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老，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姜年放下灵果，乖巧笑着坐在凳子上。
“巧言令色，你是如何蛊惑淮之将你带回来的？”慈靖长老眯眼，右手已然在身后掐诀。
少年装得无害，连温淮之都被此哄骗，放任在青城派中，不知会祸害多少人。
慈靖长老抬手挥去，一道伶俐剑气赫然逼向姜年面门，快得看不清出手。
姜年脑中想法飞快旋转，手上悄悄运转那颗鲛珠，挡下这道剑气怕是鲛珠也得毁至大半，真是祸不单行。
姜年冷了眸子，已经有些生气。
要不然直接杀了吧。
嗯？来人了？
“老师，停手。”后方一道掌法与剑气相撞将之化为虚无，真正是掌未到法先到，慈靖长老后退几步，虽然温淮之收了力道但也手臂发麻。
温淮之飞身来到姜年面前，温声问到：“可有受伤？”
姜年隐藏手腕上的黑赤珠，他轻轻摇头，略带苍白的脸色看着可怜。
慈靖长老是他半个老师，他修为精进已经步入渡劫期，只差一步就能进入化神期，但因为多年前的仙魔大战他灵力受阻，再无飞身的可能，所以他才极为憎恶魔物。
“淮之，你明知他的身份还包庇他。”慈靖长老看着温淮之这么关心姜年，气不打一处来。
“老师，听我细细说来。”温淮之笑着，慈靖长老冷着脸向前走去，温淮之跟随上去，抬手放了个结界，这才慢慢讲述他游历归来时遇到血祭的姜年事件。
唯独没有用魂力喂养的事件说出来。
“阵法未完成时便被我强行打断，还被我喂了九九化缘丹。初始力量早已被我化得干净，如今不过金丹初期，谈何伤人。”温淮之微微一笑。
“那你也不该将他带回门派，他魔性难除，只怕日后终成大患。”慈靖长老面露难色，还是不赞同。
“我自会亲自教导他，若心存异心，那副魔骨倒也是能铸成一把好武器。”温淮之笑容不变，说的话却让人不寒而栗。
再说，用他魂力喂养的魔骨，也差不到到哪里去。
他能将少年捧得比天高也能将少年重新拉入泥潭。
结界中两人背对姜年交谈，看不清神色也听不见声音，姜年内心嗤笑，倒也不关心他们说些什么。
看了看隐在腕间的黑赤珠，他心里不由骂声废物武器。
这是当初年轻气盛全盛时期所练铸的武器，上面本是十一颗圆润晶莹的鲛珠，后来他不满于此，特意寻了十位堕魔化神期的天魔骨相融炼化而成，最后一颗还未来得及便被那秦郇师所杀。
黑赤珠法力强大，就算是他自己的武器也需要强大的魂力作为媒介开启，想到这里他觉得当初的自己简直有病，鲛珠不好吗？至少现在他还有个防身的武器。
若不是温淮之的化神期魂力能快速汇拢他的力量，他早就跑了。才见第一面就将他力量强行化去，只一眼便观察到自己的武器，虽然是化神期但比之前他遇到的神更像一位神所拥有的能力。
呵。
总有一天他会如同其余十颗珠子一样被他亲自练铸。
他们各自心怀鬼胎却又装得无可挑剔。
温淮之拜别了慈靖长老，带着他回到了住处。
“年年不必担心，青城派不会有第三人知晓你的身份，有我在。”温淮之对他轻声说着，推门而入。
“这是你居住的地方，住在我的侧殿。”
“听温师叔的。”姜年笑着，打量着房间陈设。
房间大气，里面的陈设都很新，木头都是紫檀木所做，连桌上的茶杯都是价值千金的琉璃碎，这到与他之前的习惯有一些相似。
若是有桃花酿就更好了。
“今日累了便早点休息，明日还要去执教堂。”温淮之留给他空间，碰见弟子告知他掌门传唤他，随即踏风而去。
偌大的峰山古涧藤便只有他一人，姜年掐诀放了个小法术，若是温淮之回来了能立马知晓，然后才施了结界将这房间罩起来。
他有些事情需要问问这位献祭人。
姜年用了鲛珠力量，血祭阵法缩小数倍在他手心里运转起来，这阵法在最后被温淮之用了什么法术，居然没有完成，自然那老道也没死成。
他强制牵引出那股魂魄，被融合的力量强行分引出，老道半浮在空中，神色混沌痴迷。
姜年皱皱眉，咬破指尖将血滴甩入老道额间，顷刻间，老道眼神恢复清明，似乎没想到自己如何又活了过来。
看见姜年盘腿坐在床上，手腕上诡异的缠绕着黑气，阵法散发的血红色光芒飞速转动，被那双纯得如同黑曜石一般的眼睛注视着，老道以魂态惊呼跪下：“主…主人。”
“我且问你，血祭阵法何人传授给你。”身体，力量，武器能被一次性唤醒，对方对他知根知底，让他不由想到那个人，秦郇师。
“我不记得了……饶命啊主人。”老道愣住，记忆中一片空白。
“呵，是真忘记还是假忘记？”姜年歪歪头，对付这老道的魂魄他还是绰绰有余。
那双眼眸逐渐变得全黑，老道身体僵硬，瞳孔涣散，只是一瞬又恢复正常。
若是有人看见这一幕定会惊呼他是妖怪，眼瞳全黑能摄人魂魄心智，也能更清楚的明白这也不是金丹期所能拥有的实力。
