朝慕微怔,眸光晃动。
阿栀捏着糖纸,微微直起腰,盯着朝慕的脸看,“还苦吗?”
朝慕眼里漫出丝丝缕缕笑意,连呼吸都带着清甜的橘子香,微微摇头,“甜~”
024
听见小郡主说甜, 阿栀唇角抿出清浅笑意,“郡主喜欢就好。”
“喜欢,”朝慕一侧腮帮子鼓鼓, 水润温和的杏眼看阿栀,“阿栀你怎么刚好有颗糖?”
阿栀表面笑意不变, 实际上却借着低头收药碗的动作掩饰住眼底的心虚。
也不是刚好,是她去买小甜糕的时候小二送的, 就送了一颗,还是最便宜的果味硬糖。
阿栀之所以把糖留下来,主要是下午吃的太甜, 实在没胃口再吃糖……
谁知回来正巧碰上朝慕吃药嫌苦。
这事朝慕自然不知道, 她双手托腮, 眉眼弯弯看着阿栀,声线软绵, 音调慢慢悠悠, 尾音都荡着好心情:
“真好,阿栀出去还记得给我带糖~”
“阿栀是全天下最好的阿栀~”
“这糖是全天下最甜的橘子糖~”
……阿栀已经开始愧疚。
糖不贵,一文钱给三颗呢, 早知道她就真给小甜糕买两文钱的了。
一颗糖就哄的她梨涡浅浅, 阿栀算着自己的小私库,里面的银钱加起来如今已经够哄小郡主开心一年了。
“唔, ”朝慕想到什么, 眨巴了一下眼睛, “阿栀呀~”
阿栀心虚又愧疚,闻言腰背瞬间挺直双手贴腹, 垂着眼低着头,规规矩矩, “奴婢在。”
朝慕悠悠问,“阿栀除了给我带糖,还给别人带了吗?”
她眉眼弯弯,“比如翠翠呀,还有旁的谁。”
这糖是仅她一人,还是大家都有?
阿栀面无表情,抬眸跟朝慕对视,眼神坦荡无比,肯定地摇头,“没有,就这一颗。”
人家就只送了一颗说尝尝鲜,要是好吃下次再来。
朝慕梨涡这才浮现出来,软软的调儿,“阿栀最好了~”
她托腮的小拇指指腹轻轻点着鼓起来的脸颊,“唯一的糖只送我了~”
阿栀,“……”
阿栀良心隐隐作痛,一种名叫愧疚的东西在心底发酵蔓延。
要不是小甜糕不知道她下午去吃东西了,阿栀这会儿都要开始怀疑小甜糕是不是在点她呢。
故意这么说,试图激发她的愧疚之心让她死心塌地留在府里当牛做马!
阿栀不愧疚,阿栀今天别说吃甜糕了,她就是吃汤圆——
那也不愧疚。
因为她品行战胜贪欲,发现一件大事。
阿栀从袖筒中抽出自己记账的本本,卷纸摊开,阿栀将中间的炭笔拿走,“郡主您看。”
“嗯?”朝慕看了眼阿栀,才顺着她的视线看向桌面上摊开的纸。
纸有些卷边,阿栀拿了茶盏压住边缘,“这张是宴后所有东西退完之后真正的账单,这张是上报府中账房的账单。”
一共四张纸,写满清娟秀气的文字跟数字。白纸纸面干净,内容罗列整齐,让人一眼就能看明白。
阿栀今天下午是出去退东西的,带着府里下人。他们负责把东西送到,阿栀负责跟对方掌柜的算银钱。
朝慕没抬头,伸手侧身拍了拍身侧的绣墩,示意阿栀坐下说。
阿栀犹豫一瞬。朝慕葱白的指尖点着纸上数字,昂脸看她,“你这般站着,我抬头说话有些累。”
“阿栀,你要体谅我还病呢。”她又拍拍旁边绣墩,阿栀这才坐下。
“以鲜花为例,我之前去采买的时候报的是齐管家的名字,他们没多想以为我是齐管家的人,所以这次去退花的时候,掌柜的直接问‘是同原来一样吧’。”
阿栀道:“我不知道原来怎么退,便点头说是。”
谁知道一共退了六十盆上好的花卉,对方掌柜大笔一挥,这个六十的数儿直接就变成了二十,给出了名目是“花有损伤”。
退六十报二十,那剩下的四十呢,自然是进了私人的腰包。
除了这些还有别的,一场府宴下来,七七八八零零总总加起来,竟有将近两千多两银子是可以不走账面的。
像阿栀这样的大丫鬟,每个月的月银五两,这已经很多了,翠翠这种月银才三两。对于她们来说两千两就是个天文数字!是她们这辈子靠给人当丫鬟都赚不到的数。
天晓得下午阿栀看着手里的银票有多挣扎。
有了这两千两,她直接能在小县城买一块地,用来盖房屋种花,一辈子都可以不愁吃喝,要是享受一些,再雇个丫鬟什么的伺候也绰绰有余。
怪不得齐管家拉下老脸要接手府宴后的善后呢,跟两千两银子比起来,脸皮算个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