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幕在中也小小的心中造成极大的冲击。上吊的这个可不是什么陌生人,刚刚才见过呢,而且还是跟他同龄的小孩子。

  斯图卡松开手,中也从他的怀里飞出去,他的手按在系着绳子的树枝上,施加的重力让树枝不堪重负,咔嚓一声的断裂,中也一把抱住即将坠地的太宰,想用异能降落。

  却不想刚触碰到对方,他的异能就消失了。他惊诧的看着太宰,太宰也瞪大眼睛的盯着他,正当以为会一块儿摔下去时,斯图卡两三步跑过来,将两个小豆丁抱住。

  断木落在了斯图卡的脚边,扬起尘土。斯图卡将中也放在地上,手拉开太宰脖子上的麻绳,因为对方脖子上绑着绷带,看不清伤势,只能见到表面的绷带被摩擦得起毛,形成一道浅浅的痕迹。

  “咳咳——”太宰捂着脖子,难受的咳起来。

  斯图卡用牙齿将左手的手套咬掉,将人托在膝盖上仰躺着,右手扯开他上衣穿着的衬衫顶扣,便于他更好的呼吸,没戴手套的左手则是在他的颈部轻轻摩挲,确认喉头没有骨折后,手指探入太宰的口腔。

  异物感让太宰本能的泛呕,斯图卡的手指纤长,探得有点深,等他取出手指时,太宰弯着腰更猛烈的咳嗽起来。

  “里面没有出血,也没有骨折,看样子是没事了。有条件的话去医院做个检查吧。”斯图卡看了眼只是沾了点唾液的手指,上面没有血,才将太宰放在地上。

  他整套动作下来,还不到半分钟,中也反应过来的时候已经结束了。他道:“啊,行人哥确实说过这类的人要做检查……”看太宰那副样子,也不需要心肺复苏了。

  他看了看自己的手,试探的发动异能,一切正常。可是刚才确实有种异能失效的感觉。

  不过眼下太宰的事情更重要。中也蹲下身,一手按着头,摸了个空,才想起今天出门看牙医时下起了小雨,没有戴宝贝帽子出门。

  他说:“你怎么了?怎么会在这里,还……”

  太宰捂着喉咙,他觉得喉咙里火辣辣的疼。小孩子的喉管很细,他还能感觉到斯图卡的手指在里面残留的火辣辣摩擦的痛感。

  毕竟是为了检查……可这种方式未免太粗暴了吧!已经不是医学知识的范畴,纯碎是为了实用性的检查。

  太宰觉得也就只有在战场上才会用这么简单粗暴的方式。

  他好不容易夺回了自己的声音,嗓子嘶哑得不像话,也没看斯图卡,而是盯着中也。他说:“多管闲事。”

  中也,中也额角冒出了一道青筋。“我可是救了你耶!”

  太宰啧了一声:“那谢谢,下次我会在脖子上挂个牌子,写着‘拒绝救治,老子没钱,尊重老子的命运’的字样。”

  中也:“……”从太宰的话里已经能感觉到他现在有多生气了。

  他嘟哝着:“我救你又不是为了钱。”

  太宰表情更加恶劣的说:“不是为了钱,是贪图其他更重要的东西吗?啊啊,别做梦了,我是不会成为你的小狗狗,供你使唤的。”

  中也,中也拉住了斯图卡的衣角,小声的和他咬耳朵:“他怎么了?”长这么大第一次遇到这种事,中也有点麻了。

  想生气吧,可是太宰的话里透露出的一些讯息,让他心里的酸楚在冒泡。

  ——是遭遇了什么样的事情才会这么敏感啊!

  ——不是钱就是狗,又是使唤啥的……

  看过许多电视剧的中也很难不往一些方向联想。

  他觉得太宰的过去肯定是充满了各种普通人难以想象的逆境。

  斯图卡伸手弹了一下他的额头。不管这个叫太宰治的小鬼遭遇过什么,又是因为什么原因才上吊,既然本人已经发出了拒绝的信号,他自然会尊重对方的意愿。

  他说:“再不回去,可丽饼就冷了。”

