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那么喜欢那姑娘吗?”还未等祁牧野回答,管能俪继续说道,“你为了她都愿意抛弃我和你爸爸,想必是很喜欢了。”

  她转过身,恨铁不成钢地点点祁牧野的额头:“你啊,就应该把你扔山里挖几年野菜。”

  祁牧野捂着额头委屈道:“妈妈,朝歌又不会负我,我挖什么野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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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作者有话要说:  不可取不可取,大家一定要反对祁牧野的生死观,穿越是小说里的事情,一定要珍爱自己的生命,爱惜自己的家人(医学生不要骂我)

  94 | 第 94 章

  管能俪比想象中更容易被说服。她是个开明的人,她从不会把孩子当作自己的附属品,比起把女儿牢牢挂在身边,她更希望祁牧野拥有自己的人生,洒脱自在,幸福一生。

  在这一点上,管能俪与许朝歌不谋而合。

  在这个家中,虽然祁明这个角色大多数是沉默的,但他骨子里依旧尊重自己的女儿,血浓于水,祁牧野骨子里的那股执拗劲他再熟悉不过,虽然他还没有消化这些信息,虽然他对自己的女儿万般不舍,但他依旧尊重祁牧野的决定,让她放手去追寻自己的幸福。

  父母的最后一课,是放手。

  再者,往好处想,这算不上传统意义上的分别,他们或许能在史书上看到女儿的消息,离开了这个世界,祁牧野反而能在另一个世界与心爱之人过着安稳的生活,这又何尝不是世间父母所追求的?

  就当女儿远嫁好了。

  他们只能这么安慰自己。

  在离开前,祁牧野腾出一段时间与父母相处。儿时没能玩上的游戏,在二十多年后的今天一家三口一起体验,一直拖延的旅游也一股脑儿地走了个遍,一起漫步在落日余晖笼罩着的海边,细细感受属于傍晚的极致温柔。

  在最后时刻,留下属于彼此的无与伦比的回忆。

  最后的落脚点,祁牧野选在了一幢偏僻的乡村小院。管能俪不忍直面这样的场景,将自己锁在房间内,每日看着这段时间的录像以泪洗面。

  她不知道以后会不会后悔现在的这个决定,但怎么让她忍心看着自己的女儿逐步走向死亡?

  这个小院坐落在一个偏僻的小镇,人烟稀少,附近就剩下一对老夫妇居住。他们难得见到新面孔,祁牧野新搬进来时便带着自家煎的烙饼串门,亲自打听究竟是何处的姑娘,竟然会到他们这穷乡僻壤来。

  两夫妇也曾北上打拼,只是随着生活的磨砺,两人逐渐参悟生活的本质,辞去打拼多年的工作,一起回到这僻静的小镇度过余生。

  他们年岁已高,此生没有子女,相扶到老,每日相依着走在林荫小道上,平静而又祥和地接受彼此已经老去的事实。

  初次见面时,两夫妇看着挂在墙上的画像,佝偻着身子问:“这人是谁?”

  祁牧野望过去,目光柔和:“她是我的月光。”

  祁牧野怕吓到那两位老人,并没有将自己的打算告知他们。她很少走出房门,院子里一片荒芜,偶尔能见到几棵杂草,耷拉着接受寒风的肆虐。

  那对夫妇也能感受到祁牧野的疏离,他们饱含对生活的热爱,简单客套的招呼过后,各自回到自己的生活轨道上去。

  接下来要做的就只有等待,等待心痛的到来,等待死亡的降临,等待,最终回到许朝歌的身边。

  在外面的世界里,春天的气息卷悄无声息的潜入每一条缝隙中,拂去冬日的死气沉沉。在荒芜的院落外,不时能听到孩子的嬉笑声,甚至有几只归鸟停留在水泥墙上,歪着脑袋观察着窗户内麻木的人类。

  祁牧野就带了几样随身物品,为了让管能俪接受自己的死亡,祁牧野不忍心让自己狼狈死去,她每天都会接一大桶水供自己洗漱,她会像往常一样更换衣物,也会像往常一样盯着许朝歌的画像发呆,指尖摩挲着那支腐朽的笛子,企图唤醒一丝曾经的回忆。

  她花了很长时间,但又好像并没有多等。在2024年的第一场春雨中,救护车的灯光,划破小镇的黑暗,突如其来的鸣笛声将整座小镇的灵魂唤醒,他们眯着眼看着那些忙碌的身影,眼睁睁地看着他们将前几日闯入他们生活的奇怪的女人架上担架。

