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话一出，周围安静得好像时间停滞了一样，所有人目光聚集在温淮之那里，都期待着他的回答。
每年的五斗大赛温淮之甚少参与，更别说今年温淮之会收徒，众人不禁把心悬在了嗓子眼。
姜年微微低头，看着怀着一颗赤忱之心的顾十三，他一时间竟然感受到各种不同的情感萦绕在心，可更多的却是惊慌无措。
——你参加五斗大赛可是想成为温师叔的徒弟？
——温师叔自然会收徒。
——温师叔……
原来顾十三一直以来想拜师的人是温淮之，原来今天顾十三沉默是有原因的。
姜年第一次生出不知如何面对顾十三的心理。
温淮之稳坐高台，修长的手指搭在淡青色的瓷杯上，良久才端着茶盖浮了浮水里的茶叶，茶香袅袅，氤氲水汽里，情绪半遮半掩。
他没什么情绪的目光似有若无地落在顾十三身上，缓缓移上去，打量他一阵。
温淮之盯了片刻，目光看不出丝毫情绪，久到所有人都屏住呼吸，那人也不说话。
姜年蹙了蹙眉，看不懂温淮之的态度，他甚至觉得，收了顾十三也不是一件坏事。
就在他以为温淮之不做出决定时，却发现那人动了。
“本尊的徒弟只有一人，也仅此一人。”温淮之站起来，带着冰冷的目光环视一圈，最终停在姜年身上：“那人只会是姜年。”
他的声音极淡，带着冰冷的气息。
“年年，过来拜师。”
时间仿佛按下暂停键，众人就像是走进了一个无音的世界，一个动作就能将这平静击破。
姜年赫然转头看向顾十三，他颤了颤垂着的眼睫，没有再出声，可下一秒眼圈通红，嘴唇剧烈地颤抖，最终闭上了眼。
再次睁眼已然跪谢，声音哑得不成样子。
“谢……温师叔。”
竞技场上那么安静，安静得顾十三仿佛可以听到自己的心受伤的声音。
“师兄……”小十四如鲠在喉，不知如何安慰。
姜年不知如何来到温淮之面前，他被温淮之的灵力强行牵引在前。
温淮之自然注意到姜年的心不在焉，他语气冷冰冰得像是渗出丝丝寒气却又带着一丝漫不经心。
“年年不想拜本尊为师吗？”
“……”
姜年抬眸看他，今天的温淮之似乎不太对劲，但他还是恭敬行礼。
“姜年拜见师尊。”
“起来吧。”温淮之心情好上一些，抬眼扫去唤了姜年起身。
中央的顾十三还跪在地上，整个人颓废不止，李南寻见温淮之坐落席中似乎不打算管，他不由皱眉。
今日淮之行事太过，发生什么了？
“顾十三你先起来吧。”李南寻发话，小十四急忙扶起顾十三。
“多谢掌门。”顾十三的眸光微沉，好像在极力克制着自己。
“……你还有什么愿望？”李南寻斟酌着开口，顾十三是个好苗子，他不愿让这人蒙上灰尘。
顾十三摇摇头。
“若你愿意，可来我门下，归元居常年只有我一人，着实孤独。”李南寻笑笑，诚挚邀请顾十三。
李南寻从未收徒，这话一出，不仅顾十三惊得抬起了头，竞技场上瞬间炸开了声，都知晓此事分量极大。
“……”顾十三紧了喉咙不知如何开口，再次看了看温淮之所在的位置，眸子里蒙了层淡淡的薄雾。
“你若是愿意，可将你师弟小十四一起带来。”见顾十三的反应，李南寻再一次抛出条件。
顾十三终于收回目光，抬头看了李南寻，他恭敬行礼：“师尊在上，弟子顾十三拜见师尊。”
他侧头看小十四毫无反应，低声唤着小十四：“小十四，快拜见师尊。”
“弟子拜见师尊。”小十四连忙跪下跟随着顾十三一同行礼。
“嗯，起来吧，从今日开始，你们便是我李南寻的弟子了。”李南寻点点头颇为满意的扶起兄弟俩人。
“哎呀这才对嘛。”折心笑着出来圆场，他打开扇子晃了晃，“那么就让我来为今年的五斗大赛收尾吧。”
“我宣布，左沧青城派第一百零九届五斗大赛圆满结束。”
“终于圆满结束！今年的比赛太精彩了！”
“我真的从没想过掌门也会收徒！这种好事我也想要啊啊啊！”
“你想要也要有那实力还不啦！你以为掌门什么弟子都收啊！”
“我也好想拜温师叔为师啊。”
“……”
在众人的吵闹精彩声中，折心掐了个小法觉，招来了二峰梨花谷的花瓣，为大赛成功画上一个圆满的结尾。
梨花瓣洋洋洒洒如叠云堆雪一般，星星点点的白花绽放着，簌簌地随风摇着，铺的满地皆白，空气中满是幽幽的香气。
峰山古涧藤处。
