S市水溪路在商业区后面,闹中取静,艺术感浓厚,咖啡馆花店琴行等门店随处可见,踏进这里,像是放缓了节奏,拉长了时间。
路青背着书包走进涂着鸦的矮楼,爬上五楼,掀开垂着的布帘,防盗门没关,他直接走了进去。
房间里横七竖八放着许多画,未完成的抽象作品搁在画架上,调色盘和笔扔在旁边,水桶上搭着一张帕子。
一个男人走了出来,他看着只比路青大几岁,及肩的头发随意系在脑后,五官立体深邃,衣服上沾着颜料。
他朝路青笑道:“来了?”
“又博哥。”路青也笑。
“开学后第一次来,”瞿又博端着个大搪瓷杯走过来,“还以为你把我忘了。”
“怎么会?”路青把手里的茶叶放在桌子上,“大红袍。”
瞿又博眉开眼笑,“乖。”
瞿又博是路青老家的邻居,也是S大毕业的学长,他是真正搞艺术的,一毕业就在水溪路弄了个工作室,路青没事会过来玩儿。
“你说你要做东西?”瞿又博问。
“嗯。”
“里屋给你收拾好了,去吧。”
“谢谢又博哥。”路青也不客气,背着书包朝里屋走去。
掀开里屋的帘子,路青坐进沙发里,把包里的工具一一拿出来,放在桃木桌上。
深秋初冬是祁安尧的生日,这算是他们认识后的第一个生日,路青想给祁安尧做个仿真人的软陶人偶。
他在S市没有私人住处,这个软陶在教室做钟畅一定会起疑,在姐姐那儿做会被问东问西,在寝室做更不可能,所以他只能到又博哥这儿来,瞿又博应该不认识祁安尧……
也不一定,瞿又博今年才离校……
不过就算认识,瞿又博应该也没那么大好奇心。
结果他正在缠铁丝的时候瞿又博就闲晃进来,瞟了一眼,“做人偶啊?”
路青轻轻“嗯”了声,以为瞿又博问完就走,谁知瞿又博饶有兴致地走到他身后,声音带笑,“送同学的?”
路青只好又“嗯”了声。
瞿又博呷了口茶,“看来关系不一般,劳你这么费心思。”
路青抬头笑睨他,“我还想着你不爱八卦。”
“你的八卦我还是挺有兴趣。”瞿又博又瞅了他手上的铁丝两眼,端着搪瓷杯出去了。
门帘放下,路青注意力放在手上,继续认认真真缠铁丝。
路青是早上九点到的,中午瞿又博画画来了灵感,午饭都忘记吃,放下画笔时发现下午四点了,他挑挑眉,看了一眼安静的里屋。
做这么认真?
他起身走过去,掀开帘子,“艺术是相通的,我废寝忘食,你也废寝忘食,不饿吗?”
路青正聚精会神地雕刻脸部轮廓,闻言抬起头,“几点了?”
“四点了。”瞿又博瞟了眼已经做好的身子,黄金比例,肩宽腰细,肌肉漂亮。
他又别有深意地看了眼路青,没有多问,只是拿出手机,“想吃什么?午饭晚饭一起点了。”
路青低下头继续做,“你吃什么我吃什么。”又笑道,“晚些我请你吃宵夜去。”
瞿又博笑,这架势,是要干到深夜。
路青做祁安尧的泥人时,整个人都是亢奋的,若不是欠瞿又博一顿宵夜,他做通宵都可以,看了看时间,十点了,只好收起泥人和工具,背起书包走出里屋。
瞿又博坐在沙发上,搭着双脚打游戏,掀眸子看了他一眼,“不做了?”
“嗯,”路青笑笑,“请你吃宵夜。”
瞿又博关了手机懒洋洋地起身,“走,小黄鱼烧烤。”
水溪路的小黄鱼烧烤生意一向很好,老板跟瞿又博很熟,也认识路青。两人坐在门口的小桌上,老板也不问吃什么,反正按两人平日喜欢的点。
小黄鱼、基围虾、脆骨、蘑菇、豆腐、玉米粒……很快就摆一桌,还给瞿又博拿了两瓶啤酒,给路青拿了一瓶豆奶。
“今天回去吗?”瞿又博问。
“回,你那儿又没多的床,沙发还小。”
瞿又博笑,“下次换个大沙发。今晚回哪儿?宿舍还是姐姐那儿?”
