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不容易上完无聊透顶的《天界史》，我来到冰系学部，和一批与我一样的一年级菜鸡一起，迎接我们的首次法术实践课。
由于是第一堂课，课程内容非常简单，只需要在掌心凝结出冰球就算过关。
授课老师念着咒语，霎时间，掌心就出现了个圆溜溜的大冰球。
在场的学生都很兴奋，而我内心毫无波澜。
我仍旧记得，多年之前遥远的那个上午，我在光系学部，第一节 法术上，召唤的光柱差点把学院的屋顶掀翻。
我曾经是天国历史上，最优秀的光系法术掌控者。
但是我堕天了。
我现在是一名堕天使。
默念咒语，掌心久久没有任何反应。我越是努力，越是焦急，心态越是暴躁，越是没有任何进益。
因为我堕天了，这就是神对我的惩罚吗？
失去执政副官的资格，失去炽天使的荣耀，失去御光的能力，甚至连学习别的法术，也是最差的资质。
同班同学几乎全部施法成功，他们的冰球或小或大，整个教室充斥着喜悦的气息。
看着掌心一层薄霜，这已是我能做到的最大限度，我从未感到如此无力。
人群中已经传来窃窃私语，甚至有人对我放肆嘲笑，我只能是充耳未闻。
“你可以做到的，”授课老师，叫爱丽的一位中阶天使，鼓励我说：“你只是需要更多的锻炼。”
“谢谢您。”我说：“我会努力的。”
爱丽将她的书递给我：“孩子，书上有我的一些笔记，如果你需要的话，可以拿回去。”
我接过她的魔法书，放在我的书包里：“真的非常感谢您。”
小小的身体，背着沉重的书包，我心情低沉，从学院里出来。
天幕是金橘色的，点缀着晚霞，几只白鸽飞到了教堂的尖顶，落在地上。
我的目光随着白鸽流转，看见了双精美的靴子，而后抬头，是伊安。
他站在教堂大理石的白色台阶之上，光线照在他如雕塑般完美的侧颜。
他朝我微笑。
我站在原地，心跳加速，心率失衡，心悸难抑。
我这才注意到，因为伊安的出现，这里已经里三圈外三圈围满了人。
我在学院的处境已经够艰难了，不想再生什么枝节，更不想被人戳着脊梁骨说闲话，于是我装作没有看见他。
我挤进人群，打算默默溜走。
伊安却问：“你去哪里？”
人群自动离我三尺远。
我左看看右看看，伊安说话对象只可能是我，只好硬着头皮说：“殿下，好巧。”
接下来更要命的场景出现了，伊安不远处停着他那辆华丽的过分的皇家马车。
我额上已经开始冒冷汗了。
千万，千万，别让我和他一起坐那个马车啊。
伊安朝我伸出手，我攥着书包一角，小心翼翼挪过去。
伊安打开马车的车门，我在万众瞩目下芒刺在背地进入了马车的车厢。
十分自然地，伊安接过我的书包：“今天的课业如何？”
“不算太好。”
车驾前是只浑身雪白的独角兽，它拥有穿越星河的能力，全天国只此一只。
伊安拿出那本魔法书翻了翻：“书上的内容对你来说，未免太简单了？”
“殿下，我现在是个小屁孩，一年级，已经超纲了。”
“兰斯，你可是学院最优秀的毕业生。”
“那是以前，现在的我一事无成。”我有些沮丧。
换作以前，能和伊安并肩坐在车驾里，疾驰在天国的街道，是我做梦都不曾设想过的情景。
但现在，我心底萦绕着一层厚厚的阴霾。
我堕天了，我令他失望了，我无法再取得荣耀，那么我注定将离他越来越远。
伊安拨开我额前微卷的短发：“如果你不想在学院学习，我可以亲自教你。”
够了。
我心底叫嚣着一种无法言明的焦躁。
伊安对我越好，我就越歉疚，越自责。
他想要救赎堕天的我，想要拯救身为执政副官的候选人的我。
但我对他，根本充满了僭越的绮念，我妄想他，我亵渎他，不仅如此，我现在没用到连一个冰球都没办法召唤。
我芒刺在背，我坐立难安，我请求道：“殿下，请您恢复我本来的样貌。”
伊安将我恢复了堕天使的原貌。
马车从主城的上空驶出，昼夜交替，漫步在银河之畔。
我出神地望向奇幻瑰丽的夜幕与星空，祈祷时间就在此刻暂停该有多好。
伊安问：“在想什么？”
我侧首，看见他温柔注视的目光，心里泛起波澜。
为什么要这样看着我？
为什么给我一种错觉，就好像。
就好像，他也喜欢我一样。
够了。
我无法再与他待下去，几乎是仓皇而逃，我说：“抱歉殿下，失陪了。”
我打开马车车门，展开黑色的双翼，消失在夜幕之中。
我回到光耀学院，回到光系学部。
按照造物的规律，堕天使与光系相克，故无法修习光系法术。
但我偏偏要尝试。
我默念光系的咒语，如同堕天之前的无数次，但回应我的只有相克的反噬。
越是尝试，反噬越深；反噬越深，我越要尝试。
鲜血从喉内蔓延，就像是命运对我的戏谑。
鬼使神差，我居然念了句上午刚学的冰系咒语。
硕大的冰球霎时间砸在我脑门，与此同时，我退回了幼年的形态。
修习光系是不可能了，修习冰系还是有可能的？
我终于接受了这个现实。
拖着被砸的眼冒金星的疲惫身躯，我摸黑回到了神之主殿，伊安的寝宫。
伊安坐在桌前看书，我从半空飞下，正好落在他的怀里。
我为自己之前的失礼行为懊悔不已，于是乖乖地认错说：“伊安殿下，对不起，我今天在学院遭受了挫折，所以...”
伊安看着我皱巴巴脏兮兮的衣服，察觉到我似乎受了内伤，无奈叹息：“兰斯，我宁愿你和我置气，也不希望看到你负伤。”
“殿下，我错了！”我无比庆幸现在自己处于幼年形态，让我的道歉显得尤其真诚，使人不忍拒绝：“我向您保证，以后再也不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