顾十三和小十四早已经拜别温淮之，此刻正在收拾为数不多的行李，姜年在门外僵持，曾经能熟练的踏入里面，如今却觉得双腿千斤重。
“小师弟，你若再不进来，这屋子里的桌椅板凳我们可都要收拾着带走了。”里屋传来顾十三调笑的语气。
“小师弟，茶都要冷啦。”小十四往外蹦跶把姜年拉进来。
姜年被小十四几步拉进，两人的行李早已经收拾好，原来是在特意等他。
“坐吧小师弟。”顾十三抿唇轻笑，眸子微微一弯，柔声道：“小师弟今日找我们，不单单是来道别的吧。”
姜年双手端着茶杯，双眸微垂，轻轻点头却什么也不说，准确来说，对于温淮之收他为徒他不知如何开口。
顾十三凝神望了姜年片刻，旋即清清淡淡地一笑，道：“小师弟能来，我们就已经能明白了。”
“你不用有心理负担，温师叔想收谁为徒，并不是我们能左右的。”
“如今我们就要搬离古涧藤前往归元居，下次与小师弟见面也不知道是何时了。”顾十三轻叹一口气，唇边带着笑，他从空间弥戒里拿出一盒精致的膏药放予姜年手中。
“这膏药小师弟收着罢，对疗伤一类的特别管用。”
“对对对！小师弟你收着，师兄调制出来的药膏比一般药膏好用上许多。”小十四笑着，眼里有星星点点的欢喜。
“对了小师弟，之前答应给你看的话本子一直没给你，这次就送你啦！”小十四的眼睛圆润而明亮，笑起来露出洁白整齐的牙齿，掏出一本正常的话本子塞进姜年怀中。
“好啦小十四，不要把小师弟带坏了。”顾十三虽是这样说着，却没有将话本子拿出来，声音听起来宠溺愉悦。
姜年弯了眸子，原来他们并没有因为此事而与他疏离隔阂，他们仍是最好的师兄弟。
“好啦小师弟真的不说了，我们要走了，你也赶快回去吧，别让温师叔等久了。”顾十三垂目看姜年一眼，轻轻一笑，长身玉立背起收拾起的行李，催促姜年道。
“对呀小师弟，温师叔肯定还要与你建立师徒授礼呢！”小十四补充道。
“什么是师徒授礼？”姜年歪歪头问道，他从未听闻过此事，温淮之也未曾提过。
“就是师徒建议连接，这样若是以后小师弟遇到危险，温师叔就会立即知晓赶去。”
“只是这样吗？”姜年继续问道。
“……建立连接时，我们所经历的一生是会被师尊知晓的。”顾十三想了想说道，随后小十四快速接嘴道：“就是说你完全没有秘密可言，也不知道掌门师尊会看到些什么东西。”
“小十四！”顾十三无奈扶额喊道，小十四总是语出惊人。
“哎呀我又没说错。”小十四吐吐舌头。
“我们知道的大概只有这些，小师弟若是想知道更多还需要问温师叔。”顾十三摸了摸小十四的头，他的目光落在姜年脸上极认真地说道。
“嗯嗯我知道了师兄，师兄慢走。”
看着两人已经走出门外，姜年目送两人的离去。
“小师弟有空来找我们玩啊。”小十四蹦蹦跳跳着一身活力。
“一定会来的。”姜年点点头，直至两人的背景消失不见。
姜年才淡淡垂眸，看着手中还端着的一杯茶，他慢条斯理地浮了浮茶水。
师徒授礼啊。
可惜，你想看到的只能是我想给你看的。
姜年目光淡淡扫过手腕，眸中未见异常，但腕上的暗纹黑赤珠凭空闪烁，那颗缀血般鲜艳的红色迅速褪去，归于普通的黑色。
他并没有在此处停留多久，趁着天色明亮，他往大殿走去。
进了大殿发现外间并没有人，姜年四处看了看，发现了案桌上那幅自己的画轴，上次温淮之赠与他，只是他忘记拿走而已。
没想到还摆在这里，他跪坐在案桌上认真卷起画轴，却发现画中人眼角泪痣的红色，艳得异常。
不同于上次的朱红颜料，这次的一点红仿佛从皮肤里渗出一般，姜年卷画轴的速度变慢，他莫名觉得怪异。
温淮之从里间出来，看见那人摩挲着画轴，迟迟没有下一步动作。
“这是年年上次不曾拿走的画轴。”
“我以为，年年不喜欢。”
姜年回头，温淮之逆光站立，棱角分明的脸，在昏暗之中若隐若现，一半藏于暗中，一半映着微光。
温淮之向姜年走来，阳光洒在他的眉眼间，像揉碎了的云雾，周身萦绕着谪仙般的疏冷缥缈。
此刻的温淮之，又恢复成了那般清冷的仙尊。
“没有，年年很喜欢。”
姜年若无其事的卷了画轴放入空间弥戒中，抬头迎温淮之的眸子。
温淮之幽深的眼眸弯出点淡弧，蹲下身平视姜年，漫不经心道。
“是吗？年年去得这般久，我以为年年舍不得回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