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会给巫觋族带来灾祸的!◎

  “桀——”

  尖锐洪亮的叫声凄厉又惊悚, 无数的人面鹰聚集在一起,将原本就十分阴森恐怖的气氛渲染得更加诡异。

  巫辞的反应很快,在发现那并非乌云, 而是一大群人面鹰的时候, 就从怀里掏出了一大叠符纸。

  用朱砂画好的黄符无视了重力的牵引向着天空飞去, 带着一往无前的决绝对着人面鹰冲去。

  巫辞的符纸有多厉害,在场的人都很清楚。

  巫十五的声音都破音了:“巫辞快停下!那不是敌人,是圣城的护卫!”

  巫辞一愣,险之又险地在符纸炸开之前将它们收了回来。

  巫十五大大松了一口气。

  但巫辞的脸色却不是很好看。

  人面鹰这种邪物, 为什么会是圣城的护卫?

  巫辞往巫十五的方向看了一眼, 但是并没有从对方的脸上看出过于明显的情绪。

  巫辞心中的不安越发浓烈。但在目前这种情况下, 他也只能将心里的疑惑全部压下。

  很快一行人就到了他们的目的地——祭坛。

  这个地方巫辞早已经不是第一次来,他轻车熟路地往前走去,但黑压压的天空突然又雷光一闪。

  “轰——”

  又是一道宛如要将天地撕裂开的雷电落下。

  是神谴,刚才一击不中, 这会儿又酝酿出了更大的天雷, 势必要将巫辞撕碎。

  檀斐揽过巫辞的腰,好像随时准备着将巫辞带离神谴的危险。

  然而原本应该要直直冲着巫辞落下的神谴却在半路拐了个弯,朝祭坛中间落下。

  “轰隆隆——”

  这次的天雷威力更大,整片大地似乎都因为它的余波开始颤抖起来。

  即将进入祭坛中心的众人也被这样的震动晃得七倒八歪。

  “咳咳……”

  众人好不容易稳住身形,就听到祭坛中央传来了有些熟悉但虚弱的咳嗽声。

  阿忠伯用最快的速度朝声音发出的方向跑去,他的眼睛里闪烁着兴奋的光, 然而在五颜六色的涂彩的环绕下,他的眼神变得有些扭曲。

  “神、神师大人!”他的声音里充满着热切的崇拜,像是疯狂的信徒即将要见到自己的信仰那样急切。

  众人连忙跟上。

  烟尘散去, 只见有人影倒在祭坛中间。

  半个尉川叙, 半个神师, 原本的两具身体像是吞噬,又像是融合,宛如连体婴似的粘在一起,看起来诡异极了。

  看到这样的场景,众人齐齐倒抽了一口凉气。

  巫辞的心更是猛地沉了下去。

  “尉川叙!你还好吗?你现在还有自己的意识吗?”

  只剩下半张脸的尉川叙艰难地嗫嚅着,发出了吭吭哧哧声音,只有一半的脸上爬满了痛苦的扭曲。

  另一半的神师脸上却是差一步就成功却被打断的愤怒。

  差一点,就差一点,如果不是那该死的神谴突然降下,她就能赶在巫辞他们到来之前将尉川叙完全吸收融合了。

  “神师大人,您这是在做什么?”巫辞的语气似乎没有任何的问题,但心里在想什么,就只有他自己清楚了。

  原本只是怀疑,但随着可疑的地方越来越多,巫辞已经能肯定——神师有问题!

  甚至……巫觋族也有问题。

  他们口口相传的所谓的伟大而光辉的历史,说不定,全部都是由神师巫玄月一个人编织出来的巨大谎言!

  巫辞的心一点点地沉入谷底,但现在不是追究这些事情的时候,他得先——

  “巫辞,你可知罪?!”

