让人担心的军队征粮的事情又发生了两次,第三次的时候,几名士兵冲进了他们租下的小家。

  今天恰好是大晦日,也就是一年最后的一天,再穷再吝啬的人家在这一天晚上都会打开钱包,竭尽所能的大吃一顿。显然他们是故意选在这一天突击搜粮。

  斯图卡家早有准备,桌子上那寒酸的吃食,也就是土豆管饱,连滴油都舍不得下。这个家肉眼可见的贫穷,就连暖炉生火用的都是枯细的显然是在山上捡来的木柴。

  士兵们没有放弃,进屋一顿胡乱翻找无果后,才不甘的放弃。

  但领头人显然没准备马上离开,目光锁住了身材高大的斯图卡。斯图卡不愧于他饭桶(绫辻语)的名号,现在已经突破了一米八,他将小鬼们挡在身后,站起来的身量比这些士兵们都至少高了一个头。

  “小子,你出来。”士兵将枪对准了斯图卡。“哪里来的。”

  他们的眼神带着一种不怀好意的意味,视线在斯图卡明显是欧洲人的面容徘徊。随着战争的推进,这个国家对外国人的容忍度也变低了。

  若不是斯图卡有意识的减少出门的次数,连买东西都让别人去,就算住在这么偏僻的地方,也过不上安生平静的生活。

  斯图卡倒是不意外,因为过去这一个月,小鬼们也提到了镇上人对他们若有似无的孤立排挤。也是多亏了有孤儿这层惹人同情的身份,不然后果恐怕会更严重。

  斯图卡感觉到有几只手抓住他的衣摆,他抿了抿唇,正要上前一步的时候,门外传来了江户川先生的声音。

  斯图卡听到了身后一帮小鬼松了口气的声音。

  江户川先生估计是这群士兵们现在最不想见的人了,他们之前每次来这里,都会被对方阻拦。而且这种阻拦还让他们说不出个不是来。

  因为江户川先生并不阻止他们征粮,但除了征收文书上固定的比例粮食外,却不允许他们对镇民动粗,也不能肆意的顺手牵羊。

  领头人不爽的啐了一口,道:“你倒是来得快。”

  他们这次行动与之前不一样,斯图卡家是他们‘来访’的第一站。本以为这地方够偏僻,最起码还能搜刮点油水,这个阴魂不散的刑警却又带着人出现了。

  江户川先生长得和乱步很像,英俊的面容上带着恰到好处的笑容,眼神却像是鹰一样的犀利。“我们镇一直尽力积极的配合贵军的工作,像这种大事自然不能厚着脸皮在家里等着贵方上门吧,来得早不如来得巧,有我们在的话对诸位的任务也会更有利吧。”

  领头人呸了一口,他倒是想骂几声,但对上江户川先生的眼神,加上他身后的几位当地片警和自发组织起来的镇民们,心里没什么底气。

  虽说他们有武器在身,一旦这些人反抗自然可以开枪,但来时上头有交代过不能做多余的事情。这份多余的事情……就是在非必要的情况下别招惹江户川先生这个人脉广,声望高的刑警。

  领头人扭头瞪着斯图卡,刚要开口就听到江户川先生说:“这个家都是一些未满十五岁的少年,他们都是父母在战争中丧生的可怜孤儿,一直靠着政府接济补助才能维持温饱。”

  领头人:“这小子是外国人。外国的猪猡都……”

  江户川先生打断他的话,笑容不变的道:“据我所知,斯图卡君的父母是受到我国教育局邀请才来我国东京做文学交流的教授,不管外面的战事如何,若不是他的父母为了提高增进我国教育事业的发展,也不至于会出这种事。您这样针对一个外国友人仅存的孩子,可不是大人,不是一位大国的军人该做出来的事情,是想给我国抹黑么?战争总有结束的时候,到时候您想被人说,一个大国的军人竟然如此是非不分,没有容人之量吗?”

  领头人:“……”

  所以他才讨厌见到这个混蛋警察,说的字不带脏,可字字阴毒!

  但江户川先生口中一口一个大国,听着确实舒心。虽然战场上一败涂地,但这些军人显然认为他们最后肯定能大胜。

  最后,他们还是愤恨的跟着江户川先生离开这个地方。

  一名片警在所有人离开后,还好心的将院子的大门关上,关上之前给他们比了个手势。

  织田飞快的冲出去,将大门落锁。进了屋内后道:“幸亏江户川先生提前报信。”

  在前几天江户川先生就让乱步传话,让他们大晦日的时候饮食注意点。不然按照与谢野的心思,是准备大吃一顿的。

  与谢野撇嘴,她让中也帮忙,跑到院墙的位置让中也将她的身体浮起来,好看看外面的动静。过了一会,确认车和人都走远了,才回到屋内。

  中也将手放在厨房的木板上,木板浮起,水泥地面也跟着浮起了一大块,露出里面真空的一个小洞,将准备好的真正的年夜饭拿出来。

  装在木盒里的年夜饭十分丰盛,跟之前摆出来的就是两个极端。中也吃着吃着,不满的道:“他们好讨厌。”

