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周渐渐恢复宁静, 众人才从高粱地里出来。
“师父,飞焰它……”江辞面容严肃,“它悄悄引开了追捕的官兵。”
虞山“嗯”了一声:“我听见了。”
“它……还能回来吗?”
这个问题的答案显而易见, 虞山没有明着回答, 只是说:“咱们快走吧,要是他们发现端倪, 重新追上来就不好了。”
江辞远望了一眼巍峨的青山,随即眨了眨眼,以示同意。
七天后,几人顺利通行凤鸣关, 回到了东越境内,总算可以放宽了心。
江辞把福妞安置到京郊外的宅子中, 李承霖则把苏昌安置到别处, 并悄悄派人暗中保护。忙完了这些,才回到皇宫去觐见李承贺。
李承贺坐在龙椅上,表情淡淡的:“还有三日, 一月之期便到了。苏爱卿可找出破解之法?”
江辞如实奉告:“回禀陛下, 微臣先去夕清山拜见了药师虞山, 他告知微臣此毒药的制作原料,其中最重要的一种原料名唤北溟浮萍,乃北溟所独有,北溟玄珠是北溟黑蚌蚕食了北溟浮萍后孕育出的珍珠, 因此, 用北溟玄珠做药引能破解此毒。微臣问及有没有其它东西能替代北溟玄珠为药引时, 他表示毫无办法。无奈之下, 微臣只好亲自前往北溟一探究竟。微臣研究发现,北溟浮萍除了会被北冥黑蚌蚕食外, 还十分惧怕皂角的存在,微臣本想试一试用皂角替换北溟玄珠为药引,看看是否具有同样的解毒效果。结果还没来得及尝试,便被北姜官兵察觉身份,一路追杀,东躲西藏,费尽辛苦才回到了东越。”
“苏爱卿真是辛苦了。”李承贺蹙起眉头,故意扮演出一副忧心忡忡的样子,佯装关切地询问道:“可曾受伤?”
“多谢陛下关怀,微臣不曾受伤。”
“如此朕便能放心了。”李承贺停顿了片刻,又微微叹了口气:“只是你曾立下了军令状,如今期限将至,解药却未曾妥善,这叫朕如何是好呢?”
现如今,也只有赌一把了,死马当活马医。
江辞行礼道:“三天,不出三天,微臣一定拿出妥善的破解之法,如若不然,陛下按令处置便是。”
“既如此,朕便再候三日。苏爱卿,你可别让朕失望啊。”
后一句话他说得极轻极缓,却隐隐夹杂着栗栗的寒意,江辞躬腰行礼,微不可见地咬了咬后槽牙,随后答道:“微臣自当尽力而为。”
“朕与皇妹还有要事相商,你先退下吧。”
“微臣告退。”
离开了千秋殿后,江辞打量了一下身后无人,便忍不住翻了个白眼,长舒一口气。
李承贺这做作的模样当真是令人作呕,摆明了就是想让她拿出解药,然后再让她吃不了兜着走。
既要……又要……
天底下哪儿有这么好的事?
若不是京城百姓尚在危难之中,她才懒得替他卖命呢!
回到永安宫,江辞立即开始行动。
有了上一次的经验,这一次就较为轻车熟路了。
她配置好了同上次一模一样的药方,只是把北溟玄珠替换成了皂角,然后煎熬成汤,待它冷却。
吃了“醉生梦死”的两只鸡仍在昏厥中,她正好拿它们来试试药力。
灌下了足够的药汤后,便耐心等待着。
大约半个时辰后,李承霖回到宫中,远远瞧见江辞背对着她,一动不动地守在鸡笼前,太阳炙热,她却连个遮阳的器物都没有,不由得有些生气:“荒唐,真是荒唐!本宫不在,你们就是这么对待驸马的?这日头这么毒辣,万一中了暑,本宫唯你们是问。”
一旁的小太监连忙磕头:“殿下息怒,冤枉啊,并非奴才们失职,实在是驸马吩咐过,让奴才们一概不要打扰,咱们也不敢贸然上前啊。”
李承霖又望了眼江辞,吩咐道:“去取伞来。”
“奴才领命。”
药汤已灌下去那么久了,大抵也该起效了,然而两只鸡还是没有清醒的迹象。
难道失败了?