  神师的呵斥声在耳边炸开,虽然还是那副不人不鬼可怕的模样,但鬼气和庄严的气势在她的身上,混合成了一种奇怪的气质。

  巫辞不卑不亢,定定地看向神师:“不知巫辞何罪之有?”

  阿忠伯反应很大,喊了出声:“大胆!巫辞你作为巫觋族族长竟然敢这样对神师大人说话!还不快快向神师大人谢罪!”

  檀斐冷笑一声:“谢罪?向这个鬼东西谢什么罪?她又怎么担得起这份谢罪!”

  阿忠伯像是被激怒了一般,色彩斑斓的脸上都能看见清晰的红色,那是被愤怒染上的颜色。

  “你——”

  “大胆妖魔,在此圣城也敢大放厥词!”神师冷声道,“巫辞,你身为巫觋族族长肩负着什么样的责任自然不必多说。但你竟然胆大妄为地和这等妖魔勾结在一起——”

  “巫辞你可知错?!”

  巫辞脊背挺直,目光清正平和:“我从未忘记过自己的职责,又何来的错?”

  “大胆!”

  巫辞的话引来了以阿忠伯为首的族人们的呵斥。

  似乎在这一刻,巫辞不再是巫觋族的族长,反而是他们的敌人一般。

  巫辞的瞳孔一缩,虽然心里早有猜测,但是真真切切经历这一幕,还是让他的心情变得极其糟糕。

  阿狗的脸上露着几分茫然,看了看族人,又看了看巫辞,好像脑袋无法消化理解这一幕。

  檀斐脸色却是冷了下来:“怎么着?还想对巫辞动手不成?”

  “大胆妖魔!这里没有你说话的份!”神师看向檀斐的目光简直愤恨极了。

  檀斐轻呵一声,看向神师的目光宛如在看一个死人。

  檀斐已经忍不住要动手了。

  巫辞握住了他的手,接着面向神师,语气坚定地说:“神师大人,檀斐不是什么妖魔,还请您不要把这样的称呼胡乱地安在他身上。”

  他的用词依旧是恭敬的,但语气却听不出多少的敬重。

  神师恼怒极了,眼睛里的杀意再也藏不住。

  “巫辞,杀了他。”她的声音拔高,听起来像是金属尖在玻璃上划过那样刺耳,“现在杀了他,我还能饶了你和妖魔勾结在一起的罪孽!”

  巫辞的脸色彻底冷了下来:“我说过,檀斐不是妖魔!”

  “我已经和檀斐结下契约,这就是最好的证据。”

  “好好好!你非要护着他的话——”神师被巫辞油盐不进的态度彻底激怒。

  她看向了巫觋族在场的其他族人,厉声道:“巫觋族族长巫辞勾结妖魔,犯下重罪,此刻起逐出巫觋族,格杀勿论!”

  神师的话引起众人一片哗然。

  阿狗下意识地出声想要维护巫辞:“神师大人——”

  然而他的维护还未说就被打断了。

  以阿忠伯为首的族人们厉声对巫辞呵斥:“巫辞,还不跪下!”

  就连巫辞的师父巫正清也目光复杂地长叹了一口气:“巫辞,快向神师大人认错。”

  檀斐冷笑:“我看谁敢逼他?”他的眼睛放着诡异的血红,大开杀戒的意图不能更加明显。

  巫辞的目光扫过自己的族人,师父、巫十五、阿忠伯……最后落到和自己从小一起长大的阿狗身上。

  阿狗的目光闪烁,不敢与他对视。

  他刚才有明显的想要维护巫辞的意思,但在众族人都将矛头一致对向巫辞的时候,他也只能选择沉默下去。

  巫辞说不难受是假的,虽然心中早已对巫觋族有所怀疑,但从小在巫觋族长大,要说能轻易地舍弃对族人的感情,那是假的。

  但眼下族人们却是选择了拿起武器对向他。

  巫辞叹了一口气,从怀里掏出符纸和桃木剑:“要战,那便战吧。”

