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博士是燕沐辞治疗的主要负责人，等他出来的时候，叶瑄河已经在门口等待他好长时间了。
对视的那一刻，隐隐约约的信息素蔓延。
李博士的脚步有些沉浮，这种感觉在第一次化验叶瑄河信息素的时候，感知过，属于S级alpha的压迫感。
只不过，这次比之前多了几分恶意。
李博士还是很冷静的问道：“你这是特意在等我吗？”
叶瑄河开门见山：“燕沐辞的情况怎么样了？”
李博士笑道：“你这是在询问吗？”
“这不是询问的态度。”
叶瑄河手插在裤兜，那双丹凤眼在没有表情的时候，尤其凶，“我不是在询问，李博士。”
“alpha注射的缓释剂，可以是alpha的腺液吗？”
正在脱手套的李博士，动作一顿，看向了叶瑄河，“当然不可以，alpha就是alpha，Omega就是Omega，不会出现不属于自己身体结构的生理现象，自然不可以这么做。”
叶瑄河一直在观察着李博士，这个人心思缜密，却不形于色。
他此时需要做的就是 尽量平和：“我之所以来找你，那我肯定是了解了一些事情，我想知道燕沐辞现在的情况，真实情况。”说道最后，语气明显的加重，空气中的信息素让他的话语多了几分威胁。
任是谁被信息素挟持着，都不可能舒服，李博士眉宇间也逐渐浮上了不快，“我说过了，他被你的信息素伤了，目前没有生命危险。至于会不会信息素反噬，还得看你当时注入的量。”
李博士看着叶瑄河那个躁狂劲儿上来了，仍旧是那副冷静的模样，眸中多了几分隐晦。
“你想问什么？我难道会害他吗？”
“是吗，还不肯说？你到底对燕沐辞做了什么！！！”叶瑄河逼视着他。“我说过，我这个人能讲道理的时候，就要珍惜。 ”
李博士笑了一声：“你对我这么有戒备心，又对燕沐辞这么上心，在一个不确定是敌是友的人面前，把自己的短板暴露的这么明显，就不怕被人利用起来，做更过分的事情吗？”
叶瑄河揪着领子的手，不松反而握紧。
“其实你不来找我，我也会去找你的。”
这医院的走廊，越来越凉，越看越长，来往的人行色匆匆，面容惆怅，这里的空气在那一刹那都镌刻着绝望。
李博士将叶瑄河带去了对面的病房。
“说吧。”叶瑄河说道：“燕沐辞现在已经不算是alpha了，你在骗他。”
“是。”李博士没有任何犹豫，反而很认真的大方承认了。
“这件事还得从他出过一次意外说起，他之前被alpha咬伤了，比这次厉害多了，当时已经是奄奄一息了，后来经过治疗，他的反噬症已经可以控制了，但是就在这个节骨眼，他吞药自-杀了。”
李博士说的很平静，消毒水的味道净化了整个空间，停止了时间一般，什么都变慢了，留下的只剩下李博士那句“吞药自-杀”的余音，围绕着叶瑄河，久久不歇。
他屏住了呼吸，生怕自己的呼吸声太大，而听错了什么。
“你没有听错，他吞药自-杀了。”
“他怎么会？”叶瑄河看向李博士，难以相信。
“他的家庭，我相信你应该已经了解过了，他母亲一辈子都在为一个男人活着，没有自我，什么都没有，婚姻带给她的只有无限的消耗。”
李博士继续说着：“而人的能量是有限的，燕沐辞就成了她的血奴，她靠着他的能量活着，用养育之恩说爱他，囚着他，用绝望的、悲观的情绪将他浇灌长大，那就好比温水煮青蛙，甚至比不上那只青蛙，小燕每天都在紧绷中生存，我见过他害怕的样子，他看见他母亲的时候，在颤抖，他其实心里都清楚，他知道自己没人管，终于他做出了选择，他选择了抗拒。”
叶瑄河一句也不敢漏，听的仔仔细细。
李博士顿了顿，“可能你不太明白，一个人从小在缺爱、捆绑着精神的环境中长大的人，是不会爱自己的，他们永远将自己囚在愧疚和怕被丢弃的恐惧中，觉得自己做什么都是错的。小燕，他很勇敢，他做出了选择，在他母亲想要捣烂他的腺体时，他拒绝了他的母亲，并且表明了自己的态度。”
被自己的亲生母亲，捣烂腺体，叶瑄河不敢再往下想，在燕沐辞的眼里，他母亲应该是他的一切，但是这个付出了自己所有精神力的母亲，却要泯灭他的存在...
