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云昙光顾着和伏泽聊,断视频后发现,车内一片寂静,很贴心,原本正放着的音乐不知什么时候停了。

也就是说,在场的这几位,都听到了他刚刚说的那些话。

云昙:……

老实说,有点社死,不过和伏泽对比起来,这一切都无所谓了。

只要没人提起,就假装什么也不知道。云昙瞄了眼司涟侧脸,对方似乎闭上了眼,没什么反应,云昙默默拉高了衣服拉链。

有一就有二,生病的人一向很脆弱,外加云昙的确很担心伏泽,在接下来时间中,两人的视频几乎就没断过。

相当于实时转播,云昙明了了不少伏泽那边的情况。

现在是沈映梦在照顾他,刚刚看那情况,好像端了碗粥进来。

哪怕看不大见全部画面,云昙能清晰听见对面的声音。清越的陶瓷敲击声中,她说:

……

“今天29了,过两天就你生日了,跟我走,好不好?”

“我和那王八蛋离婚,这地方太破了,我带你走。真的是,留这种地方干什么,伏泽你还得快点去学校吧?免得耽搁了学业。”

“想吃什么,我给你做,我记得你小时候最喜欢吃汤圆来着,或者你想要什么礼物?”

“ 身份证结婚证照片协议书什么的,都有了,就差伏鸿德签字了。如果他死活不同意,我就找人写协议书去告他。你看,我真的都准备好了。”

“信我一下好不好?这次我绝对会带你走的。我发誓。”

……

伏泽头上还捆好敷着条毛巾,斜靠在床头,他拒绝沈映梦的亲自喂饭,正端着个陶瓷碗,没什么起伏一勺勺低头吃着。

云昙还是头一次见他这副拒人千里之外的厌世模样。

从云昙这个视角斜斜看去,伏泽全程很冷淡,眉眼间病恹恹的,疲弱又流露出几分厌倦,他只字不发,没做任何回应,只是在对方偶尔那么几句话中,抬手的速度不自觉缓了下来。

这一碗粥吃出了煮茶品茶的架势。

云昙跟着听了下来,越听越迷糊。

你听,沈映梦会在意伏泽的前程,会关心伏泽的伤口,她甚至还清晰地记得有关伏泽的那些鸡毛蒜皮小事,比如伏泽吃葡萄不吐皮啊,老是喜欢去顶层晒太阳啊,把蒜苗当水仙花来养啊等等。

最后沈映梦取走了粥,端来了水,又是量体温又是换毛巾的,轻声细语絮絮叨叨,特别细致殷勤。

直播进入了温情频道。

画面里的伏泽似乎始终没什么反应。可从那细微的别扭中,云昙能看出来,伏泽实际上是有所触动的。

云昙对沈映梦一点不了解,如果光从今天她照顾伏泽这点来说,他对她感官还蛮好的?

只是不知道期间发生了什么,伏泽会是这幅态度……

“感觉怎么样?”

伏泽的声线拉回云昙溜走的神,画面里只剩伏泽一人,侧躺着像睡他旁边,眼神是柔情的。

云昙琢磨了一下,如实说:“挺梦幻的。”甚至有点怀念。

这个回答让伏泽有一瞬间的沉默。

“她……”云昙犹豫了一下,说,“她这是,为了争你的抚养权才这样的吗?”可为什么呢,让伏泽养老吗,可争不争,这最后不都是必须的义务吗,还是说真的是为伏泽着想呢。各种疑惑在脑海里一闪而过。

镜头一阵切换,再度平静时,伏泽换了个平躺的姿势,举着手机,单手枕在脑袋后面。

他轻飘飘落下两个字:“不是。”

云昙:“啊?”

伏泽:“她一直这样。”

沈映梦一直这样,似乎从未改变。

约好的家长会总是因这样那样的原因缺席,小时候揣上钱满怀期待进城,说好了陪他过生日,最后买回家的永远是裙子首饰口红包,要么就是些随机制造的野花野草小惊喜。

“宝贝妈妈没钱了,下次给你吃冰淇淋好不好呀”“咦,这个款式……对不起,宝贝,妈妈没忍住,下次,下次一定给你买蛋糕啊”“乖仔别不开心啦,当当!看,漂亮吧?这花环肯定很适合我家伏泽宝贝!哇哦哇哦,这也太可爱了,来来让我亲一口!”

