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恺尘长这么大, 第一次听到这样的问题。

  他生而为储君,成长的一生要与许许多多问题相伴。

  问他是否长得更高,更强壮, 精神力波动如何, 学识有无进步, 是否已经有了足够坚韧的决心。

  是否为了将来接受这个巍峨的帝国做好准备。

  人人都在提问, 人人都有疑问,然而人人关心的都是他身为太子的身份。

  至于“谢恺尘”这个个体的意志如何,与他们无关。

  更小的时候, 倒是还有母亲会关切,然而那一份爱也随之远去了。

  总之, 十六岁的小太子还是头一回直面「是否喜欢我」。

  准确来说, 是个「难道你不喜欢我吗」的反问。

  那样坦然, 那样自信,好像自己就一定会给出符合对方心意的答案似的。

  少年忽然生出一种微妙的恼意,然而那怒气转瞬间在小美人的点点泪光中化作无形。

  他的心脏蓦地软得不成样子, 后知后觉那不过是被戳中心事的恼羞成怒。

  谢恺尘认认真真地向自我发问。

  我喜欢……喜欢他吗?

  宝钻似的冰绿眼瞳。

  闪烁着华美光晕与馥郁香气的长发。

  轻快的、精灵似的身影。

  每一次微笑。

  每一次垂下眼睫。

  每一次注视。

  短暂的, 却又是独一无二的陪伴。

  两次相遇都是被冰雪湮灭的幻境, 可他从不觉得寒凉, 反倒见到对方,心情便自动自发明媚起来, 如同最晴好的春日。

  此前仅会出现在指尖的电流酥酥麻麻攀爬缠绕上他的心脏。

  少年太子陷入从未有过的绝望:或许帝国真的要大祸临头了。

  但他并不后悔。

  “我……”

  谢恺尘嚅嗫着想要开口。

  可惜小美人并没有给予聆听的机会。

  更小的男孩儿注意力被湖面的闪光吸引走了, 哪怕尾音还带着一点黏腻的哭腔,眼圈也红红的, 语调却已经换上惊奇:“我想去那儿!”

  哪……哪儿?