  中也/太宰:“……”大哥你的重点是不是有点歪。

  太宰咬着下唇,心里倒是催促着这两个人赶紧走。他觉得今天实在是糟糕透了,好不容易看到一棵很好上吊的树,还被人救了。

  横滨这地方是不是哪里有毛病啊,别人死起来很容易,他每次自杀都会出意外。

  他不想和面前这两个人扯上干系。一开始是因为中也和这个黑发卷毛男人的对话,让他觉得对方跟自己就是两个世界的人。

  啊啊……是那种无忧无虑娇生惯养的小少爷呢。和这类人牵扯上会很麻烦的,他很清楚这类小少爷是多么天真,透着一股清澈的愚蠢,特别容易被污染。

  紧接着又是对方救下自己的手段。

  太宰的异能是被动抹消他人的异能,虽然他是被绳子吊着的,绳子也系在树枝上,但两个媒介下,中也的异能就没有被抹消。

  可当他抱住自己的时候,情况就不一样了。

  除去这些不谈,自己是异能者的身份肯定暴露,这还仅仅是小事,还有另一个原因是——那是重力。

  太宰看了眼断裂的树枝,这明显是因为负荷过重才会断裂,从断口的痕迹就可以轻松判断。

  所以,这个小少爷应该就是那个重力使。

  既然森先生没打算用自己调查他们,那太宰能做的就是用最恶劣的态度与他们拉开关系,最好以后见到都别打招呼,当做对方不存在的那种。

  不过,看起来懒懒散散就像是没睡醒的,名为斯图卡的人话语里采取的角度确实有点刁钻,让太宰颇有一种胸口堵着一口气的感觉。

  中也道:“斯图卡,现在重点是可丽饼吗?这小子问题很大吧!”

  太宰在心里点头:对对对,我也是想这么说的。有人代替我吐槽真是太棒了。

  斯图卡想了想,说:“也对,他刚才吃过可丽饼,这样都不吐……”

  “呕——”不提还好,一提太宰肚子里那股反胃就压不下去。

  斯图卡连忙带着中也往后退,太宰已经趴在地上吐了一地。刚才吃进去还没完全消化干净的食物,奉献给了大地。

  斯图卡:“……”谢谢,大地不需要这种施肥方式。

  单是吐也就罢了,太宰吐完整个人又晕了过去。中也,再次瞳孔地震。

  斯图卡:“正常,他能撑这么久不晕厥生命力已经很顽强了。”若是普通的上吊之人,哪可能这么轻松。毕竟他们发现的时候,这小子估计已经吊了一小会。

  人一般会在上吊的三分钟内就失去意识,从这小子吊上去再到被中也救下,全程早就超过三分钟。

  斯图卡指着太宰,问中也:“要带走吗?”

  中也没好气的抓了抓头发:“这个要问你啦。”他不想思考这个问题。

  他脑子里充满了对太宰‘遭遇过什么’的幻想,心里的酸水咕嘟咕嘟一起在冒呢。

  太宰估计怎么都没想到,他试图营造出的白眼狼的恶劣形象,非但没有气跑中也,还勾起中也对他满腹的同情。

  既然中也没意见,本身对这种事就可有可无的斯图卡,单手抱起了太宰,还掂量了一下,说:“你比他重一点。”

  中也:“那当然啦,我还比他高呢。”

  刚才在排队的时候偷偷比过,他比太宰要高两厘米呢!

  斯图卡点了点头,将刚才救人时随手放在地上的可丽饼拿起来塞给中也,又单手想将他抱起来。

  中也连忙摇头拒绝:“不要,他刚吐过,有味道。”

  斯图卡:“……”现在将这小子丢在地上还来得及吗?

  中也不提的话,糙汉子的斯图卡还真没注意到有什么气味。

  他轻叹一声,牵着中也的手往家的方向赶。回家后让与谢野给这小子治疗一下,就算有什么暗伤都能处理掉。

  斯图卡看了一眼这小子身上的绷带,思考着可以让与谢野实验一下她的异能是不是能祛疤。

  如果是的话,与谢野的工作范围又能增加了。

  是的,斯图卡虽然因为生长环境的关系对每个人的品味都有很大的容忍度,但作为一个正常人,他不觉得会有人往身上缠这么多绷带。

  而且按照正常逻辑,如果这是装饰用的绷带,既然都准备上吊了,自然会将绷带解开。对方能撑到获救没晕厥,估计也是脖子上的绷带起了缓冲作用。

  是个想死,又不是那么想死的奇怪小孩。

  绷带下面估计会有很难看的疤痕吧。哦,右脸是不是还有烫伤?

