工人脸上露出不明所以的表情,伴随着惊恐慌乱地挣扎:“你在说什么?救命啊!救命啊!”
其余人这才回过神来,跑着过来帮忙,萧以白声音很轻,甚至听不出威胁的情绪:“你们要是碰到我,他可就要死了。”
薄薄的刀刃贴近皮肤,被按住的工人甚至感受到一点刺痛。
“你要和我比疯吗于梦冬?用你自己的生命,来证明我的劣质。”萧以白轻轻拍他的脸,发出好听的鼻音,“嗯?”
几个人面面相觑。
“你们让开。”地上还害怕发抖的人忽然换了表情,而后换上温柔的笑。
萧以白总算在这张陌生脸上找到,熟悉的厌恶感。
“哎呀,被你拿捏了,怎么发现的?”
萧以白松开于梦冬,站在一边等他狼狈地爬起来。于梦冬爬起来的第一件事是摸向自己的脖子,他以为会有更深的刺痛或者满手湿润,结果一无所获。
“你自己的习惯,当你心里有恶意,预想去实施的时候,总会用右手摸着自己的左手。”萧以白冷冷看他,“你整了容,一直躲在北安,难怪抓不住你。”
于梦冬眼里漫起疑惑,但却没有说话。
“怎么,你以为我真的会杀了你?”萧以白抬起手来,将手上看起来泛着银光的锋利刀片,直接对折又弹开。
因为惯性在空气中左右摇晃的薄片,很快挺立,和一把真刀无误。
于梦冬好像愣了一下,然后笑起来:“以白啊,那你怎么会来找我呢?那个你找了很久的拐子,不想找了吗?对你来说,我比你的真相更重要吗?”
他还是捂着自己的脖子,笑得很开心:“我很感动哦。”
萧以白将假刀收起来,两手掏着口袋:“你太自负了。“
“嗯?”于梦冬歪头,好像听不到他话里的意思,“以白,萧霆要出狱了,你的案件追诉期,还有多久呢?抓了我,可就没人给你关键性证据了哦。”
萧以白兜里的手骤然握紧,他感觉到自己呼吸的变动,暴戾的因子差点按捺不住,直到身后亮起刺眼的红蓝光。
“你玩真的啊萧以白。”于梦冬不够自然的五官忽然有些扭曲,“为什么呢?”
张平安带着人下来,很快控制住了整容后的于梦冬。
伴随着人体永不会消散的指纹,落在仪器上,和通缉名单里的男子重合。张平安的手机上同步了于梦冬以前的照片。
眉目清秀,五官精致,看着温和大方,与现在正大火的于清像红白玫瑰,任谁看了,都不会是一张讨厌的脸。
于梦冬的手腕上拷上手铐,顺从地被张平安押往警车。
“等一等。”于梦冬有些可怜兮兮地看向张平安,然后回头面对萧以白,“以白,你会让我出去的吧?”
萧以白眉心一跳,姿态却没变化,仍旧是淡淡地看着他。
“你在说什么屁话!”张平安陡然开口,吼得于梦冬一缩,看起来很是胆小。
警方的人很快就从于梦冬的藏身地找到所有电脑,萧以白一刻没有耽搁,就开始每个检查,于梦冬被没收的手机也在他手上。
“怎么样?”张平安将于梦冬交给同事,来到萧以白身边。
“他收买了一些营销号,会定时发送一些不实内容恶意引导网民,也有攻击网站和节目组防火墙的证据。”萧以白有条不紊地处理着,“但都控制住了,外网的手脚也消除了。”
耳机里的直播声音告诉萧以白,最后一组表演结束了,再过一段广告台词,马上就要公布所有人的分数排名。
张平安拍拍他的肩:“辛苦了。”
于梦冬的手段简单粗暴,确实如沈幸等人推论,主要是为了抹黑星域名声,对节目造成破坏,但并没有其他人牵涉其中的证明。
萧以白稍微松了一口气,抓住了于梦冬的人,只要他不碰手机和电脑,其他可以慢慢调查,后面就不会再有多余的意外......
“以白。”于梦冬小声喊他。
萧以白不看他。
“一会儿我会和警方说,我记恨你们把我送上法庭,毁了我的人生,所以才恶意针对星域。”
于梦冬叹了口气:“不过......你猜我为什么要针对那个叫兰桥的选手吗?”
[哎?这次我们有两位选手并列第一呢!分别是我们虞忘川老师组的于清选手和Wendy老师组的兰桥,请我们两位选手到舞台中间来!]
萧以白捏紧自己的虎口,终于抬起眼来,阴冷的目光定定地看着于梦冬。
“你觉得我这三年,只顾着躲了吗?”于梦冬弯着眼睛,“以白,我从来都没放弃过我们的仿生实验哦。”
心脏像被一颗巨大的石头砸穿,萧以白大腿肌肉绷紧,他腾地站起来。
“我手里不但有你最想要的真相和证据,还有你最想要的人。对了以白,妹妹最近还好吗?她是不是很开心啊?”