  谢恺尘还没锁定目标, 手腕便被抓住了。

  小美人一直是个如霜似雪的漂亮男孩, 但等真的碰到了, 少年才发觉对方的温度比看起来还要低。

  冰凉凉的,叫人忍不住想要给予更多温暖。

  小太子很少与他人有什么肢体接触,僵在原地。

  还是小美人主动从抓住他手腕,逐渐到握住手掌。

  再然后,是十指相扣。

  男孩的手比他小了一圈,也更软。

  谢恺尘的手包住他的,像握住一朵花。

  不能用力,娇嫩的花儿会捏坏。

  也不能不用力,花瓣会飘散。

  少年的心脏咚咚跳得厉害。

  他忽然有了使命,如同要护卫好一朵花那样,要牵好小美人的手。

  他长了十六年,一直明白将来自己要做亿万人的君主。

  却在这一刻,只想做一个人的骑士。

  谢恺尘眼前一花,等到再清晰,已然不在湖畔了。

  他低头一看,脚下是……冰面。

  再抬头环视一圈,方才近在咫尺的景色都远离了。

  ——他们在湖中央。

  心跳更快了。

  这次是慌的。

  进入回溯幻境后谢恺尘就发现了湖面已经结冰,可也是薄薄的一层,哪里经得住两个人的重量。

  他倒是会游泳,也被老师踢进过冬天刺骨的池水,然而结冰的湖与安全的泳池绝不是同一回事。

  更重要的是,小美人身娇体弱的,会不会游泳还不好说……

  事实证明,他的担心是多余的。

  小美人既然能带着他从湖畔瞬移至湖心,那么可以轻盈地走在薄而脆的冰面上也不是什么难题嘛。

  何止是走,兴奋的小美人已经在冰面上跑起来了。

  ——没有放开拉着他的手。

  小太子一开始还有诸多担忧,很快他发现,男孩的每一个落脚点,赤着的脚底会踩出一道清灵的金光,尔后接触的那部分冰面便会变得结实如地面。

  不仅会结冰,在冰面的另一端,浸在湖水里的倒影,还会开出一小朵掌心那么大的雪莲花。

  步步凝冰,步步生莲,圣洁而绚丽。

  ……果然不是什么正常的人类。

  太子没时间为这样的奇景惊叹,他的行动根本不受自己控制。

  纤细的小美人这时候的力气出乎意料,完全是拽着他往看起来更颤颤巍巍的冰层跑去。

  男孩右脚脚腕上系着什么,依旧如同隔着雾面,看不清。

  谢恺尘心中仍有一丝疑虑,脚步也踉跄,顾不得看别的。

  于是,他眼中便只剩下那随着动作起伏的长卷发。

  像淡金色的风。

  吹乱了湖水,也吹乱了……

  无论是大胆地在结冰湖面上奔跑,而是和另一个人如此亲密地挽着手,都是肩上压着皇室威严的小太子从来没有做过的事。

  前所未有的满足感充盈着他的心,几乎要满溢出来。

  渐渐地,他也忘记了一切。

  小美人也格外享受这样与自然的亲近,却突然停了下来。

  冰面太滑,根本刹不住车,谢恺尘又没能提前空出足够的制动距离,再怎么努力想要停住,还是撞了上去。

  他比男孩要高出不少,冲力也更大,两个人猝不及防倒下去。

  好在少年做了准备,揽住男孩用力扭转了下二人的位置,最终让自己成为垫在下面的那个。

  他紧紧闭着眼,然而预想中冰块撞到后脑的疼痛并未到来,倒是有什么柔软的帮他挡了一下。

  ……是男孩的手。

  他在护着小美人不被压在下面的同时,对方也护着他的后脑勺。

  他赶紧抬起头,抓住小美人的手:“疼吗?”

  原本白皙的手指泛着红,不知是被撞击挤压的,还是被冻的。

  小美人轻轻吸了口气,摇摇头:“没事。”

  那样好看的手指,不该受到一丝疼痛。

  小太子恐怕自己都意识不到语气里有多少心疼:“抱歉,我……”

  若不是小美人的手指按在他的唇上停下他的道歉,他还得再过一会儿才能发觉两人此刻贴得多么……近。

  男孩几乎是趴在他身上。

  好轻。

  那是钻进的第一个念头。

  再怎么纤弱,好歹也是个十来岁的男孩子。

  然而压在他身上却没什么重量,像朵轻飘飘降落的云。

  小美人似乎并不觉得挨这么近有什么不合适,也不起来,近在咫尺观察着他。

  “你的眼睛。”男孩说,又是那种带着惊异的、找到什么宝藏似的语调,“好像星星呀。”

  谢恺尘的心随着他语气的起伏而变化。

  星星这个词好耳熟。

  好似除了眼前人,还有其他什么人也这样形容过他。

  并不是母亲,也不是童年时仍慈爱的父亲。

  那是的他们会说他是帝国未来的太阳。

  星星……

  是谁呢。

  脸颊上痒痒的,唤回他的注意力。

  那些轻软好闻的发丝垂落下来,浅金色顺着他的眉梢、颧骨、下颌,一直流淌到颈侧。

  “哎呀,要到时间了。”

  小美人说。

  声音很轻,像自言自语。

  “……什么时间?”

  小美人没回答,低头望着他:“你还欠我一个问题。”

  “?”

  “这次就先放过你好啦。”他说,“下次见面,要记得回答我喔。”

  男孩俯身,凑近他。

  十六岁的小太子不是纯白无知的小孩子了,当然知晓接下来会发生什么。

  知晓并不代表经历过,更不代表清楚如何面对。

  他必须承认自己在紧张,甚至有那么一瞬间想要闭眼。

  但他不能怂,起码不能在这种事上、这个人面前。

  于是他睁大眼,看着那朦胧又精美的容颜离得越来越近,直至咫尺之遥。

  发梢拂过他心脏的位置。

  然而并没有发生任何事。

  只有一阵轻笑,莲影般倏而飘散。

  原来小美人口中的‘时间到了’,指的是回溯结束了。

  谢恺尘来不及收起失望,下意识伸手,是个想要挽留的姿势。

  可惜什么也没能抓住,金色的流光从指缝中一晃而过。

  接着,意识向着黑色下沉。

  完全沉没之前,他想起来了。

  那个还未回答的问题。

  ‘你不喜欢我吗?’

  或者。

  ‘你喜欢我吗?’

