胤祕说的话阿泽尔都明白, 他只是心中有些不爽。
看着站在他面前的主子，阿泽尔话语轻轻。
“主子，阿泽尔明白的。”
若说方才面露锋芒的阿泽尔宛如一头凶兽, 此时在胤祕安抚下的他就可以说是一头威顺依赖在主子身边的凶兽。
随着年纪渐长，阿泽尔早已从一开始一直温温和和的模样变成了如今的锋芒微敛, 年纪步入两位数, 阿泽尔的个子也开始朝上窜得起飞。
只这段时日，阿泽尔便比之前高出了一大截, 特别是他与胤祕站在一起的时候看起来更是格外的明显。
原本阿泽尔还只比胤祕高了浅浅半个头左右，如今只过去了短短几个月, 阿泽尔已经比胤祕高了将近大半个头，生长速度一副让胤祕十分咂舌。
饶是胤祕这个日日与阿泽尔相处的人，没一会儿也很快注意到了阿泽尔的身高，无他, 是如今阿泽尔与他之前的身高对比，高了太多了。
“明白就好。”
眼见着看着阿泽尔的情绪在他的话语之后很快缓和下来, 胤祕又伸手拍拍阿泽尔的肩膀示以安抚, 拍了阿泽尔的肩膀后, 胤祕也不再多说。
万分耳尖的他, 已经听到了有人走进书房的脚步声。
将手中方才随意放到一盘的画笔放放好, 垂眸看着今日他与阿泽尔的画作，面露几分感慨。
“果然今日不适合作画吧。”
从府中回来后, 他们明明只是想好好作个画, 却被打断了两次。
作画最讲究灵感与环境，最忌讳的就是一幅画不能很好的一下子完成, 有时候忽然被打断了思绪，或许就没了当时的灵感。
抬手示意阿泽尔让人将画作拿到一旁, 看着阿泽尔的动作，胤祕有些分神地想，也不知胤禛与胤祥是想与他讨论什么，若是等下像四哥之前那次那样说激动了，把他的画毁了就不好了。
虽然还未画完，但他们也画了好一会儿了，若是直接就这样毁了，胤祕还觉得有些可惜。
说来也巧，阿泽尔刚让又双将画收走，一转头，他看到了刚走到书房里间的两个高大身影。
装作未看到他们，阿泽尔转过头，几个大步回到胤祕身边，低声同他说着什么。
注意到胤祕听了阿泽尔的话后，微微张大的眼神与很快勾起的笑，自虐般，胤禛的脑海中又回想起了方才发生在这个书房里的场景。
垂下眼眸，不再看眼前这主仆亲近的场面，待他与胤祥一道走到胤祕书桌前，胤禛早已调整好了自己面上的情绪，看上去与往常无异。
“二十四弟。”
看着眼前许久未见的弟弟，对上他的目光，胤祥没忍住轻声叫了他一句。
一直未见到，其实胤祥也没觉得怎么样，但如今忽然见到了，看着如今长大了许多，让他看起来还觉得有些陌生的弟弟，胤祥心中忽然涌出满载了感情的想念。
不顾胤祕正要对他行礼的动作，面上带了些激动，胤祥一个上前来到胤祕面前，就像以前胤祕幼时一样，他一把把面前乖乖仰头看他的胤祕抱到了怀中。
“胤祕，许久不见，都这样高了。”
还是按照之前抱胤祕的姿势将他抱到怀中，原本胤祕小小一个，抱到怀中刚好小手抱着他的脖颈，可以将头靠到他肩膀。
但如今胤祕长高了许多，被胤祥这样抱起到怀中，他直接比胤祥高了半个头，就是看胤祥都要低下头。
胤祕本以为胤祥只是要抱抱他，但未曾想到他会一下子将他抱起，直到胤祥都将他抱到怀中了，胤祕才回过神来。
连忙伸手抱住胤祥的脖子稳住自己的身形，胤祕低头看他，话语里多了几分不好意思。
“十三哥哥怎么还这样抱胤祕？胤祕都长大了，不能再这样抱到怀中了。”
若幼时哥哥们与阿玛喜欢这样抱他，胤祕还没话讲，他当时小小一个，谁都可以抱的起来。
