祁折霜话音刚落, 季斐卿的脸色便骤然变了。

  他向来喜怒不形于色,但每次碰到祁氏兄弟,都会忍不住破功, 根本端不住虫帝的架势。

  该死。

  季斐卿心想,他们一个两个都会读心吗?

  看着季斐卿难看的神情, 祁折霜的笑容愈发畅快, 意味深长道:

  “看你这神情,我弟弟应该让你很不好受吧。”

  “闭嘴!”

  季斐卿暴躁地打断了祁折霜的话:

  “就算他回来了又怎么样?”

  季斐卿的目光好似利剑一般, 要将祁折霜的双手和双脚都钉死在这一方床上, 永生永世不得逃脱,只属于他一个人:

  “你是我的雄主,就永远是我的!”

  “呵。”祁折霜看着季斐卿这副狰狞偏执的模样, 不置可否地笑了笑。

  片刻后, 他又轻轻收了笑容,投向季斐卿的神情逐渐带上了些许怜悯:

  “真可悲。”

  他像个没有任何欲望的圣父, 脸上带着悲天悯人般的色彩:

  “你们雌虫明明憎恶雄虫, 憎恶雄虫带给你们的压迫, 想要摆脱雄虫的束缚,却又忍不住一次又一次地爱上雄虫。”

  “我研究了半生, 试图找到能对抗虫族的基因和种族, 但最后却发现,雌虫的天敌, 不是比他们更强一级的生物, 而是他们自己。”

  “对比自己力量更弱小的雄虫发自内心的渴望,甚至不惜像狗一样跪下来顶礼膜拜, 渴求他们的精\\液和信息素, 以获得交\\配繁衍的资格, 这是雌虫刻在骨子里的弱点,不是吗?”

  听着祁折霜残忍又无情的话语,季斐卿浑身血液逆流,整个人的脸色苍白的可怕。

  他此刻真的像是一个无处可归的狗,还被人狠狠踢了一脚,满脸写着绝望。

  是的,祁折霜根本不是什么温顺又懦弱的小白兔,他曾经是翱翔九天的凤凰,在季斐卿第一次见到他和他的精神体的时候,季斐卿就不可自拔地爱上了他。

  但同时季斐卿也知道,将祁折霜留在身边,就给了他一次又一次剖开自己伤口的机会——

  他说的没错,憎恶雄虫,但又渴求雄虫带给自己的欢愉,这是作为雌虫,最可悲的事情。

  到最后,季斐卿几乎是落荒而逃,离开了那间地下室。

  而在另一边,许停枝已经凭借自己强大的探查力,找到了祁折雪的所在地。

  他轻轻松松地就躲开了巡视关押他的军雌视线,撬开祁折雪病房的窗口,从窗外翻了进去。

  他进去的时候,祁折雪已经醒了。

  青鸾鸟受了轻伤,但祁折雪的精神体损耗过度,已经不能将它成功收回精神体内,一虫一鸟相互依偎在一起,青鸾鸟还张开翅膀,将自己的主人护在身下,听到动静,甚至还警惕地转过鸟头,嗓子里吐出清亮的凤鸣。

  “嘘,是我。”许停枝自己也不好受,脑袋缠着简易的纱布,因为打斗导致身上的衣服和破破烂烂的,和安安静静在单独病房接受治疗的祁折雪相比起来,活像是乞丐和公主。

  “......噗。”

  祁折雪被许停枝这身独特造型逗笑了,苍白的脸上浮现出些许笑意:

  “少将这是开发新业务了?”

  他说:“和丐帮合作了?”

  “你就别打趣我了。”许停枝无奈地看着祁折雪:

  “你没事吧。”

  “没事。”听到这话,祁折雪收了笑,正色道:

  “放心吧,我心里有数。”

  “你都快被捅成人肉串子了还没事?”一想到季斐卿那坚硬漆黑的虫翼骨刺,许停枝就一阵后怕:

  “你说你,这么冲上去做什么?”

  他说:“我是你的哨兵,这种事情不会让我来做吗?”

  “你会飞吗?”祁折雪一句话就将许停枝说了个哑口无言:

  “你可别忘了,雌虫是有虫翼的。”

  许停枝:“.......”

  一想到虫翼,许停枝还真觉得有些棘手,愣了片刻后,凝眉道:

  “那机甲可以和他抗衡吗?”

  祁折雪摇了摇头:

  “第一,我们根本没有带足够数量的机甲;第二,退一万步来说,就算我们给每一对向哨都配一个机甲,但军雌的数量和能力超乎我们的想象,说不定机甲还没起飞,就被他们的骨刺刺穿了,连人带精神体都得当场去世。”

  “..........”许停枝:“那怎么办?”

