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于许停枝的回答, 祁折雪并不意外。
他了解许停枝,正如许停枝了解他一样,若是许停枝一口答应下来, 祁折雪还要怀疑许停枝是不是想背着他阳奉阴违。
“哥哥......”
见许停枝绷着脸,一副怒气冲冲的模样, 祁折雪不由得软下语气, 不和他对着来:
“我有分寸的。”
他说:“你不相信我吗?”
“这不是相不相信的问题,”许停枝说:“你考虑了所有人, 却没有考虑你自己。”
许停枝烦躁地揉头发:“要是你真的被抓住了, 你要我怎么办?”
“........”
要是许停枝搬出一大堆大道理来堵祁折雪,祁折雪还有办法四两拨千斤地劝,但许停枝却直接抛出了坦诚的剖白, 令祁折雪一时间不知道该怎么回答。
“标记的向哨之间荣耀与共, 生死相依,这就是为什么在老师消失之后, 敛哥一直没有放弃找他的原因, 因为他知道他们的联系没有断, 老师也没有死。”
许停枝靠在桌边,明灭的光屏在他脸上打下斜斜的光影, 暗色的眼睛里溢着淡淡的隐忍和悲伤:
“乖崽, 你想让我做第二个楚敛吗?”
“.......”耳边的话一字一句,仿佛敲打在心上, 空气中的氧气好似被人抽干了, 让人不自觉呼吸困难起来。祁折雪盯着许停枝的脸,忽然走过去, 伸出手抱住了许停枝的脖颈, 和许停枝面对面对视:
“哥哥........”
“我没有办法了。”祁折雪看着许停枝, 一金一蓝的眼睛里再也不复当初的干净澄澈,换上的是同样的压抑:
“是哥哥帮了我,是他给了我几十年的自由,我不能眼睁睁地看着他被关在某个地方,永远不见天日。”
祁折雪凑过去,在许停枝的嘴角上印下一吻,好似伊甸园中来自毒蛇的蛊惑,声音低低的:
“帮我好不好,哥哥?”
“........”许停枝的喘息顿时粗重起来。他不知道为什么,忽然有些难受,心脏涨疼的他几乎想要哭出来。
他很少哭,唯一一次放声大哭只有在自己名义上的母亲黑金死的那天才有过,但现在,他只觉自己浑身发冷,甚至连哭都哭不出来,只能压抑着酸疼的嗓子,任由滚烫的眼泪滑过脸庞。
祁折雪在要求自己亲手将他送上死路,没有比这更残忍的了。
祁折雪明明知道他爱他,却仍旧要求他这么做,他只能充当起刽子手手中的一把刀,对准心爱之人的心脏。
“........好。”看着祁折雪祈求的眼神,许停枝滚了滚喉结,嗓音颤抖,几乎要心痛窒息:
“我帮你。”
“我说过,不管你做什么事情,我都会帮你的。”
“谢谢哥哥。”祁折雪闻言,果然笑了。
笑了不到片刻,他嘴角的弧度又缓缓落了下去,随即凑过去,吻住了许停枝。
许停枝抱住祁折雪,以更加凶狠的力道亲了回去,两个人不知道在什么时候已经互相除去了对方的衣物,任由原本的制服在地面上乱成一团。
委屈、愤怒、无可奈何在此时化成了粗暴又放纵的杏爱,祁折雪的身上布满了牙印,但却一声不吭,纵容着许停枝发泄着。
在偃旗息鼓的前一刻,许停枝咬着祁折雪的耳朵,声音沙哑:
“如果我真的是雌虫就好了。”
“嗯,为什么?”祁折雪侧过脸,看着许停枝汗津津的脸颊,伸出手擦去他额头上的汗,笑道:
“觉得雌虫比你们特种人厉害,羡慕了?”
“不是。”许停枝摇头:“我在想,如果我也是雌虫,说不定就能怀上你的蛋了。”
如果有祁折雪的蛋,说不定祁折雪就会顾及他们父子俩,不会走了呢?
听着这神志不清的话,祁折雪忍不住乐:
“你想太多了。”
他说:“虫族的生育率低的发指,我雄父和雌父结婚十几年才有了我......就算你是雌虫,你以为随随便便做几次就能怀上我的虫蛋了,想得美。”
听着祁折雪不以为意的话,许停枝气的张开嘴,咬住祁折雪的指尖,轻轻磨着。
“别想了,与其想虫蛋的事情,不如好好想想哥哥会在哪里。”
祁折雪这个时候了还不忘想正事:
“还有流落虫星的那一批腺体,我也得抓紧时间找回来。”
“行了行了长使,”许停枝自己都替祁折雪嫌累:
“虫星少了谁都会转的,早点睡吧。”
“刚刚还想怀我的虫蛋,现在嫌我话多。”祁折雪冷笑:
“讨厌的哨兵。”
许停枝没有说话,而是轻轻凑过去,抱住了祁折雪,在他额头上轻轻吻了一下:
“睡吧。”
他说:“小公主。”
.