但如今他都六岁，虚岁八岁了，怎么十三哥哥见到他第一眼还是想将他抱到怀中？
对胤祕的话不甚在意，抬头看着怀中的胤祕，感受着手中的重量，胤祥单手抱着胤祕，轻松抽出一只手轻揉胤祕的脑袋。
“胤祕还小，才六岁。”
还是个需要被人抱在怀里好好宠着的小孩。
更何况胤祕还是这样乖巧的孩子。
心中对胤祕的喜爱多到几乎要溢到实处，这也让胤祥选择性地忘记了上一世胤祕还活了八岁，如上一世与这一世的加起来，都可以说胤祕已经十几岁了。
胤祥对胤祕的喜爱太过明显，即使胤祥嘴上不说，旁人也能从他的动作上看出此事，并且对此深信不疑。
就是后面玩笑话说完，在阿泽尔的提醒下，两人落了座，胤祥还将胤祕抱在怀中不肯放手。
见胤祕抱在怀中两人说了会儿悄悄话，好一会儿后，听到一旁胤禛轻咳的声音，胤祥微微一愣，回想起了他与胤禛一道前来胤祕这的正事。
胤祕话语里还有未褪去的笑意，见胤祥僵了一下身子，并未立马回答他的话，胤祕疑惑看向他。
“十三哥哥？”
回过神来，见胤祕神情疑惑看着他，将脑袋放在小孩脖颈处轻蹭，胤祥开口朝胤祕解释。
“...无事，只是我忽然想到了一些事情。”
面上不显，一只手放在胤祕柔软的脑袋上，此时胤祥正疯狂动着脑子，思考着该如何与胤祕提起之前的话题。
不知是不是知晓胤祥想说些什么，坐在胤祥怀中轻晃着小脚，转头看看一旁的胤禛，然后胤祕又转回头，抬头看胤祥。
“十三哥哥今日突然过来，一定不光是为了看胤祕的吧。”
随着胤祕话语落下，他能清晰感受到放在他脑袋上的手顿了下，这时候胤祕心中就有数了，十三哥哥来找他，多半是与今日发生的事情有关。
心中大致想明白了，胤祕也不再耽误，侧身拿起一旁的茶杯轻轻吹了下，微微抿了口茶，将茶杯放下后，胤祕又抬头看胤祥。
“十三哥哥要问胤祕什么？或者，要同胤祕说什么？胤祕都听着呢。”
..
心中感慨着胤祕当真是一如既往的敏锐，对上胤祕的目光，胤祥也没再推辞。
既然胤祕多半是猜到了他与胤禛一道过来的目的，在心中微微思考了下措辞后，胤祥也没转头看一旁的胤禛，对上胤祕的目光后，他直接开口朝胤祕问。
“今日我的奴才偶然间在街上见到了胤祕...”
不等胤祥继续说下去，胤祕面上露出了了然的神情，嘴里小声嘟囔。
“所以嘛，我就说，肯定是有人告诉四哥了。”
要不然也不会他前脚才回到府上，没多久之后胤禛就知道了此事，回到了府上。
“什么？”
胤祕嘀咕的声音有些小，饶是离他最近的胤祥都听得有些不真切，没听清胤祕方才嘴里在嘀咕些什么。
未回答胤祥的话，左右那话胤祕本就不是要说给胤祥听的，听着胤祥的提问，胤祕摇摇头，又催促着胤祥接着往下说。
“没什么，十三哥哥接着说。”
“噢...好。”
见胤祕一副正等着他说话的样子，胤祥伸手一摸鼻子，没多想，又接着开口说道。
“当时那奴才也看的不真切，因为办事匆忙，他认出了胤祕，旁的人都未看清，看了当时你们的站位，注意到奴才们都将胤祕护在身后，就以为发生了什么事情，一回来就同我说了，恰好当时四哥也在一旁，就...”
知晓胤祕应当懂得他的未言之意，也不再多言，胤祥低头看着胤祕，面露无奈。
他是知晓胤祕方才与胤禛发生了什么事情的，胤祕也无辜，但胤祥身为知晓许多事情的那个人，他也没办法站在胤祕的角度去责怪胤禛。
毕竟对于胤禛来说，胤祕的意义很不一般...