  斯图卡是个想做就会去做的人,于是他解开了太宰右脸上的绷带,看完之后,撇嘴说:“好吧,是行为艺术。”

  中也听了抬头说:“别用那么遗憾的语气啦,如果有伤疤的话才不好吧,自尊心会受挫的。”

  斯图卡摇摇头,说:“我觉得单面的烫伤还挺帅气的。不觉得很man吗?刀疤也是,独眼侠也很酷吧。”

  中也:?!

  他觉得自己好像发现了斯图卡异于常人的审美!还后知后觉的发现……啊,斯图卡今年十五岁,如果上学的话还是个中二少年呢。

  中也内心里对斯图卡的滤镜,稍微出现一点裂缝。

  *

  墨西哥。

  居无定所的金发青年,正躺在廉价旅馆的床上仰面看着天花板。床对于他来说有点小,双腿还需要微微屈起才不会顶到墙壁。

  天花板上的霉斑有细小的蜘蛛在攀爬,角落也有没有打扫的蜘蛛网。

  以居住环境来说不算特别好,但魏尔伦从来不会在意这种事。

  对他来说住在哪里都一样,以前也不是没有跟亲友住过更恶劣的环境,甚至还有跟尸体在一个房间里睡觉的经历。

  他从黑市的情报贩子里买到了一个消息。

  一个乡下小国的租界城市里,出现了重力使的传言。那名重力使是个八岁的小孩子。

  小孩子啊……

  他的思绪不可避免的飞到了这上面,还没深入思考,黄色的光芒突然从门外延伸进来,突如其来的现象,让魏尔伦都反应不及。

  不过,即便他能反应过来,也是躲不开的。他清楚拥有这种异能的男人实力多么强大,那是能够杀死自己的男人。

  门被推开,拥有一张忧郁面孔的法国男人,穿着一身看起来就很热的衣服,甚至连手上都戴着毛茸茸的手套。

  他眼神悲伤的看着魏尔伦:“我找了你很久,莫森。”

  魏尔伦,瞳孔细微的颤动一下,尽量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很平静:“我们才分别不到一个星期,阿蒂尔。况且,为什么你会在这里?”

  “哦,我来这个国家有点事。我很意外你也会在这里,是在等我吗?”兰波走进来,顺手关了门,他一边朝着床边走去,一边脱去了他的耳罩、围巾、外套,乃至上衣的马甲,露出里面米色的荷花边衬衫。

  法国的男人啊,就算外面包得再紧实,脱掉后总会有点骚包的惊喜。

  骚包归骚包,兰波几步过去,将试图起身的魏尔伦压在床上,坐在他的大腿上。他笑着,那双金色的瞳孔却犀利得像是夜间行走的猫科动物一般,死死的锁定眼前的猎物。

  “你让我不开心了,莫森。”他叫出了魏尔伦用的假名,“我不想知道你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我就当你在等我了,好么?”

  魏尔伦,没忍住的悄悄摸了摸自己的后腰,咽了下口水说:“先说好,我明天有工作。”他看了眼外面,还是白天。

  兰波高傲的扬起头:“你不需要工作,那份工作多少钱我双倍付给你。”

  魏尔伦,再次没忍住的看了眼外面的天空。他确定现在真的是白天。

  那么问题来了,死了又没全死的亲友试图用组织的经费包养他,他要不要接受?如果反抗的话,之前的顺从就大打折扣了,这不划算。

  如果接受的话,薅前组织经费让他挺爽的,可是兰波的需求又让他一边爽一边觉得有点怪异。

  他最近觉得精力有点下降了。去看医生的时候,对方还委婉的表示自己应该吃点好的,补充营养。

  可魏尔伦觉得自己的饮食向来很好,主食是面包,水果是洋梨,饮品不是酒就是咖啡。他就是一个异能容器,不需要像人类那样摄入充足的营养啊。

  他不喜欢精力下降,不得不增加睡眠时间的感觉。以前只需要睡三个小时,每次和亲友睡完后,他得多睡一个小时。

  这次如果答应,那肯定是白天到黑夜再到天明,他少说要再多睡一个小时……

  ——讲真,就一句他曾经遇到过的某东方异能者的口头禅来形容,亲友,生产队的驴都不耐你这么操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