“宿舍。”
“明天又来?”
“嗯,明天早点来,”小黄鱼太辣,路青喝了口豆奶。
瞿又博看了看路青,嘴唇辣得红彤彤的,还挺好看,“听说红房子被清空了?”
“嗯,我们搬宿舍了。”
正说着,手机轻微震动,路青点开一看,是祁安尧给他发的信息——
一张动图,路青点了下载,画面出现一个大卫的石膏头像,羞涩地回头做了个wink,上方闪着三个字:在干嘛?
那晚之后,祁安尧跟路青的对话框的聊天记录变多了,路青能感受到,祁安尧是真的当他是朋友了。
路青立刻回道:[在外面吃烧烤,你们吃吗?我给你们烤些回来。]
祁安尧:[跟谁大晚上吃烧烤啊?钟畅?]
路青:[不是,一个朋友。]
这条信息发了后,路青就看见祁安尧一直正在输入,差不多一分钟了,也没信息发过来。
路青刚打了个[你]字,对面发过来了:[你要回宿舍?]
路青删掉[你]字,笑着回了个[嗯]。
祁安尧毫不客气地点了一堆吃的,最后还说快点烤回来,别逗留。
路青连忙抬起头,正要叫老板,一直观察他的瞿又博突然说:“软陶人偶是送给新室友的?”
路青看向他,半晌笑道:“又博哥你以前不八卦的。”
“行,不问了,你老姐说的,要帮忙看着你。”瞿又博啤酒跟他的豆奶碰了碰,仰头喝了。
路青叹口气,咬着吸管喝了口豆奶,老姐眼线真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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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青回到宿舍的时候快十二点,三个不睡觉的室友正在联机游戏,见他回来了严子余眼睛都亮了,手上噼里啪啦地按着,嘴上吼道:“路青你可回来了,馋死我们了,安尧抬头望门一百遍。”
祁安尧瞪他一眼。
路青关上门,看着祁安尧笑:“你饿了?”
“有点儿,”祁安尧手上速度加快,随意问道,“你白天也跟这个朋友一起?”
路青反应了一下,不明所以地点点头,“啊。”
他将烧烤袋放在桌上,一盒一盒拿出来。
祁安尧看了一眼他的侧影,想再问,但想想还是闭嘴了。
正好这局结束,严子余扔了手机就冲过来,“口水流到衣领里了,好香啊。”
沈维也放了手机走过来,“酒带了吗?”
“带了。”路青拿了三瓶啤酒出来,严子余伸头看了看空袋子,问道——
“你不喝?”
路青反身靠在楼梯边,笑道,“我刚吃太饱,什么都喝不下了。”
祁安尧的脚已经好了,只是校医让他半个月内禁止激烈跑跳,他提着椅子坐了过来,瞅了眼包装袋的上的名字。
水溪路小黄鱼?
几个人边聊边吃,路青站在一旁跟他们一起聊天,目光有意无意往祁安尧脸上瞟,有几次祁安尧抬眼,他又自然而然错开,或者被捕获到,就大大方方微笑。
披着朋友的皮偷窥,路青渐渐轻车熟路,也没了一开始的局促与羞耻感,反而咂摸出一丝乐在其中的滋味。
他喜欢这个人,既然得不到那就多看看,饱饱眼福。
严子余突然说:“安尧,你下周六有安排吗?”
这下路青的视线光明正大地放在祁安尧脸上。
祁安尧说:“我有事。”
严子余一听可不干,大晚上的音调都提高了,“那不行,你过生日,这顿可躲不掉!”
祁安尧端着啤酒杯,笑道:“那你还问。”
严子余一愣,嘿嘿笑道:“那不是尊重一下你吗?”
祁安尧抬头看路青,见他正在笑,嘴角弯起好看的弧度,祁安尧也不禁放柔语气,“下周六晚上你有空吗?”
路青看着祁安尧带笑望着自己,心像浮在云层上那般悬空升起,他不假思索地回答:“有空。”
这边严子余开始翻手机,“我记得有一家新开的烤肉……”
祁安尧又问路青,“烤肉能吃吗?”
路青立刻回答:“能吃。”
严子余手顿住,抬头看着两人,眉角抽了抽,原本他还想多选选,这两人根本不给他这个机会,算了……就烤肉吧。
【作者有话说】
严子余:我只是个点餐工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