听着胤祥的话，胤祕眼中闪过几分了然，点点头表示自己明白。
“原来是这样。”
怪不得胤禛回来的这样突然。
忽然从旁人口中知晓了此事，许是担心他出事，没法向阿玛交代，这才急匆匆赶回来。
自以为把事情理顺了，胤祕大方朝胤祥一挥手。
“无事，毕竟四哥哥是担心胤祕嘛，先前是因为着急才会那样大声吼，没关系，胤祕大方，没生气。”
说罢，似乎是为了提现自己的没生气，胤祕还特意转头看了眼胤禛，伸手拍拍他的肩膀。
“我们胤祕真大方。”
见胤祕眼底毫无阴霾，明白他是真的没有因此生气，胤祥点点头，开口夸赞。
余光注意到胤禛一直看着他们的目光，胤祥不着痕迹别过头，低头看向胤祕，继续朝他问。
“胤祕应当没受伤可对？当时的情况是不是还好，没发生什么意外？”
“对。”
听着胤祥的问话，胤祕没什么犹豫便直接点头。
“当时其实没什么事情，是一个神婆。可能是对我们面生，所以才会忽然扑过来抓住我。”
一切不说分明忽然靠近的存在都会被列为是危险，更别提他们都不知那神婆是从哪冒出来的，突然一把抓住胤祕，为此，在场所有人都吓了一大跳，然后才会有方才胤祥说的奴才看到的那一幕。
“神婆？”
听着胤祕的话，胤祥面露几分诧异。
他还不知，京城里还有这样一号人物？
抬头对上胤祥面上的疑惑，胤祕点点头，开口替他解答。
“对，神婆，按照他们的说法，那神婆大人年轻时可厉害了，救了许多人的命，这才会早早就神志不清，需要人照顾。”
其实照胤祕觉得，这神婆应当没疯，或者说，她应当还有清醒的时刻，若不然她怎么能当时同胤祕说出那样的话？
当时神婆的话语清晰，逻辑清楚，甚至还知晓要轻轻同胤祕说这些才会不被人听到。
“神志不清啊...可惜了。”
不可否认，听到胤祕的前半段话，胤祥脑子里想到了胤祕与四哥的事，心中升起了些意动。
但听胤祕说到那神婆已经神志不清，说难听点就是疯了，疯了可算不了命，帮不了他了，胤祥见状也只能神情可惜打消了心中的想法。
听着胤祥的话，注意到他话语里的可惜，用余光看看一旁的胤禛，胤祕抿抿嘴，什么也没说，又抬头看向胤祥。
看十三哥哥的样子，好像话语没说完，是还想同他说些什么吗？
嘴上感叹完，对上胤祕的眼神，胤祥伸手捏捏他的小脸，又对他道。
“胤祕可要与我单独聊聊？”
说罢，胤祥又朝胤祕眨眨眼睛，补充了句。
“就只有我们两人的那种。”
胤祥刻意将声音放低了，但尽管如此，一旁的胤禛仍然听到了他的话，面露不赞同。
“十三...”
胤祕原本不是很明白，十三哥哥这是要与他说什么，还要单独与他说，但此时见胤禛这样不赞同，好似想阻止的样子，胤祕忽然又来了兴致，直接点头朝胤祥应声。
“好啊。”
说罢，胤祕转头看看胤禛，又看看在他们一旁候着的阿泽尔与身后一众奴才。
胤祕觉得，若是照着胤禛此时的样子，让他出去他多半不会同意，于是胤祕想了下后，抬头看胤祥。
“十三哥哥，我们去房间里说吧。”
“好。”
听着胤祕的话，胤祥抱着胤祕的手缩紧，一个应声后，正要带着他一道起来，一旁传来胤禛的冷哼。
“十三，不要说不该说的。”
说罢，不等胤祥回答，他一个起身便直接朝朝外走，只留给众人一个背影。
“啊，爷...十三阿哥，二十四阿哥，奴才告退。”
就是一旁的苏培盛都未反应过来，等胤禛都走了好几步了，苏培盛才反应过来，连忙朝胤祕与胤祥行礼，大步跟上胤禛。
眨眨眼睛，直到胤禛的背影都看不到了，胤祕才反应过来，胤禛这好像是在让空间给他们，所以直接就离开了。
“主子若是有什么要求，朗声叫阿泽尔即可，阿泽尔会在门口候着。”
说罢，见胤祕点头，阿泽尔对其他奴才招招手，带着其他人也下去了。
没一会儿，书房里便只剩下了胤祕与胤祥，书房内瞬间变得安静下来。
将胤祕放到座位上，胤祥伸手拿起不远处的茶壶，为自己与胤祕倒了杯茶，然后抬头看向胤祕，问话有些突兀。
“胤祕可知四哥之前有过一个嫡子？”
“啊？”
胤祥的话语突然，胤祕的手一抖，刚倒的茶水差点漏到手上。
也就是胤祕反应迅速，这才免得自己被烫。
垂眸看向手中的茶杯，借着此时的低眉，胤祕快速调整好心中思绪，等他将茶杯放到桌子上，抬头看向胤祥时，神情早已无异。
只见胤祕想了下后抬头看胤祥，对他摇了摇头。
“我之前只听九哥哥说过四哥府中子嗣颇少，倒是不知十三哥哥所说的这事。
胤祕是知晓弘历三人皆是庶子的，但他从未注意过这些。
若是严格来说，胤祕如今不也是庶子。
胤祕面上的神情毫无破绽，胤祥并未看出些什么。
听着胤祕的问话，抬头轻轻摸了下胤祕的脑袋，似有些出神，胤祥面上带了些怀念，话语也有些缥缈。
“这还是许多年前的事情，那也是四哥的第一个孩子，他叫弘晖。”
没想到胤祥说的真的是以前的他，抬头看向胤祥，看着他面上满是怀念的表情，胤祕没出声打扰，而是默默等待着胤祥接着说。
不待胤祕等多久，没低头看向胤祥，而是又开口接着说道。
“弘晖很是聪慧，三四岁便能熟背三字经，能流利与人对话，不似其他小孩那样冲动，四哥一直以弘晖为荣，没少同我炫耀。”
说到这些，胤祥面上还带着轻松的笑。
“弘晖是个很讨人喜欢的孩子，不光聪慧，他做事也很有分寸，性子安静，不似其他孩子那样淘气。不光学习好，就是骑马射箭，无一是他的短板。”
“只是...”
