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侧眸小心翼翼地看梁佑芸,想问她怎么回事又不敢开口, 怎么好好的俪贵妃突然赏了她一副头面, 这不都是嫁人的时候才送的物件吗?
难道六皇子跟辰家结亲不成, 直接看上他妹妹了?那这聘礼也太少了些。
梁佑芸垂着眼,搭在身前的双手绞紧, 轻声道:“女儿知错了。”
俪贵妃这是敲打她今晚差事办的不好, 如果下次还有这样的情况,那她就可以带着这副头面直接嫁人了,至于当六皇子妃那是想都别想。
“你向来聪慧, 今晚的事情也势在必得, 怎么会出现如此纰漏?”梁国公屈指点着桌面责问梁佑芸。
梁佑芸抿了下唇,她总不能跟父亲说是未来嫂子拉着她在假山后面强吻, 这才坏了原本的计划吧?
梁楚两家还是要结亲的, 为了哥哥的前途为了梁家重回朝堂中心, 也为了她自己攀上高处,楚家都是梁家不能失去的联盟对象。
“女儿觉得福佳郡主对除夕宫宴早就有所准备, 否则也不会同辰玥演那么一出‘姐妹翻脸’的戏码来迷惑贵妃跟我们,让贵妃以为辰玥心里有六皇子, 这才急着动手解除婚约,仓促之下的计划难免不够周全,这才出了纰漏。”
说不定辰玥跟六皇子碰见的戏码都是朝慕的手笔,她也想解除婚约却不想将过错揽在自己身上,这才让辰玥配合她演了这么一出戏。
现在婚约解除了,她福佳郡主的名声清清白白干干净净,甚至还得到了独一无二的恩宠能以郡主身份在京城落得一座郡主府,要知道很多不受宠的公主都没有自己单独的府邸。
她凭什么,就凭皇上心里对大长公主的那点愧疚?
要梁佑芸说,这事办的还是太急了。可她一个做事的,在俪贵妃面前插不上半句嘴。
见父亲露出半信半疑的神色,梁佑芸继续说,“顾小公子常年流连花丛酒量自然不用说,怎么可能会醉酒绊倒磕晕过去,肯定是福佳郡主的手笔,说不定就是她让人把顾小公子打晕的。”
前面的猜测是她真实想法,后面的说法纯属撒谎。
人是忍冬打晕的,估计“摔倒磕晕”也是楚清秋跟忍冬做的,但梁佑芸不能说,只能将这一切都栽赃在同样出现在御花园的朝慕身上。
“那她这么做的原因是什么?”梁国公问,“她大可以反手将脏水泼你身上,何必打晕顾潘那个混球?”
其实梁佑芸办的这件事情本就凶险,如果她没能圆滑地摆脱顾潘并且祸水东引让他缠上朝慕,那朝慕就能反手拿这事要挟她。
说是看见她私下里跟顾潘来往,这样的话她名声坏了,日后别说进宫了,连嫁给别的好人家都没有可能。
俪贵妃要的从来都只是结果,自然不会理会其中的凶险,也没想过让梁佑芸一个清白柔弱的女儿家去当诱饵吸引顾潘是一件多么危险的事情。
梁佑芸心里也清楚自己的价值跟其中的风险,可权势利益在前面吊着,她只能硬着头皮往前走。
她当时甚至在头上藏了根尖细的簪子,就想着如果计划不成反被缠上,她把簪子刺过去,不管是刺顾潘还是刺自己,都能落得个保全贞洁的好名声。
奈何事情发展跟她预想的全然不同,因为楚清秋搅合进来,整场谋划全然落空。
她是安全了,可俪贵妃的责问也来了。
梁佑安听到这儿总算能插上嘴,“爹,你是不知道顾潘,他就是个绣花枕头外强内弱,好色又胆大,他可能是去御花园的路上就遇见了福佳郡主,拉扯的时候自己没看清路摔倒磕晕过去,这不也很正常吗。”