“饶命啊主人，饶命。”老道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他凭着本能喊着饶命。
“聒噪。”姜年瞳孔恢复正常，老道的叫声让他心烦，他右手一捏，老道化为尘土，直接魂飞魄散。
老道的记忆在献祭那一刻就被清理得干净，什么都不曾留下，到越来越像秦郇师的作风了。
是秦郇师布的局吗？
五百年之前，世界被分为三界，神界，修仙界和魔界。他和秦郇师是三界中唯二拥有双骨之人，双骨可让他们神魔都修，修炼速度更是平常人的三倍。
他们二人结伴同修，躲过正道追杀也逃过魔道暗杀，那段时期他们逍遥却也狼狈，后来走上巅峰在无人匹敌，唯有对方能入得了眼。
百年来他们切磋无数，谁也不让谁，他们一边打得比谁都猛，另一边又霸占对方不许旁人妄加议论伤害对方，他们关系似敌又似友，久到他们自己都不知道该如何定义。
他们身居云端，却不容许旁人将对方拉入泥潭。
姜年想得心累，收了阵法慢慢睡过去，迎来了新生后的第一个梦。
云端缭绕的宫殿看起来华贵非凡，大殿上的人撑着头入睡，手腕上的暗纹黑赤珠衬得他皮肤白皙，三千青丝安静的垂下，这一副美人入睡图终究是让人打破。
“大人，秦大人小童求见。”底下的两人跪得虔诚，不敢抬头。
高台上的人缓慢睁开一双眼，那双眼全黑，如同深渊一般诡异至极，姜年轻轻打了个哈欠，那双瞳孔才恢复正常。
“秦郇师云游回来了？”姜年声音慵懒遣倦，漫不经心的开口。
他拨弄着手腕上的黑赤珠，这是他自己取的名字，也喊习惯了，他百般无赖的等着底下的小童回话。
“是的，我家大人邀请您明日去洞庭云仙府小聚。”小童递上符牌，不敢抬头，生怕不小心看了他的眼睛便被人夺去性命。
另一小童接过符牌呈递上去，姜年微动，带着华服上的链子轻晃，仿佛要晃进人的内心。小童不敢看他，注意力放置在衣物上也觉得此刻被勾了魂魄去。
姜年接了符牌，上面刻了一个秦字，周边镶嵌着各色宝物，奢侈至极，确实是秦郇师的作风。
“骚包。”姜年轻声笑着：“应了。”他扔回符牌，换了姿势继续睡过去。
两位小童收敛心神悄然退了出去，大殿上又恢复了冷清。
“大人您来了。”昨日递符牌的小童现在在一旁领着路，将他带到目的地便退下了。
“几百年来这陈设还是不变。”姜年坐在玉凳上，熟练的为自己斟上了一杯酒，这酒桃花香浓郁，细细闻来已有媚醉之态，喝起来清凉中带着一丝入喉的辛辣，倒是别有一番风味。
新酿的酒吗？
秦郇师喜爱自由，他云游各界，总能带回一些稀奇玩意，他所爱众多，下棋，酿酒，阵法，炼丹，奇门遁甲样样都有所涉猎。
“今日来得这般早，我这新酿的酒如何？”秦郇师穿了一身暗红色衣袍，上面缀满了宝物，艳丽却不俗气，平时作为发冠的琉藏珐月器今日换了个银色发冠。
“骚气。”和你一样。
秦郇师哈哈笑起来，也为自己倒了杯酒，“你说这酒还是我？”
姜年斜眼看他，秦郇师也觉得问了废话，为姜年倒了酒这才慢悠悠道。
“猜猜我这次拿到了什么宝物？”
姜年喝酒，不予回答，让秦郇师感兴趣带回来的无非法器罢了。
秦郇师也不在意姜年的回答，他笑着说。
“来看看，这可是好东西，听说没有成神只要被刺入心脏就能让人魂魄分离四散，听起来倒是有趣。”
秦郇师将一把小巧的弯月刀摆放在桌上，弯月刀普通，但刀把上的宝石红如血，闪着盈盈暗光，四周还布满了魔界的惑人恶眼，那些眼睛一眨一眨的，散发的恶意能将人吞噬。
姜年一眼就能看出这宝石是用鲛人的心头血浇灌而成，与他的鲛珠产出一物。
“这些眼睛看得我恶心，你这是杀了多少鲛人，鲛人一族不会被你杀完了吧。”姜年抬眸看他，那人把玩着弯月刀，兴致正好。
“放心，留了几个，以后你若是还想要鲛珠也不至于找不到。不过你说这传言可信吗？”
“试试不就知道了。”姜年语气平淡，他不喜欢这种恶心的武器，尽管他威力强大。
“也对，那就…试试吧。”秦郇师忽的笑着将弯刀刺入姜年的心脏，手法快狠准，姜年不曾防备也不会防备。
他手中酒杯掉落在地，低头看着弯月刀正中心脏。
“……”
姜年感受着血液流出，平静得好像被刺入的人不是他，甚至于他都懒得询问原因，这人居然用他试验。
他已经成神，传闻为真他也不会魂飞魄散。
不过下一刻事实就告诉他，成神了灵魂也会被撕裂消散，姜年昏沉之中想，秦郇师是真想杀了他吗？
那把弯月刀掉在地上的声音清脆，姜年半趴在桌上，手脚化为星光点点随风消散，他的三魂七魄消弭入凡界了。
“这酒我取了新名字，叫好梦魂牵，最后啊也祝我，好梦魂牵。”
秦郇师喝着酒自顾自说着，说到最后一句话时，他一手掩口忽然笑得可怜，最后似乎陷入疯魔狂笑起来，却不知为何眼里还渗着泪。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