江辞黯然苦恼,头顶却忽地出现了一片阴凉。
她好奇地抬头望去,是一把孔雀牡丹油纸伞。
回过头,果然看见了李承霖。
不过她心情郁结,并没有表现得十分欢喜,只是道:“你回来了。”
看到她这副泄气的模样,李承霖也猜出了大概,于是询问道:“不行吗?”
江辞摇摇头:“半个时辰了,还是没有反应,大抵是不行的。”
李承霖仔细想了想,然后安慰道:“我当年中了此毒,用北溟玄珠做药引,都尚且需要两个时辰才清醒,如今才半个时辰而已,不急。”
听到这句话,江辞的眼睛倏忽就亮了起来,“当真?”
“我骗你作甚?”李承霖笑言,“找个人在廊下盯着动静,若有反应,他自会来通知的。且奔波了这么些天,你也该累了,先回宫稍作歇息。”
“也好。”
李承霖把头转向长廊,恰好看到有个小太监在那里洒水打扫,正打算唤他过来时,耳边却响起了“咯咯哒”的声音。
她怔了怔,连忙转回了脑袋,蓦然看见笼子里的两只鸡均已清醒过来,有气无力地扑腾着翅膀。
她心下大喜,连忙牵住江辞的手,欢悦道:“成了!百姓们有救了!”
——你的命也保住了!
江辞亦是激动得不能自已,颤抖着手,一时连句话也说不出来。
上苍保佑,果真让她赌对了!
而且从清醒的时间来看,皂角的功效甚至比北溟玄珠要好!
李承霖见她高兴得说不上话,便开口询问道:“可是要去禀告皇兄,而后广发给平民百姓?”
江辞平静了一下雀跃的心情,回复道:“且慢,以防万一,须得多做几次实验,等到确保万无一失后,再广发给平民百姓。”
接下来,江辞把两只鸡喂饱,又给它们吃了“醉生梦死”,然而等了一天,它们都没有昏厥的动静。
她不由得嚷嚷道:“奇怪了,这毒失效了吗?”
李承霖在一旁提醒道:“有没有一种可能……中过此毒又解毒了的,便不会再中毒了?”
“也不是没有这种可能。”江辞把手中端的毒药递给李承霖,“你帮我拿着,我再去御膳房找找看有没有待宰的鸡鸭……”
“等等——”李承霖拦住了她,随即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端起毒药就往嘴里灌。
江辞不可置信地瞪大了眼,等她反应过来,毒药早已被李承霖一饮而尽。
“你你你!”江辞下意识地伸手去触碰她的嘴唇,着急喊道:“你快吐出来!这是毒药!”
然而还没碰到嘴唇,李承霖就半路抓住了她的手腕,轻声道:“我当然知道它是毒药。”她将碗扔在地上,继续道:“如果再去御膳房抓来鸡鸭,把毒药喂给它,毒药起码要明天才能生效,然后喂给它解药,再喂给它毒药……一来二去的,还要耗费多少时间?可我们已经没有时间了。而我恰好就是中毒后又解毒了的,我再次吃下毒药,只消明天便弋花能见分晓。”
“可是……”江辞焦灼不安,“这两只鸡吃下的是皂角为药引的解药,而你吃下的是北溟玄珠为药引的解药,二者是有区别的,再者,两只鸡虽然……”
“阿辞,不要再担心了。”李承霖温柔地打断了她的话语,“虞师父说过,此毒十二个时辰内必定发作,可距离两只鸡被灌下毒药已经远远超过了十二个时辰,它们依然好好的,可见毒药对它们已经不起作用了。纵你所说北溟玄珠和皂角是有区别的,如果我真的再度陷入昏迷……”
她眨了眨眼,看着江辞的眼睛,微笑道:“可你还在,我相信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