  *

  二十三岁的谢恺尘在“黑缪斯号”的客舱中醒来。

  触感先于意识回笼,他感觉到有什么凉丝丝的,还以为是把回溯时的冰雪带回了现世。

  等到视野重回清晰,才发现那些是小凤凰的尾翎。

  纪攸喜欢睡在他的枕头上,和他亲亲昵昵挨着。

  小雀鸟形态还好,回到原身,长长的凤凰尾翎便有些无处安放。

  比如现在,一根搭在他的眼睛上,两根散落在被子上面,一根缠在他的脖子上。

  感觉随时会被谋杀。

  谢恺尘吸了口气,将眼睛和喉咙上的那两根移开。

  羽毛上的金光在原处停留了一瞬便消散了。

  倒好似那些幻境都是由它们赐予的。

  一、二、三、四。

  果然如纪攸先前在吧台说的那样,四根尾羽,代表着至少八个月大了。

  裴桉和裴桉的猫还不知道纪攸是凤凰,谢恺尘打算这趟拜访老师回母星之后再向他们摊牌。

  毕竟谢鸣风得知真相之后受到了很大的震撼,可能至今都没有缓过来。

  至于纪攸说的那些很多尾巴什么的,从迷你形态上看不出来,但谬儿也没觉得有什么。

  小朋友都说会些奇思妙想的话,很正常,成熟的猫咪不会往心里去。

  谢恺尘把视线从金色渐变的羽毛上移开,闭上眼。

  这一次,成年的太子没再将梦中的相遇忘得一干二净。

  虽然记住的也不多。

  发生了什么,说了什么,通通忘了。

  镌刻在记忆中的,不过是一双氤氲着雾气、琉璃色的动人眼眸。

  他睁开眼,看见同样的一双。

  醉酒的小家伙也醒了,正茫茫然打量四周。

  凤凰瞳像是浣了一层水光的翡翠,于暗淡的室内微微发着光。

  直到看见饲主,才明晰起来,染上显然意见的雀跃:“啾!”

  小鸟儿在枕头上磨蹭磨蹭,懒洋洋的,也不起来,用喙碰碰他的脸颊。

  奶啾亲亲。

  人类也予以回礼,嘴唇柔和地碰了碰那些漂亮的羽冠。

  一个属于他们之间的早安吻。

  虽然不是早上,但这不重要。

  亲亲过后才算真正清醒,小凤凰的翠眸明亮了许多,玲珑剔透,华光流转。

  太子忍不住想起回溯中的那双眼睛。

  若是小叽有变成人的那一天,大概也会像梦中人一样好看吧?

  随即他意识到在琢磨什么不可能的妄念,自己都觉得好笑。

  灵宠怎么可能变成人呢。

  “啾?”

  “没事。”

  “我睡觉觉了。”奶啾起身,看着对他而言过于大的床,疑惑地问,“为什么?”

  在纪攸的印象中,他们应该还在观星台上玩儿,研究那杯紫色的洗澡水……不,酒。

  谢恺尘失笑,把经过大致讲给他听。

  小鸟震惊:“啾啾喝醉了!”

  谢恺尘:“是的。”

  纪攸:“喝醉!”

  谢恺尘:“嗯。”

  纪攸:“什么是喝醉?”

  谢恺尘:“就是晕乎乎的。小朋友以后不能喝酒。”

  纪攸:“要等长成大朋友吗?”

  谢恺尘:“对。”

  小凤凰扭头看向自己的尾巴,仔细地数了一遍。

  又一遍。

  好可惜,不管正着数、反着数还是跳着数,都是四根。

  什么时候才能有六根呢?

  幼崽已经迫不及待要长大了。

  谢恺尘看着闷闷不乐的小幼崽,觉得身为饲养员,应该说点什么安慰。

  太子擅长治国方略,擅长外交理论,擅长机甲武器。

  实在不擅长安慰人。

  或者鸟。

  他犹豫片刻,用温暖的掌心摸摸凤凰的小脑袋。

  纪攸抬头看看他,歪头靠在他手掌上。

  然后,砰的一下,变成了迷你啾啾。

  还是这个形态更好撒娇嘛。

  谢恺尘清楚他的意思,捧起小毛球放到肩上,下了床,去门口查看通知面板上星舰航行的线路图。

  酒醉的小鸟这一觉睡得够久,距离抵达目的地只剩下不到一个标准时了。

  小毛团忽然飞起来:“有声音!”

  人类的听觉远不如灵宠,再加上房间隔音效果好,谢恺尘什么也没听见。

  “你确定吗?”

