,真正可惜了!

  接引准提对视一眼,便都了解了对方的心意:虽来得晚,但我们可以多住一段日子啊!

  到时候就说赶路辛苦,身心受创,需要静养,就不信三清还能硬起心肠把他们哥俩撵出去?

  如果真那样,那可就不要怪他们会在洪荒大陆好生说一说这三清的人品了!

  接引准提打定主意,跟着童儿来在兜率峰主殿,一进门,就见殿中满满当当坐了一殿的人,正中间高台之上,当众一人,鹤发童颜,面容清癯,仙风道骨,口中徐徐讲来大道之音,非是旁人,正是太清道君。

  见有人进来,太清停了讲经,笑呵呵地问道,“今日有贵客登门,不知是哪两位道友?”

  接引准提提鼻子一闻,便闻到了满殿的药箱,都不用对视,便不约而同地大哭起来。

  “太清师兄,苦也!”

  “苦也,太清师兄!”

  饶是太上老仙翁脾气好,这会儿也挺不高兴。

  我家可要办喜事,你们俩是不是太没眼色了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