  他咀嚼鸡腿的咬合度,连骨头都被他嚼碎了吞进肚子里。“我差点就动手了。”

  斯图卡:“没必要招惹这种麻烦。”

  绫辻道:“将他们赶走很轻松,后续的麻烦反倒是重点。反正江户川先生说过交给他处理。”

  在提醒他们今天的饭食要俭朴之外,江户川先生也说过将这件事交给他。绫辻道:“他倒是难得的好人。”

  而且很负责,也很可靠。

  等第二天早上,用拜年的名头,一行人都前往江户川家。但意外的是,江户川家的大门紧闭,来开门的是眼眶通红的乱步。

  乱步是爱哭没错,但基本是耍赖的假哭,这回眼睛哭得红肿,把几人都吓了一跳。

  屋内传来了淡淡的药味,而客厅里,江户川先生躺在榻榻米上,江户川夫人正在给他上药。他的后背有大片的淤青,脸上也明显有被殴打过的痕迹。

  见到他们过来,江户川夫人率先道:“不用担心,和你们无关。”

  “当然和斯图卡他们无关啊,是他们太坏了!”乱步气得在屋里跑来跑去,发泄着他无处安放的精力。“爸爸好心好意的告诉他们昨天晚上低调点,可能会出事,还是有几户人家跟生怕饿死一样的大鱼大肉,不就被盯上了吗?还没等那些军人问呢,他们就出卖了爸爸,说爸爸让镇上的人都装穷!让那群军人们再去搜查一次!”

  乱步停下脚步,擦着眼泪说:“然后爸爸就被打了。那群人下手好狠,拦着的人也都被打了。”

  在乱步的形容里,江户川先生就像是被几百个人合伙围殴一样,就要不久人世。本来还欣慰着儿子关心自己的江户川先生立马躺不下去了,说道:“也没你说的那么严重,就一些看着严重的皮外伤而已。你爸爸我又不是傻的,他们没打到要害。”

  说着他还站起来,挥舞打了几拳。乱步不信:“你别装了,我可是知道的,你昨晚可是痛得要妈妈抱着你才能入睡,还不让我跟你们一起睡!我长这么大第一次一个人睡觉,肯定是非常非常严重!”

  其他人:“……”

  乱步哭唧唧的踮着脚尖摸着江户川先生不自然的脸:“爸爸你的眼角一直在抽,果然是在装的吧。难受就躺下来吧,我给你呼呼。”

  斯图卡举手:“我觉得你现在安静点的话,对你爸妈才是好事。”

  这下大家都知道你十一岁了还和爸妈一起睡觉哦,你这个珍贵独子的含金量再一次滑铁卢的下降了。

  中也腮帮子鼓得像是膨胀的气球,江户川先生看他们脸色有点难看,招呼他们坐下。江户川夫人都是一如既往的温婉冷静:“只是这个结果已经很好了,你们真的不用在意。”

  说着,她的目光在斯图卡脸上停留了几秒,颇有深意。“这不过是战争快结束之前的最后一次挣扎罢了,你们比我们更清楚战争的危险性,应该也清楚这种时候什么事都不做才是最好的。”

  离开江户川家后,与谢野耐不住的问:“乱步是不是跟他父母说了些什么啊?”

  江户川夫人的态度,让与谢野很难不在意。她在这方面确实有着生活阅历培养出来的敏锐度。她小声的说:“他们是不是知道斯图卡生气起来能把这个岛国一脚踩沉啊?”

  斯图卡的脚步一滑,差点没摔倒在地,无奈的说:“乱步虽然大嘴巴了一点,但他不知道异能到底代表什么,顶多就认为跟天才没两样,反倒不会暴露。我猜他们夫妻应该是知道异能存在的。”

  绫辻:“他们是怀疑你是异能者吧。”

  织田:“为什么会怀疑?斯图卡君很少出门,先被怀疑的应该是其他人吧。”

  绫辻:“可能正是因为斯图卡太宅了才会被怀疑。”他随口说出了让人摸不着头脑的话。

  斯图卡不想追究为什么这对夫妇会猜到这件事,他之所以让大家隐瞒自己的异能,不是胆小怕事,只是想过得悠闲一点罢了。

  他只是做出了结论:“既然他们本人都觉得不报仇是最好的,我们就没必要多生是非。”说完他看向了中也、与谢野和织田,“是对你们三个说的。”

  ——别以为我不知道你们三个想报仇。

  毕竟就连乱步都没有说出要报仇的话,而且跟他们这群随时可以搬走的外来人不一样,江户川家还要在这里生活很久,有些事情做了反倒是害他们。

  再者说了,斯图卡觉得江户川父母靠自己都能够报仇。那对夫妇可都不是面团子的性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