  纪攸很笃定:“在外面。”

  谢恺尘调出面板上的走廊监控,还是什么都没看——

  哦,看到了。

  有猫在挠门。

  *

  星舰在黄昏时降落。

  天际呈现出通透的橘色,夕阳的影子温柔迤逦在远处的青色山脉。

  无论哪条路都铺满了姹紫嫣红的鲜花,并未做刻意修剪,让它们自由生长。

  空气中没有浮尘,飘扬的全是馨香。

  无数人神往的养老天堂名不虚传,不输母星星系任何一颗旅游胜地的热门星球。

  自然景色宜人的同时,基建和配套设施也都是顶尖水平,所有维护工作大多由机器人来完成,住所与住所隔得虽远,但通往公共场所的路都很方便。

  由于这里的居民大多是病人和老人,自动检测和报警装置随处可见。

  维护机器人们全部装载了求助功能,医疗飞行车实时环星球巡逻,确保能在第一时间挽救意外。

  当然,这些对于皇室长大的太子而言都是司空见惯的东西。

  小凤凰本应该很感兴趣,可他酒似乎还没完全醒,星舰还没落地又睡了过去,只好装在谬儿的灵宠包里。

  飞行车载着他们来到少将的住处。

  疗养星所有的自购建筑装修风格没有任何限制,想怎么打扮怎么打扮,从星舰上俯瞰,散落在山水中的房子一个比一个奇形怪状。

  和其他人富丽堂皇、恨不能盖出摩天大楼的别墅不同,乔少将的宅院古朴得很。

  古朴是一个委婉的说法。

  谢恺尘走下飞行车,看着院落斑驳脱落的墙体,半拆不拆的样子,觉得还是用“简陋”来描述更加精确。

  没有智能自动门,反而是一扇雕花铁门,还有门铃——甚至这种门铃都不是电子或光能的,是一盏硕大的铃铛。

  别说如今的大宇宙时代了,就是再往前几百年的新文明时代,都够落后的。

  谢恺尘拿着猫包和包里熟睡的小鸟,谬儿从车上跳下来,伸了个懒腰,率先走上前。

  门口有几块垒在一起的石头,猫咪几步攀上去,伸爪碰了碰那块眼看着就要掉下来的牌匾。

  上书一个手写的“乔”字,笔走龙蛇,十分潇洒。

  谢恺尘看着那盏铃铛,思考着这玩意是不是用来敲的。

  好奇心点满的猫儿在他之前挠了上去。

  这铃铛比想象中的声音大得多,谬儿被吓得一蹦三尺高,落地后全身毛都炸开了,弓背龇牙,全副武装。

  铃铛声没有吵醒纪攸,反倒是谬儿的低吼被凤凰感应到了。

  奶啾从舒舒服服躺着的姿势兀然坐起来,岔着爪爪,呆毛乱翘,懵懵地看着外面。

  怎么了怎么了?

  发生了什么了?

  是不是该啾啾出场啦?

  他用翅膀拍了拍包,谢恺尘感觉到了动静,把他放出来。

  纪攸钻出灵宠包,发觉自己到了一个陌生的新地方。

  黄昏的光影与母星、荒星都有不同。

  到处都是花,五颜六色,闻起来也香香的。

  再远一点儿的地方,好像还有鸟儿飞过。

  哇——

  它们飞得好高好高。

  奶啾仰着小脑袋一眨不眨看着,心里充满渴望。

  老金还说过,要带他飞去更远的地方看看呢,不知道什么时候有机会兑现这个约定。

  或者,自己先试试……?

  眼看小凤凰就要被勾走了,饲主眼疾手快拦住他:“现在不行。”

  纪攸心里惋惜,不过还是听话地待在人类先生的手里:“为什么呀?”

  谢恺尘:“我们在等人。”

  纪攸:“等谁?”

  “是在等我吗?”

  一个陌生的声音插※进来。

  是个很好听的声音,似乎还很年轻。

  人类和非人类一同转过头。

  “……老师。”

  太子的声线虽和平日差不多冷静,不过熟悉他的人能分辨出其中一丝不同的波澜。

  大概算得上久别重逢的喜悦。

  来人笑了起来:“小殿下,你长高了。”

  能用这种对孩子般的口吻跟太子讲话的人,放眼整个阿尔法象限也着实寥寥。

  帝国昔日的传奇少将穿了一身浅色的运动服,脸上还有没干的汗意,腕机上记录着身体指数,看起来刚刚跑过步。

  他手动拨开门上的插销:“进来吧。”

  余光瞥见太子迈过沾着泥土的门槛时脚步有些微的犹豫,少将没回头:“我打算把那儿修些篱笆,再种点会开花的藤蔓,怎么样?”