  喧嚣过后,小镇又归于平静,他们看着祁牧野待过的院落,也只是稍稍停留几秒,便又嘟囔着搂着各自的伴侣重回梦乡。

  祁牧野昏迷了很久,她的意识已经清醒,但身体却迟迟没有苏醒。她能清楚地感受到秋风的席卷,也能感觉到落叶掉落在她身上。不时有几只四脚动物踩着她的身子而过,祁牧野内心焦虑,生怕那些不通人性的动物啃了她的脸庞,使她无颜再见许朝歌。

  好在它们只是单纯地路过,连在她身边停留片刻的心思都没有。

  祁牧野昏迷了三日才苏醒过来,她的身上铺了一层金黄、卷曲的落叶,脸上浮着一层土壤的粉屑,头发上沾着几根细小的碎枝。

  祁牧野踉跄地站起身,拍去身上的尘土与落叶,跑到河边清洗。看着河面上这个狼狈的面孔,祁牧野失笑,转而更加仔细地打理自己的妆容。

  每次回来都是这样狼狈不堪,若是让许朝歌看到她这副模样,又该心疼了。

  她站在高处观察此处的地形,大致辨认出目前所处的位置。经历这么多次,祁牧野大致摸准了规律。回到铭朝,她的落脚点总是以许家为圆心,左右不过两三里,从没变过。

  想通这些,祁牧野再度对着河面观察自己,自以为没有一点差错,双手叉腰辨别好方向,大步朝尹江走去。

  她了解许朝歌,她也相信她们之间的默契。无论今夕何夕,许朝歌准在工地上泡着,只要她往家的方向不断走去,她们总能相遇。

  祁牧野的步子时而急促,时而缓慢。她想快些见到许朝歌,却又不想因为着急而气喘吁吁地迎来她们重逢后的第一面。她的身体本就不好,若是因此而让许朝歌看出端倪,那就得不偿失了。

  今年的风古怪得很,在山上时这风就吹得祁牧野站不住身子,只能不断降低重心才勉强稳住自己。地上的落叶被妖风不断卷到空中,不时拍打在祁牧野身上,她屏着气,生怕漂浮在空中的尘土进入她的鼻腔,也怕她好不容易打理好的仪容被这妖风吹乱,让许朝歌笑话。

  久别重逢,应该体面才是。

  她大病初愈,又屏着气,身体机能跟不上如此巨大的运动量,加上尘土袭扰,走上几步就要弯着腰狠狠咳一阵,声音嘶哑,恨不得将内里的器官全咳出来再清洗一番。

  尘土飞扬,能见度不到五米,隐约中能听到交谈声,其中夹杂着几声女子的笑声。祁牧野停下脚步,眉头微蹙,仔细回忆这笑声所属何人。她回头望了眼满天的落叶,在心里估摸着时间,喉咙突然一紧,难以置信地回头望向前方,不知怎的,眼泪就这么不听使唤地落了下来,开了这么一个头,泪腺溃不成军,嘴唇被狂风吹得干裂,颤抖着,准备良久的开场词在重逢的这一刻突然空白,似乎这世间再没有任何词汇能够形容她此刻的心情。

  这声音她如何不熟悉?那是她魂牵梦绕的声音。

  再多的准备,在真正重逢的那一刹那都显得多余。

  祁牧野深吸一口气,顾不上濡湿干裂的双唇,手指捏着袖子,颤颤巍巍地朝前方走去。眼前不断飘过落叶,干扰她的视线,祁牧野眯着眼,脚尖摩擦着地面,喉头不断上下蠕动,颤抖着声线:

  “朝歌。”飞驰而过的秋风带走了她的呼唤。

  “我回来了。”她本想着从容不迫地走到许朝歌的身前,大大方方地与她叙旧,可一开口,却情不自禁地哽咽起来。

  她像一个年迈的老妪一样缓缓朝前走去,眼中是无限的深情与温柔,秋风扑在她的怀中,为她带来爱人的独特的气息。

  许朝歌的视线在远处停留。今天的风确实古怪,吹得狂沙飞扬,让人睁不开眼。今早出门她就有一股奇怪的预感,心脏跳得极快,心情莫名轻快,又有些泪意,仿佛要将多年来压抑的委屈倾泻而出。她不安地望向远处,在朦胧的道路中突然出现一个模糊的人影,那人走得极慢,仿佛那强劲的秋风要压弯了她的脊背。

  不知为何,泪水夺眶而出,她站在远处,定定地看着不断靠近的人影。这么多年,她曾无数次幻想重逢的画面,一遍遍排练,一次次琢磨,可真到了这一刻,理智溃不成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