他无法想象燕沐辞是怎么度过了他这艰难的十八年的。
“他抗拒不了长期以来的捆绑带来的惯性，他会觉得他伤害了一个爱他的人，他愧疚是吗...即使他知道这并不是真的爱，但是他摆脱不了长期的精神压迫是吗...”叶瑄河说道最后，已经有些哽咽了。
“算是吧，他母亲在那不久自-杀了，那天本来是小燕来医院检查的时间，却久久没有出现，等我赶到的时候，他已经躺在地上了。”
“那次他摄入的安眠药的计量太大了，他的病情也开始不可控，甚至出现了其他的并发症，除了腺体机能降低，无法-正常控制信息素以外，应激发-情，也是其一。只要受到高浓度信息素的侵扰，他的信息素就会出现拟Omega形态化，在这个过程中，会对拥有匹配度达到95%以上的alpha产生致命的吸引，一旦出现标记情况，是他无法抵抗的。”
“本来95%以上并不是一个很值得担心的数字，毕竟即使拟OMEG形态化，也不会像正常OMEGA那样纯，更何况95%的匹配度，其实是很难达到的。”
叶瑄河睫毛抖了抖，恍然明白为什么燕沐辞会划破他的后颈，舔了他的血，刚才冲上头顶的躁凉下去了一半儿，“你想说什么....”
李博士沉吟片刻，缓慢道：“他这次...应该是想死的。”
李博士这句话说的字字平缓，又听起来字字铿锵，叶瑄河没有准备，像是楔子凿进了没有孔的原料，扎的人疼的钻心。
“他...是我吗？” 安静中，只有细小的扣床声时不时的响。
“是。”李博士脱口而出，带着确定，“但不是你想的那样，在他那次自-杀被我及时送医院救活后，他之后总是一个人躲起来，沉浸在手机里，又一次，他自-杀未遂，之后我们没收了他的手机，发现他的手机浏览记录全是各种轻生的途径，而后我给他定期注射致幻剂封锁了他部分记忆，他的痛苦被减少之后，留下来了。”
“他怕自己死不成，所以想找到确定能死的方式。所以他这次应该也是心里明镜似的，我再次标记他，他就活不了了。”
“他本来就没有打算再活下去。”叶瑄河摇着头。
“你以为他舔了你的血，只是因为逼自己应激吗？我想小燕并不是，只要应激了，他的信息素菜不会对...”李博士看了看叶瑄河腺体上的贴纸，上面还沾着血。
“只有在这种情况下了，才不会伤到虚弱的你。”
“他在保护你，也在认可你。”
像某种仪式一样。
李博士用打量的眼神看着叶瑄河，“我救他回来时，为了留住他，给了他一个理由，给他创造了一个他被需要的假象，让他做了我假象中的受试者，让他有了一个自我价值的实现，但这个价值不会一直有，药物始终有成功的那天，我留不住他，他肯定会再次走向他的归宿。”
“但是这次，他却为了你，选择让你标记，你要知道，他当时腺体上有伤，你一口咬下去，他是绝对有可能保不住。”
叶瑄河愣了片刻，眼睛一亮，似乎明白了什么，燕沐辞总是觉得最美的时刻需要留下，需要被人记住，至少在他没有形成落差的时刻，保住那时刻的美好，他认为死亡是最终的归宿，所有的一切都源于他害怕失去。
他在害怕...失去他。
李博士想到什么，语气中有恳求：“你猜的没有错，他信息素的拟形态已经是不可逆的状态了，不让他知道，是为了能让他有个念想活下去。当然这个真相说与不说的权利已经交到你手里了。”
“我今天不是以李博士的身份，是以小燕长辈的身份，我从不歧视A性恋，我只希望你能帮帮他，他在你信息素的冲击下，缓释剂已经无法满足他了。只有你，能帮他了，不管是生理上的、还是心理上的。”
叶瑄河出了门，在外面站了许久，似是做了一个什么做大的决定，燕沐辞已经转到了病房，目前还不能去看，他隔着玻璃窗，一直站在那儿。
虽然什么也看不见，但像是跟什么较劲一样，执拗的不肯离开，直到那面玻璃因手指用力过度而出现的指纹，他才离开。
在这漫长的走廊，他的背影，毅然决然。
等到回到了自己的病房，准备想一想如何让他父亲出面去保季明银，一开门，黑压压一片之中坐着一个冷面、老练的中年男人，穿着整齐的西装，正威严的坐在他的床上，见他进来，视线直直的落在他的身上。
“爸。”叶瑄河没有想到这个阵仗，但是并不畏惧，就这么笔直的站在他的面前，眸光从容。
他也问为什么来，反正来没好事。
还没用他想别的，一个电棒下去，人直接被带走了。
轻易的像是故意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