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那儿!拦住它!”

  “可恶它怎么跑这么快!”

  几名孩子四下包抄,将野狗堵得进退不得。可能是意识到在劫难逃,野狗嘶着粗气,眼周发红,朝着其中一人飞扑过去。

  “巴赫,它朝你过去了!”沙姆连忙要拦,但野狗距离巴赫太近,他连忙喊,“斯图卡,快救他!”

  斯图卡站在离他们几米开远的位置,对沙姆的话充耳不闻。众人只能眼睁睁的看着野狗咬住巴赫的手臂,鲜血喷溅。

  巴赫惨叫着,在地上打滚,其他孩子顾不上看他的伤势,合力压制那条野狗,用力击打它的头部,直到野狗再也无法动弹,才从它嘴里解救巴赫的手臂。巴赫捂着流血的手臂,看向斯图卡,那眼神似乎在控诉为什么他不出手。

  斯图卡:“我又能做什么呢?巴赫。”

  原本制服野狗后想质问斯图卡的沙姆听了这话,仿佛才意识到斯图卡所站的位置还有他那瘦弱的身体,根本就帮不上忙。他们的指责毫无道理可言。

  似乎是想通了这一点,巴赫艰难的站起身,就像刚才什么都没发生过一样凑过去看那条野狗,说道:“我要吃最大的那块。”

  沙姆也忘记了刚才的指责,哈哈大笑着:“这是你应得的,它吃你你就反过来吃它,嘿!你命可真大,它只是咬了一下。”

  他们是见过有人被成群的野狗袭击,拖拽啃噬致死的,巴赫只是被咬了一口而已,这不算大事。

  但他们千辛万苦才抓到的野狗,并没有如愿进入大家的肚皮。几名观察好一会的混混冲了过来,一脚将抱着野狗尸体的孩子踹飞,将它夺走了。

  “斯图卡!”巴赫喊道。

  斯图卡严厉的说:“别过去!让他们走!”

  小混混们得意的朝着这几个孤儿笑着,其中一个还挥了挥手里的棍子,似乎在说‘算你们识相’,大摇大摆的带着战利品离开。这是个聪明的选择,也是他们一贯的选择……就凭他们几个,是无法抵抗这些成年混混的。

  避免冲突,夹缝求生,对于平均年龄不到八岁的这群孤儿来说,战利品被夺走这种事早就习惯了。

  他们太弱小了。弱小在这个世道便是原罪。

  这是曾经发生过的事情,斯图卡还能清楚的记得当时的始末,唯一与记忆有出入的大概是……他们会下意识的寻求斯图卡出手。

  而在他的记忆里,他什么都做不到。

  斯图卡就像是曾经那个六岁的自己,只能干看着巴赫在当天因为狂犬病发作而冲出栖息地,溺死在污水河里。

  曾经的斯图卡会因此而痛苦,但十五岁的斯图卡只会冷眼的袖手旁观。

  他记得巴赫,记得他褐色的头发和深灰色的眼睛,记得当初就是对方打跑了欺负自己的大人,把孤身一人的他带进了这个孤儿互助团队里。

  这是个很讲义气,性格很好心地善良的小少年,他很擅长交际,时常靠着嘴皮子替他们带回一点实惠,斯图卡人生第一次吃到的糖果就是对方帮助一个老奶奶后得到的回礼,一颗小小的糖果,像是接力棒一样在大家的手里传来传去,一人舔一口,舔到最后只剩下一点小渣子,被小少年做主给了年纪最小的斯图卡。

  而现在,这名小少年如他记忆中的那般,因为狂犬病而死去。斯图卡记得自己那时候哭得很惨,抱着辛苦打捞起来的小少年的尸体,哭了很久很久,到了最后还是只能眼睁睁的看着对方被埋入土里,甚至连一个凸起的土包都没得到。

  他们在上面铺了一层杂草,还去折了几支野花放在旁边。

  而第二天他去对方的墓地时,原地只剩下一个被挖开的土坑。也对……新鲜的尸体也是可以卖钱的,许多医院和医科大学乐意和尸贩子做这笔生意,甚至不会去追究那些尸体是否自然死亡。

  如果没有这个孤儿互助团队,斯图卡觉得自己也迟早会出现在哪张解剖台上,一群人会对着他的尸体评头论足,他的器官内脏会被装进罐子里供别人研究观察。

  在小少年如记忆中的轨迹被埋入土里,尸体又被偷走之后,他眼前的景象一变,重新回到了那个地方,后背贴着摸不着看不见的门板,而周围的十二扇门,名为I的门消失了。

  斯图卡挠了挠额头,微微眯着双眼扫量着周围,他算是搞明白对方的套路。

  ——就这?