第二天醒来,祁折雪做的第一件事,就是要求季斐卿分给自己一点兵力,南下攻打蒋知研。
“给你兵力?”季斐卿的脸色比几日前还要差,也不知道是烦的还是单纯的身体不舒服:
“你又在打什么鬼主意?”
“你之前不是看到了吗,特种人和虫族战力悬殊,我就算是把所有人都带走,也打不过蒋知研的。”
祁折雪理由很充分:
“既然我们之间联手了,你就得帮我。”
“你别以为我不知道你在想什么,这么短的时间,想要那么多的虫,无非就是想把我身边的虫抽走罢了。”
季斐卿将手中的战略预估报告丢到桌上,后背靠在椅子上,烦躁地揉着太阳穴:
“我好歹也是从平民坐上虫帝位置的,不至于那么白痴。”
“那你会借兵给我吗?”祁折雪微微一笑:
“你别忘了,蒋知研可随时在盯着你呢。”
“他既然有能力叛逃,就随时有能力打回来,之前特种人和你的部下的那场战斗,虽然特种人没有赢,但你的损失绝对算得上惨重,如果这个时候蒋知研杀回来,你怎么办呢?”
“........”季斐卿咬了咬牙,没有吭声。
“还有,我一直很奇怪,当初你为什么敢无视雄虫对雌虫的信息素压制,掀起那样的平权变革——想来是您的心腹蒋知研一定手里握着什么基因机密,能短暂的抵消那样的信息素压制吧?”
祁折雪还在说:“但现在蒋知研走了,这项机密也消失了,那么多躁动的雌虫,加上那些被你关押的雄虫,会不会在某一天,忽然掀起新的反平权运动,将你这个虫帝赶下台呢?”
祁折雪笑:
“政权的更替兴衰是最不常见的,这点,虫帝您,应该比我更知道吧?”
话音刚落,祁折雪果然看见季斐卿的脸色发白,耳边似乎还能听见后槽牙咬碎的声音。
祁折雪从善如流地收了声,就这样直勾勾地看着季斐卿,没有再说话,“贴心”地留给季斐卿思考的空间。
片刻后,季斐卿盯着祁折雪,眼眸中的竖瞳变圆又变尖,许久之后,他才疲惫地闭上眼,挥了挥手,对手下说:
“给他吧。”
听到季斐卿同意了这明显是圈套的意见,一旁的下属急了:“首领,他!”
“我说给他!”季斐卿豁然睁开眼,吼道:“听不懂虫话吗!”
“........”手下被季斐卿的话一噎,险些失控露出虫翼,片刻后才一甩翅膀,愤怒地飞走了。
“行了,你没事也走吧。”
季斐卿再度闭上眼,强忍着不适:“也别在这里和我虚以委蛇了。”
“那我就走了。”祁折雪站起身,走出了门。
临走前,他忍不住回头看了季斐卿一眼,见对方的身影在偌大的会议室里,显得如此的落魄空档,甚至还有些单薄。
奇怪,之前季斐卿是这样的吗?
祁折雪不知为何,心脏忽然越跳越快,不正常的跳动速度引起了他的警惕,让他逐渐从这一丝不同寻常之中,品出些许凝重。
他捂着胸口,赶忙走出宫殿,刚踏出门外,就看见许停枝站在门口等他。
见祁折雪皱着眉,许停枝赶忙走上前,扶住了祁折雪,担忧地问道:
“怎么了?”
他问:“是事情不顺利吗?”
“.......”祁折雪摇了摇头,道:
“没有,很顺利。”
“那你——”
他说:“但我总感觉,会有变数。”
许停枝:“.......什么意思?”
许停枝问:“季斐卿不是中招了吗?”
“不,”祁折雪表情凝重:“与其说他是被我胁迫的,不如说是他主动跳进了圈套。”
他说:“你太小瞧季斐卿了。”
“......那现在怎么办?”
许停枝被祁折雪这么一说,也不由自主地认真起来:
“计划要改变吗?”
“不,”祁折雪用力呼吸,赶走心中的那股郁气和不同寻常的第六感:
“就按照原计划来吧。”
话音刚落,虫翼震动的声音忽然从耳边传来,祁折雪和许停枝下意识抬头看去,正好看见季斐卿的心腹从他们身边徐徐落下,手里拿着一份作战计划书:
“这是陛下修改过的计划书草稿,你们看看吧。”
祁折雪抬起头,伸出手接过那份计划书,从头到尾地看了一遍。
看完之后,他交还给了那名雌虫,然后眼睁睁地看着对方指尖燃起火光,直接将那份计划书烧毁了:
“陛下说,如果您不按照计划来做,借兵的事情,免谈。”
“我的话带到了,再见,雄虫阁下。”
时至今日,雌虫对雄虫的喜爱和尊敬并未随着时间的淡化和消失,反而因为压抑,变的愈发浓重。
目送着雌虫离去的背影,祁折雪回过头,看向许停枝,表情变的凝重无比:
“计划有变。”
“........怎么?”
“季斐卿让我留在宫内,让你去找蒋知研。”那股预感成真的感觉让祁折雪眼中复杂一片:
“他........到底想干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