萧以白走到他的面前,一把拎起他的领口,于梦冬被铐住了双手,不能反抗,勒紧的领口让他瞬间进入窒息的状态。
“以白?萧以白!”张平安听到动静,小跑着过来,岁月留下痕迹的脸上都是着急。
萧以白听不到张平安的声音,眼里只有无尽的恨意,想把面前这个人撕裂!让他消失!
三年前萧柚白受惊后高烧不退、尖叫呐喊,只要清醒就抱着电脑不松手的模样清晰浮现在萧以白脑海里。
杀了这个人!
杀了这个人,谁都没有危险了!
“咳咳!咳咳......萧以白,你知道兰桥为什么出现吗?他是不是很像你想象中的那个人啊......咳、萧以白、杀、杀了我,他就会消失,仿生实验再如何接近生物,也是、是、仿生啊......哈哈哈!”
于梦冬断断续续的声音涌进萧以白的耳朵:“我要是、进去了......你就什么都没了......妹妹,会不会又崩溃一次啊?”
萧以白的拳头高高抬起,在离于梦冬脸很近的时候被张平安往后抱住。
“以白!你冷静点!不能这么做!”张平安浑身是汗,现在萧以白的模样和十五年前的小孩重叠在一起,他全身都在发抖,很怕萧以白做出无法挽回的事,“我们有法律!他做的所有事都会得到审判!”
萧以白力气大得惊人,被一个老刑警这样钳制,另一只手也没有松开于梦冬,反而拽得更紧了。
[各位老师们,我有一点话想说。]
耳机里兰桥的声音像一阵寒风,登时吹醒了萧以白的大脑。
[我们不会有两个C位,自然也不会有两个第一名,我想和于清选手,再要一分钟的solo舞台,请各位老师和网络评委,重新打分。]
萧以白缓缓松开了于梦冬的领口,他卸掉力气,跟着张平安后退了两步,眼里有片刻的失神。
于梦冬伏在地上剧烈的喘息,缓过来后第一反应是恨恨地盯着萧以白:“我不好过,你也别想好过!你以前就差点被我骗走核心资料,现在,又轮到兰桥了!”
[那么我先来吧,上次是唱歌,这次......还是唱歌哦。]
“萧以白,我给你考虑的时间不多,你知道,仿生实验的最终成功只有我们两个人才可以达到。你想永远把他留下来吗?你不想你妈妈吗?”
[算是我被大众知道的契机,原创曲《摇篮曲》现场哼唱版献给大家。]
因为只有一分钟,他没有从前奏舒缓的轻吟开始,而是从音调升高的部分进入,伴着一段高技巧的钢琴伴奏,清亮的嗓音婉转又嘹亮,只是听着这样的声音,就让你忘记自己身在何处。
他甚至不需要在舞台上炫更多的技巧,不需要舞蹈,不需要炸场的节奏。
兰桥完全不在乎后面的于清会有什么出奇制胜的招数,他相信自己的感染力,能通过声音震动所有的人心。
哪怕,他不在乎那些人心。
“张叔,我没事了,你别担心。”
萧以白安抚张平安,面目变得柔和:“我现在,有事情要离开。后续的事,麻烦警方了。”
张平安仍旧不放心:“以白,你......”
“我答应过一个人。”
兰桥站在舞台中间,卡着最后一秒钟在钢琴上敲打下最后一个音符。
这个舞台上所有的选手,只要表现出竞争意识,都是紧绷的状态,连胜券在握的于清,面对舞台都有难以压下去的紧张感。
站在舞台中间的银发少年,却松弛得像是误入会场的精灵,众目睽睽下也只有淡然一笑,若是无人挽留,他就会展开翅膀离开。
台下的评委哑然,直播端的弹幕已经疯了,在短暂的停滞后,像海啸一样淹没了屏幕。
“你、你为什么选择这首歌呢?”开口的还是Wendy。
不管是这一个月的相处、《悬月》的舞台还是之前让人惊艳的英文童谣,她以为她已经足够清楚兰桥的实力。
但是当那首已经耳熟能详的哼唱再以钢琴伴奏的形式展现在面前,她又一次推翻了自己所有的认知。
他好像、好像在传达些什么。
“因为是临时的,所以只能选择自己比较擅长的。”兰桥谦逊地颔首,额前碎发轻轻拂过脸颊,露出额角一点点不明显的红痕,“希望大家能够好梦。”
他从容下台,在面对于清的时候,露出漂亮的笑来。
于清勉强回了一笑。
兰桥凑近这个男孩子,虚虚抱着他,用只有两个人听见的声音说:“姜若文也好,丁羽禾也罢,或许还有我不知道的人。”
他造物恩赐的眼里漾出一丝精光:“我就在这里,你别想越过去。你和你身后的人,别想对他动手,知道了吗?”
