道人取出符咒,深深的看了小道一眼,里面不舍感叹已经溢出,抬起的手终究还是放了下去。

  下一秒,他手中符咒翻转,已经隐匿了身形,带来了一阵风却已经不见踪影。

  “……徒儿谨记,时顺…拜别师父。”时顺对着眼前空无一物的地方跪拜着,抬眼时只得茫然的看着四周,过了许久才反应过来。

  他又是一人了。

  他不知道师父会去哪里,他只知道师父要去完成的事情,重要非凡,而这件事情一旦发酵,必定会牵涉繁多,所以师父早已将他排除在外。

  他摸着手上师父送给他唯一的空间弥戒,忍不住留下两行泪水。

  ……

  不对,这记忆太短了罢。

  有用的消息一点也没有。

  言千尘皱皱眉头,灵力释放,再次推回翻转起道人的记忆。

  他看见了道人与师父相处的日子,师父教导他法术,教养他衣食,温暖他的人生。

  谆谆如父语,殷殷似友亲。

  他还看见了道人心存赤忱想着为村民集福,却遭受到城里的地痞流氓的毒打勒索,这群人如蚁附膻,无恶不作。

  那群地痞经常逮住道人灵力用尽时恶意欺辱,手段至极。而那些受到恩惠的村民却在阶级压迫下对道人避之若浼、袖手旁观、冷眼淡漠至极。

  而让道人真正走上不归路的是,师父送给他的空间弥戒被那群人抢夺以至于毁坏破裂,道人灵力微弱不足以修复此戒,只得寻上了邪恶的法子。

  言千尘蓦地睁开眼收回了灵力,道人似乎陷入了深沉的回忆,那双眸子黯淡,泪痕满面。

  未曾想到道人的身世如此可怜,可是……

  命运的悲惨并不是宽恕他的理由。

  姜年在言千尘收回灵力那一刻他便对道人有了记忆的回溯,也看见了全部过程。

  那道人的模样似乎年轻许多,除此之外,其中更无任何有用消息。

  他的师父,已经有意避开他所有关于此事件的过程。

  这件事情,再一次没有了线索。

  言千尘理了理情绪,递给了道人一张锦帕,才转身对着众人说道:“他与口中所谓的师父,只有萍水相逢的一年师徒情,他的记忆中,任何关于献祭的事情都没有。”

  “但是…”言千尘顿了顿,继续说道:“献祭所召唤的人虽一直在冰棺里,但却有力量一直滋养着,按着他的猜想,也许这具身体已经保存许久。”

  修仙界中,能用灵力源源不断的供养让身体不坏不腐,保持其原有的红润精力,这在目前来看,除了温淮之,修仙界中单凭一人的力量是远远不够的。

  而那道人用一年布局,也许所耗费的时间远远不止。更重要的还有那冰棺中的人,虽不知是谁,但此时献祭已经完成,而人却已经杳无音信,没有任何信息。

  又是何人能做到这般只手通天?

  修仙界,远没有表明那般来得平静。

  姜年指尖微动,若是这样说来,他的身体一直都被好好保存着,但是中途不知为何,变成了少年模样。

  而那股力量……

  姜年想了想,他早已经感受不到那股力量,也无从得知那力量的来源,那时他没有灵魂的身体就是无底洞,再多的力量也会被消耗殆尽。

  在他灵魂消逝的五百年里,到底发生了些什么呢?又是谁一直耗费力量温养他。

  “你还有话要说吗?”言千尘出声问到那道人。

  “呵,你们修仙的人都这般强取豪夺吗?你都将我记忆看完了,我还有什么话可说。”道人垂下眸,语气讽刺得不冷不淡。

  他泄愤似的磨着手上的绳索,那里已经被磨红破皮,但是他似没有感觉般的一直蹭,直到鲜血染红了绳子他也没有停止。

  众人眉头紧锁的看着道人的动作,顾十三抬手将绳子解开:“此事重大,你不配合,我们自然是要采取一些手段的。”

  “一群道貌岸然的伪君子,还能说得这样清新脱俗,我还真是第一次见。”时顺两句不离讽刺意味,他看着顾十三温顺的把他绳子解开,还用着纯净的力量治疗起手腕上的伤。

  时顺知道这群人的目的是什么,不过是他修炼了邪道,他们需要‘替天行道’罢了,装得这般伪善。

  “温师叔,他要怎么办……”

  顾十三问着,却突然不知道哪句话戳到时顺,他整个人大喊起来。

  “不是要剥夺我的一身法力吗?别假惺惺的,最恨你们这种高高在上怜悯人又伪善的样子,要不是那群地痞流氓毁坏了我的物品,我会变成这样吗!”

  “该出现的时候怎么也盼不着你们,不该出现的时候随处都有。凭什么那群道貌岸然的地痞能安然无恙,他们也害过人,你们为什么不去惩罚他们啊!”

  “那群地痞流氓才该死!他们该死!”道人拍桌而起,破口大骂。

  “我已经一无所有了,已经一无所有了……”他像被抽干了力气,瘫软坐在地上,他嘴里喃喃着这句话,神情灰暗下去。

  顾十三等人被时顺的话冲得一句话也说不出,他们的思想里已经存在不是此道必诛之的固定,可哪里不好呢。无人告诉他们,这是修仙界,甚至于门派强加给他们的观念。

  道应是大道、善道,而不是为了一己私欲而入魔,也不应该残害他人。

  “可你的道,却已经误入歧途,以他人性命达成自己的目的,这还是你心中最初的道吗?”姜年垂眸看时顺,他的道已经被自己摧毁了。

  姜年还记得最初,那时他发现自己能灵魔两修的时候,是恐慌、不安的,他觉得他是异类,甚至于那段时间他连灵力都不敢用,唯恐怕泄露出那一丝魔气。

  以至于最后成神,他也是排斥魔脉的,直到遇到秦郇师,这种心理才逐渐被消解融合接受。

  道是什么,在姜年看来,道本就是一种虚无缥缈的东西,他信道,又不信道。

  他若是信道,他又怎么会修炼魔脉?

  可若是他不信道,他为何还放不下当初的身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