说着说着，胤祥话语中多了几分转折，面上笑意也渐消。
“就在我以为日子会一直这样过下去，结果却出了意外。”
低头对上胤祕的目光，胤祥语气低落。
“胤祕，弘晖在他八岁那年病逝了，当时我不在京城，就是连弘晖的最后一面都未曾见到。”
胤祥当初被皇阿玛派了去其他地方了，等他知晓弘晖不在的事情时，早已过去了好几日。
当时他的第一反应是震惊，觉得是不是有人搞错了。
反复问了好几遍来人，一直得到斩钉截铁的回答，胤祥一阵恍惚，一点都不愿意相信，那个会笑着叫他十三叔的孩子真的不在了。
直到他回了京城，看着墓碑，胤祥在原地站了好久好久，许久后才缓过神来，迈着早已酸涩到不行的步子离开了此处。
胤祥当时还特意找了胤禛，他不理解，为什么一直万分活泼健康的弘晖会忽然一下子就病逝了，这中间一定是有什么原因吧？
只可惜胤禛也不清楚，他也不是没派人查，但当时并未查到什么事情，胤禛甚至未见到弘晖的最后一面，没听弘晖再叫他一声阿玛。
胤祕当时难受的要命，只想着想见见阿玛，倒是未想到胤祥。
看着此时胤祥伤心的样子，胤祕眼中闪过几分愧疚。
“十三哥哥...节哀，若是弘晖知晓此事，定当也不会生十三哥哥的气的。”
索性是此时胤祥并未将注意力放到他身上，而是仍然沉浸在自己的思绪中，并未注意到胤祕有些古怪的神色。
听着胤祕的话，胤祥伸手轻轻摸摸他的脑袋，将目光放到胤祕身上，温声回应。
“嗯...多谢胤祕，没事，我此时已经好多了，没有那么难过了。”
方才完全沉浸在悲伤当中，并未分得出注意力观察胤祕的神情，等胤祥回过神来看胤祕，胤祕的神色早就正常无异。
看来今日是试探不出来了，心中这样想着，胤祥面上不显，只伸手一摸胤祕的脑袋，又接着开口把话圆回去。
“前些日子是弘晖的忌日，四哥前不久刚去看过弘晖，胤祕如今与他年纪差不多大。每次每到这个时候，四哥心情总会不好。今日听到胤祕的事情，许是因此回忆起了些什么，他才会情绪这样差。”
说罢，胤祥面露愧疚伸手摸摸胤祕的脑袋。
“四哥不是故意的，但我也知晓若站在胤祕的角度，胤祕也冤枉。我也不奢求胤祕能原谅四哥，但胤祕起码不要不喜他可好？”
嘴上这样说着，胤祥默默在心中对胤禛道歉。
为了不引起胤祕的怀疑或是对他的不满，胤祥只能退一步这样说，只是这样就委屈了四哥。
“好啊，胤祕不会因此不喜四哥的，十三哥哥放心。”
胤祕本就不是因为此事不喜胤禛，所以他这句话说的无比坦然，理直气壮。
显然没听出胤祕话语里的意思，胤祥只以为是胤祕大度，听着他的话，胤祥对胤祕点头。
“那就好，这样的话我就放心了。”
试探的事情一段时间内只能做一次，担心会被胤祕看出来不对，接下来的时间里，胤祥不再试探胤祕，而是专心与他聊聊天，气氛倒也算和谐。
时辰一眨眼很快过去，快到用晚膳的时辰了，在奴才的提示下，两人很快止了话语，一同往书房外走去。
一道走在路上，奴才们离的有些距离，像是忽然想到了些什么，胤祥低头凑到胤祕脖颈，轻言轻语。
“胤祕，方才我与你说的事情不要同胤禛讲哦，我担心他听到这些会难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