  他基本猜出了剩下十二道门后面会是什么。

  原本熄灭的额头上的大地火焰,重新点燃。火焰在他的额头摇曳着,只是手指那般大小的一小簇,一熄一亮的闪烁。

  火焰的节奏,有着固定的节奏,一下又一下……

  ——“是心跳。”

  美国租界,坐在落地窗前的白色沙发上,下巴有一周灰胡子的中年男子低声呢喃着。“这小子的异能可真古怪。”

  火焰跳动的节奏,就像是稳健脉动的心脏一般维迪亚达.奈保尔厌烦的皱了皱眉。

  他右手拿着一个红酒杯,杯子里的红酒随着他手部的动作轻轻的摇晃。

  他的双目紧闭着,却看到了更远的东西。在他的视觉里所见到的是旁人所无法看见的画面。

  “那是前奥匈帝国的官方语言之一。”男子自言自语着,“这小子是奥匈帝国的遗孤啊……啧,怎么不动了?”

  仅是第一扇门的考验,并不能提供足够的情报,顶多就是知道这小子是哪国人,什么家庭背景罢了。区区一个低贱的孤儿,隔着梦境他觉得都能嗅到那股下贱的肮脏气味。

  但这样一个人,竟然和魏尔伦有关系。

  因为斯图卡的当机立断,奈保尔并没有见识到斯图卡异能的杀伤力,他并没见到斯图卡具体的战斗水平,就连眼线也只能传递出在外围的现场看到的表象罢了。

  顶多认为他召唤出来的藤蔓有点看头,但奈保尔并不认为那些藤蔓能造成什么阻碍,顶多就是外表看上去有点杀伤力。

  ——那都是很有价值的人。

  ——三名重力使。

  奈保尔不敢打魏尔伦的主意,但他觉得斯图卡和中原中也有争取的希望。只要拿下一个斯图卡,被对方养育的中原中也自然能落入囊中。

  而像这类异能强大的小鬼头,自然是傲慢又看不清现实的,与其先礼后兵,还不如先让对方屈服再收服。

  奈保尔换了个舒服点的坐姿,在他看来斯图卡迟早会打开其他的门。除了贴着斯图卡的第十扇门,剩下的十二道每打开一扇门他就能看到对方所悔恨的记忆片段,这些片段有助于让他分析对方,确定从何处下手。

  他能收集到斯图卡的所有弱点。

  可惜的是,在第一扇门的时候对方并没有出手试图改变那过去的遗憾。如果出手就好了,只要他试图改变那过去的记忆,奈保尔的异能‘通灵的按摩师’就能利用这一点侵入对方的大脑。

  但没关系,还有剩下的十一次机会。

  但凡有一次斯图卡出手了,他就能够在对方大脑里植入自己的指令,让斯图卡成为他所控制的傀儡,被他占据身体和思想。

  奈保尔将杯子里的红酒一饮而尽,一手摸索着放在茶几上的红酒瓶,想再倒一杯。却不慎将酒瓶碰倒,摔在地上,酒液飞溅。

  奈保尔骂了一声,他感觉到酒液溅到自己身上,素有洁癖的他忍不住的睁开眼睛,拿出手帕想要擦掉衣服上的酒痕。

  而就在他忙于处理衣服上的狼藉时,另一边的斯图卡额头上的火焰却熄灭了,他定睛看向前方,额头上的火焰在下一瞬间突然暴涨,犹如足球一般大小的火焰坠在他的额头,光芒红得刺眼。

  身体在这一刻化为了飞沙,融入空气粒子当中。他身体的消失,让他后背的第十三扇门失去目标。

  粒子有意识的在空气中寻找着什么,附着在选定的粒子上面,然后包裹吞噬,一扇红色的门的轮廓逐渐的出现在了斯图卡面前。

  “找到了。”

  他这么说着。

  奈保尔烦躁的脱下西装外套,此时的他迫切想要去洗个澡,可好歹记得有得斯图卡,只能无奈的重新闭上眼睛,重新连接上斯图卡的意识海。

  而就在连接上的一瞬间,他的身体突然一震。

  他明显感觉到大脑传递来的刺痛,这股刺痛感麻痹了他的全身,动弹不得。

  这是从未发生过的事情,由内而外的痛感是那么的陌生,他感觉到自己的大脑似乎被一道巨力拉扯着,将他的意识硬生生的一寸寸的从体内抽离。

  越发清晰的痛感让他浑身颤抖,他想要大叫出声,呼唤一墙之隔的部下,但他的身体已经失去了控制,根本发不出一丝一毫的声音。

  ——怎么回事?

  他的疑问注定无人回答,刺骨的痛感背后,他眼前的场景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粘稠不详的黑暗,扭曲的气压冲刷着他的意识,就像是迈入了一个全新未知的特殊领域当中。

  直到奈保尔找回自己意识的控制权时,他的眼前突然出现了一张脸。

  ——斯图卡!

  斯图卡低笑着:“抓到你了,垃圾幻术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