  他说:“我们总不能就这样打道回府吧,多丢人啊。”

  “当然不能打道回府了。”祁折雪盯着病房墙上的一处空白,慢声细语道:

  “我既然回来了,就没有做回特种星的准备。”

  许停枝听见这话,心中倏然一跳,刚想说些什么,门口却忽然传来一声巨响,打断了他想要说的话。

  下一秒,季斐卿就臭着脸走进来了,许停枝正想躲,下一秒就被季斐卿张开的翅膀挡住了去路。

  这么近距离地看季斐卿的翅膀,许停枝这才发现,季斐卿的翅膀简直如城墙一般,坚硬厚实,上面还布满了狰狞可怖的骨刺,削铁如泥。

  再一次受到全方面的物种压制的许停枝身后不禁出了一丝冷汗,片刻后,还是祁折雪出言,打断了季斐卿猫捉弄耗子的恶趣味:

  “放开他。”

  他咳了一声,咽下了嗓子里漫上来的血沫,说:

  “他是我的雌君,你最好别碰他。”

  “.......这么弱,配当你的雌君吗?”

  不管季斐卿和祁折雪原本有什么深仇大怨,但祁折雪话音刚落,季斐卿就反射性地对许停枝表示了嫌弃:

  “我看就比亚雌好一点。”

  “我喜欢,关你什么事。”祁折雪说。

  话音刚落,季斐卿的眼睛瞬间变成了竖瞳,额心和眼睛下的三只眼睛打开,是纯正的漆黑,随着眨眼的动作滴溜溜转动着。

  这么克系的场面落在许停枝的眼底,给他吓的一愣,好半晌没说出一句话。

  “嗤,”看着许停枝僵硬的身躯,季斐卿嘴角一勾,冷笑地吐出几个字:

  “废物。”

  “再怎么废物也比囚禁别人的虫子强,不是吗?”

  祁折雪看着季斐卿,眼神避也不避。

  “......”

  季斐卿受够了和伶牙俐齿的祁折雪打机锋,收回了眼睛,居高临下地看着祁折雪:

  “看在你是我雄主......祁折霜的份上,我给你两个选择,”

  他声音低沉,喉咙里滚出警告性地威胁:

  “要么滚,要么......死。”

  “你以为我会怕你?”

  祁折雪抬起头,毫不示弱地看向季斐卿:

  “我的精神力虽然不能攻击你,但却能安抚大批量的雌虫,要是我死了,门外那些军雌不会放过你的。”

  他说:“我保证,一个蒋知研能背叛你,就会有下一个。”

  季斐卿瞳孔骤缩,他没想到祁折雪竟然提起了这个叛徒,顿时青筋暴起,迅速伸出手,掐住了祁折雪的脖子。

  但许停枝在反应过来后,动作比他更快,反射性地冲到了祁折雪的身边,放出梧桐,出其不意地咬了季斐卿一下。

  那在蓝星上能毒死几头大象的毒素只让季斐卿的左腿短暂的麻痹了几分钟,但也足够许停枝迅速卸了季斐卿的两条手臂。

  “你!”

  看着好整以暇、几句话就将自己整破防的祁折雪,季斐卿气的咬牙切齿,但偏偏又无可奈何,只能怒视起祁折雪:

  “你到底想怎么样?”

  “我要见我哥。”祁折雪还是那句话:

  “让我见他。”

  “你想得美。”季斐卿还是那句话,不屑道:“他早就死了。”

  “那让我见他的尸体。”

  “被我一把烧成了灰,扬了。”

  “扬哪去了?”祁折雪问:“带我去看看。”

  话不投机半句多,到最后,季斐卿已经不想和祁折雪说话了,恶狠狠等了他一眼,随即双唇紧闭,耐心地等待着身上的蛇毒被强悍的体质代谢干净。

  季斐卿的无言是祁折雪一开始就预料到的,所以季斐卿没有再说话,祁折雪便也没有再强迫他。

  他腰上还有伤口,坐的不是很舒服,微微蹙了蹙眉,许停枝就上前一步,将他身后的枕头向下拖了拖,扶着他重新做好:

  “我和你做个交易吧,季斐卿。”

  祁折雪躺好后,看了一直护在他身侧的许停枝一眼,很快又移开视线,将目光落在季斐卿身上:

  “我帮你杀了蒋知研,你让我见我哥哥。”

  季斐卿冷笑一声,并没有立刻反驳祁折霜没死的事实:“你是蠢货吗?”

  他说:“你杀了季斐卿,只会让我的力量更加强大,到那时,我还会怕你?”