  檀斐像是得到了什么巨大的奖励一样,心情大好,头上的犄角似乎都在闪烁着快乐的微光。

  巫正清瞧着对巫辞还有一些感情,但动手最快的也是他,丁零哐啷的锁链对着檀斐就飞了过来。

  巫辞下意识地想用桃木剑去抵挡,但是檀斐的动作比他更快。

  檀斐不躲不闪地抓住了冲巫辞飞来的锁链,紧接着逆着锁链的力道冲着巫正清飞快地跑去。

  巫正清大骇,没想到自己引以为豪的法器竟然对檀斐不起一丝作用。

  檀斐露出了十分符合他恶鬼气质的笑容,跳入了巫觋族族人的中心。

  巫觋族的族人们尖叫着试图逃跑。

  “巫辞,你在干什么?!我们是一族的不是吗?!你就这么任由这只恶鬼对我们大开杀戒吗?!”

  檀斐笑出了声:“这会儿知道你们是一族的族人了?有你们这样把刀尖对准自己的族长的族人吗?!”

  檀斐毫不客气地继续嘲讽:“一群蠢货!”

  檀斐本就是不属于这个世界的存在,没有必要的同情心在他身上并不存在。

  因此杀入族人中不过片刻便见了血。

  和檀斐比起来,巫觋族族人的杀伤力简直不值一提。

  受了伤见了血,才知道疼。

  “族长!巫辞族长!我们并没有那个意思,救救我们!”

  “我错了!族长,我并没有要背叛您的意思啊!”

  如此轻易的求饶自然是不会被檀斐看得起的。

  但做决定的权利还是掌握在巫辞的手里。

  巫辞一向最是心软善良,族人们用期盼的目光看向他,如此希望能得到他的一句原谅。

  然而巫辞只是垂下了眼睫,趁着檀斐在族人中大开杀戒的时候走向了祭坛中间。

  他没有忘记尉川叙正被神师吞噬着身体。

  巫辞并不知道将尉川叙和神师分开的方法,但从现在的情况来看,这样的融合进度是可以被暂停的。

  虽然不知道恢复的办法,但是再不管的话,尉川叙就真的要死了。

  神师嘴巴一张一合,对着巫辞说了很多话。

  利诱、恐吓,各种各样的话从她的嘴巴里吐出来。

  总结起来不过四个字——杀了檀斐。

  巫辞有些疑惑,如果按照神师说的那样,檀斐只是一个妖魔,有必要这样处心积虑地针对檀斐吗?

  “……他会给巫觋族带来灾祸的!”

  巫辞终于抬起了眼:“你觉得现在的我还会在乎巫觋族吗?”

  神师一愣,巫辞趁着她愣神的片刻伸手就要去将他们分开。

  然而在手碰触到尉川叙的前一秒,一把刀从后往前刺进了巫辞的身体里。

  巫辞一痛,下意识地低头,红艳艳的刀尖向下滴落着他的血。

  闻到了熟悉的血的味道,檀斐的身形一顿,围攻他的族人们立刻抓住了这个间隙,往他的身上打了许多伤害。

  檀斐丝毫不管朝他而来的攻击,双目赤红地飞向巫辞。

  黑色的指甲往神师的手腕上一划,废掉了对方的手。

  檀斐接住了巫辞的身体,看到对方苍白的脸色之后,愤怒更是即将吞噬他的理智。

  “我很快回来。”檀斐小心翼翼地找了个地方将他放下。

  接着便一身煞气地和神师打了起来。

  被打伤的巫正清眼神闪烁地看向巫辞所在的方向,艰难地支撑起了自己的身体,朝着巫辞走了过去。

  巫辞虽然受了伤,但还不至于跟个死人一样没有反应。

  “师父。”他抬起头看向巫正清,“您告诉我的那些,到底有多少是真的,有多少是假的?”

  还能动的族人们渐渐走来,包围了巫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