  谢恺尘:“嗯,挺好。”

  不是有意敷衍,确实没啥想法。

  真的。

  他看着老师挺拔的背影,似乎和十六岁那年请辞、或者更小时候见到的没什么差别。

  老师已经六十岁了,可是看着格外年轻,不过而立之年,也不知用了什么秘密手段。

  这种永葆青春的技术实在是叫整容医疗行业羡慕。

  面容清秀,却没有太子那种具有侵略性的俊逸,加上总挂着温和的笑容,也从来不拿架子,更像个平淡的扫地僧。

  唯一特殊的是,乔拣的右眼在那场让他流芳百世的战争中损伤,并未接受器官再生手术,而是替换了一只义眼。

  还是半透明的。

  这样一个看起来很低调的人,又被这只眼睛平添几分机械战士的朋克和神秘。

  尤其被那只眼睛盯着时,会有种说不上来的紧张。

  当然,这些怪异在看到他的头发时都不算怪了。

  乔少将把头发染成了翠绿色。

  没错,就是那种连用颜料在再生纸上画出来都嫌过于艳丽的颜色,翠绿翠绿的,像棵水灵灵的……生菜。

  大约是义眼有些不同寻常的功能,老师仿佛背后长了眼睛似的,一边给他们倒茶一边问:“怎么样,这个颜色好看吗?”

  “如果是Ann,他一定会说您是个怪老头。”谢恺尘神色如常,“但我会说您很有眼光。”

  “Ann。”乔拣眯起眼睛笑,“噢,小Annie。他怎么样?还和以前一样脾气很坏吗?”

  谢恺尘答非所问:“您仍然和我父亲一样喜欢叫这个让他生气的称呼。”

  乔拣把茶杯递给他们:“桉木,霓虹。多美的名字。他既然要改,那我也只好帮他多保留一份回忆了。”

  谢恺尘不置可否,接过杯子。

  不仅人类有,凤凰和猫咪也分到了自己的。

  并且都是适合崽崽们的大小,尤其是纪攸面前的那个,比拇指大不了多少,像小孩子过家家的玩具。

  茶是温的,沁出花果的香气。

  小凤凰低头用喙沾了一点点,舔了舔。

  甜甜的。

  混合着荔枝、茉莉、白茶,还有一些不知名的香味。

  纪攸的眼睛亮了:“好喝!”

  有了小吃货的推荐,警惕心较高的猫咪也低头尝了一口,沾到了胡子上。

  嗯,小吃货的品味还是不错的嘛。

  奶啾抖了抖羽毛,欢快地埋头畅饮。

  “你从小就像个小大人,宠辱不惊,不好玩儿。”乔拣说,“Annie这样一逗就生气的比较有意思。”

  谢恺尘:“谢谢您放过我。”

  “不客气,这是对最优秀学生的偏爱。”

  崽崽们都很喜欢茶,乔拣的视线从小动物们身上滑过,抿了口自己那杯,在沙发上坐下来,看向谢恺尘:“那么,小殿下这次来看我,是有好消息要带给我吗?”

  “算是吧。”谢恺尘看了眼那边啾啾叫着和黑猫分享口感心得的小毛团,眼神多了些连自己都意识不到的柔和,“我已经有……”

  “哦?”老师顿时来了兴趣,目光灼灼,一脸八卦,“有了女朋友吗?”

  太子:“?”

  “哦抱歉,请容许我更改一下。”少将清了清嗓子,“正式的说法是——是否如陛下来信中所猜测的那样,帝国未来的太子妃已经有了人选?”

  太子:“……”

  不,好像哪里不对。

  【作者有话说】

  不,哪里都对,殿下请相信老师的直觉!

  锵锵~团宠啾啾的又一位大佬登场!继续回收文案中。

  这位老顽童老师在《饿龙崽崽找上门》中也有大量出场,不过因为两本书世界观和时间线的改动,两本中关于他本人的设定也会有差异,具体以本文为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