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郡主一只手从被褥里伸出来,手指搭在她掌心中,露出半截清清瘦瘦白白细细的腕子。

  朝慕半张脸埋在被褥里,都没抬头看她,但却像是看到了阿栀脸上的诧异,闷闷地说,“阿栀,我怕。”

  阿栀犹豫了一下,缓慢收拢手指握住朝慕的手,温声说,“郡主不怕,奴婢在呢,奴婢在床边守着您,不管是梦里还是梦外,郡主谁都不用怕。”

  朝慕像是笑了一下,脑袋从被褥里探出来,眉眼弯弯,水润的杏眼亮晶晶地看着阿栀,“好,我的阿栀护卫~”

  阿栀被她说得脸一热,轻轻握着朝慕柔软到几乎没有骨头的手,捏了捏,示意她安心,“郡主快些睡吧,再不睡要天亮了。”

  “那你待会儿回去睡的时候,把被褥里的两个暖炉抱着,一个暖手一个暖脚。”朝慕闭上眼睛,软软地叮嘱她。

  不然起来这么久,阿栀原本捂热的被窝都凉了。

  “好。”阿栀拉着被子盖住朝慕露在外面的手腕,心里因她的话热了一下。

  小甜糕这个人就跟她掌心握住的手一样。

  滚热滚热的,被攥在手心中,又暖和又柔软。

  阿栀就这么握着她的手等她睡熟了才起身回去。

  放下朝慕的手,将她手臂塞回被窝里的时候,掌心里的温度被抽离蓦然一空,阿栀竟觉得有些不适应。

  不适应的她从朝慕被窝里掏出两个暖炉抱在怀里,美滋滋躺回自己床上。

  暖炉热乎,虽然不如小甜糕柔软,但贵在奈造,用来暖脚毫无心理负担,毕竟她可不敢让小甜糕给她暖脚。

  一夜深睡,翌日清晨阿栀早起,门外一片雪白,风一扬甚至有雪花纷扬飞过。

  天气放晴,开门待客。

  016

  昨夜大雪,今早院里挂着的红灯笼上覆盖了一层厚雪,远远瞧着像是雪后红柿,喜庆吉祥。

  庭院洒扫结束,买来装点的花卉盆栽被搬了出来,虽是落雪后的冬季,瞧着却有股盎然春意。

  这便是财力。

  齐府开门待客,朝慕同阿栀一起站在主屋门口等着迎接即将到来的贵女们。

  阿栀看了眼身前的朝慕,又看了一眼。平时爱穿粉穿红的小郡主,今日竟选了个素净的颜色,瞧着并不显眼。

  做为宴会主人,一般会穿得隆重些,不能说艳压群芳,但至少在人群里打眼就能看见她。

  可朝慕反其道而行之,素雅的像是去赴宴的,没有丝毫“抢风头”的意思。

  阿栀的疑惑就差写在脸上了。

  朝慕回头看她一眼,“哦~”了一声,水润的杏眼写满了然,“阿栀不喜欢我这身衣服。”

  阿栀哪里敢说不喜欢!

  她垂眸福礼,“郡主穿什么都好看,奴婢没有不喜欢,只是不习惯,平时很少见您穿这样的颜色。”

  “我也知道这颜色淡了些,”朝慕抬手低头看衣裙,颜色虽素但该有的细节工艺全都有,“因为今日要出风头的不是我。”

  阿栀茫然了一下,“?”

  朝慕学她双手交叠贴小腹,抿出清浅梨涡,声音轻甜缓慢,“待会记得看热闹。”

  “对了阿栀,”朝慕扭头冲阿栀眨了下水润的杏眼,眼里闪过狡黠光亮,“我给你添了个不大不小的麻烦。”

  阿栀瞬间挺起腰背,“!!!”

  有人背刺!

  不过小郡主突然这么俏皮的一眨眼,倒是让阿栀觉得她这身鹅黄襦裙挺好看的。

  鹅黄颜色衬出小甜糕那股天真的灵气,如同不谙世事不懂人情的小姑娘,完全不像个明年就能嫁人的未来六皇女。

  鲜活灵动的像个精灵,……可惜长了双黑翅膀。

  今早醒来后,小甜糕依旧清甜可人,但少了昨夜拉着她的那个黏糊劲儿。

  阿栀已经开始想到底是什么麻烦了,直到在人来人往的丫鬟队伍里看见本应在后院浆洗的小雀。

  阿栀眯眼,“……”

  阿栀盯着身前的朝慕,目光幽幽。

  朝慕心虚地昂头看天,指着太阳给阿栀看,“阿栀你看阳光。”

  阿栀不想看。

  小雀跟小燕一样不是个安分的,小燕泼辣,小雀骄横,都不是适合在前院伺候的丫鬟,阿栀先前将两人弄到后院向阳院里才算消停了几日,怎么如今小郡主又把叫了回来?

  站在院里迎客的小雀明显也看见了朝慕身后的阿栀,心里哼道:贱婢!

  亏得管家让人跟小郡主求情,不然她现在还在后院跟小燕一起洗衣服呢。

  一想到这些,小雀就委屈的想哭。她娇滴滴了十几年的手,干过最重的活也就是捧个砚台,哪里拎过棒槌捶过衣服。

  这才几日,她一双手就冻得又红又紫,她一心疼手,衣服就洗得慢些,一洗慢了,管事的嬷嬷就会骂她。

  说什么天生贱命还想有主子的待遇。

  小雀在后院度过的每一日,没有一天是不骂阿栀跟怀念国公府的,如果可以,她宁愿在国公府书房里当一辈子的书房丫鬟,不再去肖想名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