于清一僵,侧头盯着他,兰桥没有说出名字,但他们心知肚明。
“于清加油哦。”
他威胁十足的话语讲出来,还是柔软温柔,附在耳边更像是在娇娇得讨要什么,让你想把所有东西都捧出来递给他。
兰桥乖巧地站在台下,又是一副期待着于清表演的模样。
Wendy刚好看到这一幕,一个短暂而友好的拥抱,所有人都看不出也听不到任何不对劲的地方。
但她有种莫名的笃定,她好像知道兰桥要传达什么了。
无论外界有多大的声浪,不管是这个物竞天择的社会还是这样残酷美丽的舞台,都无法质疑,兰桥所得到的一切。
游戏里虚拟“兰桥”的星途,是无数热情坚持的粉丝为他打造出来的大道,“他”甚至还没有一首公布于世的代表作,“他”是数据、人设,是假的。
这里的兰桥,却告诉所有人。
什么才是,不二的星光。
[小白,你听我说,永远不要用自己的人生为别人的错误买单。你要听我的话!你答应我!要听我的话!]
“我答应过一个人。”
萧以白用纸巾擦着自己的手,认真地抹去魔鬼掠过身体留下的痕迹,他温顺得像一条暴起后被主人呵斥的大狗,现在收起浑身的刺,待在原地。
“我不会,为别人的错误买单。”他掏出口袋里的仿真刀递给张平安,笑了笑,“假的。”
张平安的心终于缓缓落下。
于梦冬不可置信地看着萧以白。
“你别想再动摇我了于梦冬。”萧以白蹲下来,眼神有些怜悯,“你知道我为什么会放弃你给的线索,而直接来抓你吗?”
于梦冬眼睛睁大,刚想要说话又被咽喉的疼痛噎住。
萧以白拍拍他的肩膀,像很多年前,他们还是朋友的时候:“只有把你抓起来,兰桥那边,我才能放心。”
他站在路边,婉拒了张平安的邀请,而后点燃一支细烟。
网络上的澄清已经大面积铺开,配合官方审查的结果,现在正在open热点第一,下面的十几条热搜,都是《星空之下》首次公开亮相直播的相关内容。
热度算得上万人空巷。
萧以白点进第一条热搜#《星空之下》节目组声明投票绝对公平
热门微博前两条是官方的通报和节目组带公章的声明,第三条是一个千万大V的博文:
【。只要是看完直播的,没人会质疑兰桥的第一名,我真他妈服了这么牛逼,去他大爷的二次元照进现实,这哥们秒了。】
萧以白关了手机,静静地抽那支烟。
那一瞬间他想起停云桥的太多事,现在整个人像站在渡河边,要往彼岸走。
今天是立冬。
他的世界快要下雪了。
手机振动起来,萧以白垂眸,看到沈幸的名字,心悸感瞬间爬遍全身,四肢百骸都开始酸软。
“喂。”萧以白接起来,声音有些发抖。
“萧以白?”
是他想的声音,立冬如约而至。
“兰桥,我、我很快就回来。”
兰桥愣了一下,然后捏着手机笑起来:“你看节目了吗?听到我唱歌了吗?”
萧以白声音喑哑,在他不自知的时候,眼眶微湿:“看了,也听到了。”
“记得给我写歌词嗷,你看看,我还是没有歌词呢,再有一次临场发挥,我就要只能去唱《歌剧》啦。”他的声音软软的,清凌凌得入耳,又像春天了。
“嗯,会写。”萧以白按灭香烟,扔进路边的垃圾桶,打开车门,启动汽车,一气呵成,“你等等我,十二点以前,我一定回来。”
“唔?好啊,不着急。”兰桥情不自禁地笑,“我今天厉害吧?沈哥说我比什么公关都好用呢。”
“对。”萧以白目视着前方,人烟稀少的国道上把速度开到了100,明天,估计会收到超速的罚单,“你很厉害。”
兰桥嘿嘿笑:“我也能帮你的啦。”他顿了顿,声音软下来,“所以,你别怕哦。”
萧以白眼里未干的湿意凝成实体,倏忽坠落。
他不怕,他不会再怕了。
“我有很多话想和你说。”萧以白道,“很多很多。”
[郑助理,麻烦你,把签收的东西送到码头。]
[还需要一束白玫瑰花,九朵就够了。]
他干涸而孤寂的人生重新找回了热情,那些执念和意难平终于得到了一个口子,无比想倾诉出去。
想像十五年前一样,扑在他的怀里,把受的苦难一字一句都倒出来。
但他变得贪心了,一个安抚的拥抱,不再足够。
萧以白想,他要换一个字了,他想要。
拥有。
【作者有话说】
表白倒计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