沈映梦的一举一动都是真心的,那感觉,是真心地把他捧在心尖。只是,在涉及利益选择时,无论利益大小,沈映梦的第一选择偏向永远是忠于自己。

事后再补上无数的甜言蜜语,偏偏每一次,伏泽似乎总会情不自禁陷入其中。

他从小,一直期待到大的。

伏鸿德的性.欲强,睡眠时间少,精力旺盛,总会因为一点鸡毛蒜皮小事大发雷霆,从小到大,离婚这两个字伏泽耳朵都快听出茧了,两人依旧是这幅要断不断的模样。

即使沈映梦这回看起来很坚决,像是要来真的,以伏鸿德那极度自负的性子,伏泽并不觉得这事会那么顺利。

伏泽在床上半睡半醒躺了一天,他两就喋喋不休吵了一天。魔音灌耳,伏泽不想听,也不得不听,连带着云昙也被迫了解了不少‘内幕’——

比如,沈映梦这回之所以急着离婚,是因为她急着结婚,恨不得领离婚证当场就领结婚证。

云昙得知这一信息时,心里咯噔了一下。

想想伏泽下午叙述中沈映梦的为人,再联想一下最近伏鸿德在和沈映梦争伏泽的抚养权……他总有种不好的预感。

到达时天色已晚,司涟她们只能在派出所附近找家宾馆暂时住下。云昙手机快没电了,他始终带只耳机,哪怕不聊天,依旧全程和伏泽连线,吃饭也不例外。

有时候并不需要说什么,能听听彼此动静,知道对方的存在,就很好了。

明天三十了,不知道明天能不能搞定这边事情。云昙暗暗祈祷一切顺遂,别出什么岔子,这样算算时间,他还可以在伏泽生日前一天突然闪现,扑上去勾着他脖子来句“Surprise!”。

“啊”

云昙呈大字平躺床上,感慨了句,“真是度日如年啊……”

“快了。”伏泽退烧后的嗓子恢复正常,语调低沉,听上去带着些异样情绪。

被扔一旁的手机突然冒出声响,云昙翻了个身,惊奇看去:“欸,你不是睡了吗?”

伏泽:“我中途又被吵醒了。”

云昙:“又开始了?”

伏泽:“嗯,又开始了。”

“同情你一秒。”云昙心里的猜测挥之不去,他始终有点担忧,“他们又在吵什么?你还好吗?”

“不是很好。”伏泽那边说,“我想听听你的声音。”

云昙没拒绝:“那你带上耳机。”

云昙打了个哈欠,揉着眼睛钻进被窝,陌生地方云昙睡眠质量一般好不到哪去,他本来说要陪伏泽熬的,结果没念多久,眼皮一沉,不省人事。

云昙浑浑噩噩被冻醒,抓起手机一看时间,3.42。

视频始终没挂。这个点,伏泽那出乎预料地灯火通明,云昙迷糊间呢喃了句“你还没睡吗”,他眼皮已经耷拉了下来。

一片死寂中,那边传出三个字:“睡不着。”

“为什么啊怎么了吗。”云昙仿佛在呓语。

“可能白天睡多了吧,不说了,你继续睡吧。”伏泽刹住话题。

“哦,你可以说的我听着呢,我一个人也睡不着,我想听。”云昙的声音又小又含糊。

仿佛掉线般,挺长一段时间的沉静,直到云昙呼吸重新变得均匀又绵长,对面才给出了反应,像是故意不想让这个点的他听到,轻轻的:“她果然失信了。”

片刻后,云昙嘟哝着翻了个身,偶尔冒出点熟睡中人才有的小异动。

一觉起来,腰酸背痛,云昙乖乖缩被窝,四面八方掖得严密,没有暖气的冬天,真是丝毫没有起床的欲望。

他摸出手机想给伏泽说声早安,发现视频凌晨四点断开了,这个时间点太阴间,应该是熟睡时不小心给碰到了。

大清早的,云昙没扰人清梦,只是简单给伏泽发了几条消息,果然,没回应,伏泽的确还在睡。

云昙一扯被子,蒙过头。离派出所上班时间还早,傻子才立马起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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蒙过头的被子被一把掀开,伏泽猛然坐了起来,他赤脚踩地,大踏步走到窗户旁朝外看去,两个人影渐行渐远,伴随着行李轮胎辗轧石头的轰隆声。

他们离开后,家里的一切回归祥和。

伏泽不知道他们具体吵了些什么,他只知道,在一阵乒乒乓乓后,长达十几年的旧账仿佛在今天落下了帷幕。

在沈映梦疯子般威逼利诱下,伏鸿德终于退了一步,同意和平离婚。而他唯一的要求,就是伏泽归他,否则就等着打官司吧。

哦,沈映梦同意了。

似乎是又痛苦又无奈地同意了。

乡镇没有民政局,一大早,沈映梦便收拾好行李,拖着伏鸿德入城,准备去提交离婚材料。

作出决定后,沈映梦便十分内疚地坐在床头,而伏泽只是抓紧被子蒙着头,背对着她,听她不停絮叨诉苦,继续用甜言蜜语编织着新的梦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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快了,快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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