  “我想,有没有一种可能,”祁折雪温言细语,字句落在季斐卿的耳朵里,清晰无比:

  “我杀了他,还没等你重新收复南方的土地,我就代替蒋知研自立为王了?”

  “就凭你?”季斐卿心中一惊,但面上仍旧嘴硬道:“除了这张漂亮的脸蛋,你还有什么?”

  “光靠我这张脸蛋,难道还不够吗?”祁折雪道:

  “我可是雄虫。”

  他说:“没有任何人能抵抗我的信息素和精神力,只要我愿意,蒋知研和他的手下,都可能成为我的雌君或者雌侍。”

  “侍奉雄主,繁衍后代,甚至是拥他为王,都是雌虫刻在骨子里的本能,不管你怎样压制,都逃脱不了。”

  祁折雪意味深长地看了一眼面色铁青的季斐卿:

  “不是吗?”

  祁折雪不亏是祁折霜的弟弟,比祁折霜更懂得利用自己的优势,一番话就直接戳痛了季斐卿的伤口,令他面色大变,嘴唇颤抖了片刻,眼中血色一片,整个人的脸色刹那间变的极其难看。

  ......他不会忘了当初祁折霜是如何利用自己的优势来勾引自己的得力手下、心腹上将蒋知研的。

  祁折霜的容颜放在任何种族里都是拔尖的存在,几乎没有人能抵抗住来自于他脸的诱惑,他的信息素也无比好闻,馥郁芳香浓厚,是具有强大繁衍力的标志,足以让无数雌虫为他趋之若鹜。

  但当时季斐卿忙着政权迭代、社会变革的事,竟然一时大意,天真地以为一向厌雄的蒋知研不会中招,所以放心地将祁折霜交给蒋知研照看。

  但没想到连蒋知研也没能逃开祁折霜刻意的引诱,当看见蒋知研将祁折霜压在床上肆意亲吻,并贴在祁折霜的耳侧轻声说着要如何弄死自己的计策时,季斐卿的怒火在这一刻达到了顶峰,甚至不惜和自己曾经的视为手足的兄弟拔\\枪相向。

  但蒋知研实在是太了解他了,并且早就做好了逃脱的准备,很快就带着他的大批手下逃往南方自立为王,和他分庭抗礼,而季斐卿到底也没舍得杀了祁折霜,只是将他打断了腿,关在了地下室。

  往日的回忆一起涌上心头,心中滋味复杂难掩,季斐卿面上血色尽退,陡然有一种想吐的冲动。

  他毫不怀疑,顶着这样一张和祁折霜相差无几的脸、甚至因为一双异瞳而更加漂亮的祁折雪,能被多少雌虫狂热地追求。

  片刻后,他再也抑制不住心中的怒火,猛地冲出病房,摔门而去。

  而另一边,祁折雪敢和季斐卿这么说话的原因有二,一是他的直觉告诉他,哥哥一定没有死,只要哥哥还在,被祁折霜标记的季斐卿就会心生忌惮,并不敢像之前那样轻易杀了他来惹怒祁折霜;二是他本身也不再像二十多年前那般庸弱了,他清楚该如何利用自身的优势来威胁季斐卿,从而达到自己的目的。

  虫族,尤其是雄虫并没有很严重的贞操观念,所以当祁折雪闭着眼睛,静静地思考下一步季斐卿要是不接受他的提议,他要怎么做时,却忽然发现,房间里安静的吓人。

  他忍不住睁开眼,冷不丁见许停枝正站在他的床边,脸色莫名的看着他。

  “怎么了?”

  祁折雪见没有威胁,重新闭上眼,将自己埋在被子里,毫不在意道:

  “有话直说。”

  “如果我刚刚没听错的话.......”

  许停枝顿了顿,舔了舔唇,一字一句,如同开了封的利剑,清晰可辨:

  “你说,你想收蒋知研和他的手下做你的雌君和雌侍?”

  就算许停枝没有在虫族生活过,但在来之前,他也有查过虫族社会的相关治疗,了解了一些特有的名词意义:

  “你想娶多少个?”

  听见许停枝带着浓浓醋意的话,祁折雪的眼睛没有睁开,嘴角却挂上了笑意。

  他抬起手,用手背遮住自己的半张脸,不让许停枝看到他此刻的神情。等到许停枝的精神体焦躁地缠上他的小腿,威胁性的发出嘶嘶的蛇鸣,他才慢悠悠地开了口,道:

  “按照虫族的法律,雄虫只可以娶一位雌君,但——”

  祁折雪顿了顿,在许停枝想杀人的目光里,复又说:

  “但可以娶的雌侍数量........是没有上限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