“这有你说话的地儿?”梁国公睨梁佑安,“你自己听听你说得话合不合理。”
梁佑安缩着脖子低下头,“我觉得挺合理的。”
梁国公一眼斜过去,梁佑安瞬间不敢再吭声。梁佑安心里不服气,看不上他又特意把他叫过来听图个什么,干脆别喊他呗。
不过有他插科打诨,刚才的事情也算翻篇了。
“事情已经这样,现在再去翻这些细枝末节也没有什么意义,虽说这次皇上恼了六皇子,但这门婚约总算是在齐家夫妇回京前解决了。”
“按你刚才的说法,这个福佳郡主倒是个有城府的,”梁国公沉思,“也许不是福佳郡主有城府,是长公主朝阳有城府。”
比起一个娇养长大的闺阁郡主,梁国公更倾向于这事是朝阳的手笔。
解除了福佳郡主跟六皇子的婚约,同时逼辰相在皇上面前说出辰玥三年不嫁人的话,绝了六皇子娶辰玥的心,还利用当年朝蕴的往事引起皇上的愧疚跟对俪贵妃的厌恶,可谓是一箭三雕。
“是该提醒一下俪贵妃,小心些朝阳长公主,”梁国公眯眼,“一个女子却妄想权力,她难道还想取代所有皇子坐上那个位置?白日做梦。”
这件事情之前,梁国公只当朝阳长公主不过是个有些权势的女人罢了,再嚣张跋扈也是在后院内室里,断然不会闹到朝堂上,可如果朝阳开始对付六皇子,那她的野心也就写在了明面上。
毕竟后宫的所有皇子中,六皇子是赢面最大的那个。比他年长的比他平庸,比他聪慧的母妃无用,比他年幼的更是不在考虑范围内。
梁国公捻着指尖,不管如何,他所有牌都压在了六皇子身上,连儿子都是从小就跟六皇子搞好关系,他绝对不允许有人坏他的计划。
梁国公抬起下巴示意梁佑芸,“把这头面拿回去摆在你屋里日日看着,也算长个记性,下次要是再有这样的事情,以后你就别来书房了,好好在你屋里练习女红等着出阁吧。”
梁佑芸脸色微白,低头应下,“是。”
兄妹两人从书房里出来,外面的烟花刚刚放完,绚丽的颜色映亮夜空不知道热闹了多少人家,可国公府却寂寥凄清,丝毫没有除夕的热闹。
走远了些梁佑安才敢伸懒腰,“我去睡觉了,你跟娘说一声我不过去请安,让她也别守夜早点睡吧,你看咱府上什么时候信过这个。”
说是守夜有祛病避晦的作用,梁佑安半点都不信,也就他娘整日在府里闲着无事才会听信这些。
梁佑芸双手捧着锦盒,仰头看烟花落下。
“芸儿。”国公夫人走过来,避开书房的门,拉着梁佑芸的手腕往后院走。
“你爹是不是说你了?”国公夫人担忧地看着梁佑芸的脸色。
梁佑芸扯出温柔的笑,轻声细语,“没有啊,你看,虽然事情没办好,但结果是好的,贵妃娘娘还赏了我一副头面呢。”
“不是这样——”她身边丫鬟阿秀忍不住出声,梁佑芸侧眸看过去,眼底凉意明显,阿秀这才把嘴闭上。
因为国公夫人怯懦柔弱,导致小姐向来在夫人面前都是报喜不报忧,连对她敲打警告的头面都说成是赏赐的。
“你从御花园回来我就觉得不对劲,眼睛是红的嘴巴好像都肿了,”国公夫人小声问,“当真没人轻薄你?”
当时梁佑芸还想去偏殿打听一下,可她那副样子根本不适合出现在人前,只能以身体不适先行回府了。
“娘,这事万万不能再提,尤其是在父亲面前,”梁佑芸叮嘱,“不然女儿的名声可就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