难道真被井下三郎说中了?江口眼前一片眩晕,下属连忙扶住了他。

“别扶我!”江口猛然歇斯底里地,指着下沉的帆船吼道,“快去救人!”

下游,一艘快船上。

赵简之从水中拉起了宋孝安。

“六哥,江口的手下,登上了帆船,已经全部报销了!”宋孝安擦了擦脸上的水,笑着说道。

船舱里,郑耀先与徐百川,携手走了出来。

“孝安,干得漂亮!”徐百川竖起了大拇指。

“简之,船到下游十五里铺,登岸!”郑耀先沉声道,“以防鬼子追击!”

“是!”赵简之应道。

“老六,你怎么识破了敌人的诡计?”徐百川疑惑地问道

郑耀先瞅了一眼徐百川,说道:“直觉!也可以说是第六感!”

徐百川戏谑地说道:“你老六是猪八戒相亲——怕露嘴脸!好好好!这一点,我且不问你!但是……”

徐百川话锋一转,问道:“老板特使的行踪,均是保密,我在这条船上,连老板事先都不知道,你又是如何知晓的?”

郑耀先摇了摇头道:“老板才懒得管你四哥,藏在哪个旮旯角落里!我在申城好歹混了几年,找一个人,应该不是难事吧?”

两人相视一看,哈哈大笑。

“两位长官,船快到岸了!”宋孝安在一旁提醒道。

“四哥,今天的行动,就我送给特使的见面礼!”郑耀先指了指岸边的密林,笑道,“我已经在秘密据点,为四哥摆下宴席,我俩不醉不归!”

“好你个老六!”徐百川笑骂道,“人家是前方吃紧,后方紧吃,你倒好,反过来了!”

“所谓壮志饥餐胡虏肉!”郑耀先白了徐百川一眼,“笑谈渴饮匈奴血!我们吃得是敌人的肉,喝得是仇敌的血!”

话音刚落,郑耀先想起了两个人。

那就是张大炮和宫庶。

想到这两个人,郑耀先长长地吸了一口气。

张大炮的密电内容,浮现在脑海里。

在密电中,张大炮还告诉郑耀先:

江口准备对宪兵司令部看守的一批军统俘虏,进行屠杀。

借着本次行动,张大炮提出了一个营救计划。

虽然计划过于冒险,经过一番理性的思考,郑耀先还是同意了张大炮的意见。

让郑耀先印象深刻的是,在计划的末端,张大炮写下了四个字:

向他开枪!

这时候,和平饭店内。

宫庶看着空空如也的弹仓,索性丢掉了手枪。

他抽出匕首,与冲上来的鬼子,进行了激烈地搏斗。

奈何,一番打斗之后,岛国鬼子蜂拥而上。

宫庶寡不敌众,被众鬼子擒住。

“八嘎!此贼如此凶恶!”

须臾之前的战斗,一些岛国鬼子,被宫庶击杀。

满脸是血的宫庶,虽然被缚在地,兀自哈哈怪笑。

一些鬼子不由地往后退了一步。

也有几个失去战友的岛国鬼子,则愤恨不已,哇哇乱叫要上前杀掉宫庶。

“给我带走!”岛国大尉担心出事,急忙命令手下带走宫庶。

张大炮被就近送进了申城军方医院。

他听到耳侧,担架传来“嘎吱、嘎吱”的声音。

剧烈的疼痛,从肩胛骨接连传来。

六哥这一枪,极其精准。

子弹击中了张大炮心脏偏上的位置,不会致命。

张大炮也明白,自己受伤了,也是计划中的一部分。

一方面,能洗掉江口对自己的怀疑。

另一方面,接下来的行动,就能顺利进行。

“呼啦……”

刺眼的手术灯,在张大炮头上亮起。

一个护士给张大炮打了一针麻醉针,旋即张大炮两眼一黑,陷入了黑暗。

翌日,申城特高课。

审讯楼。

1号审讯室。

老魏正义凛然地瞪着江口,一言不发。

江口打量着老魏,心中思忖着:和平饭店行动,功败垂成。

这些“原木”,都是他发文,从76号、警察局,连同审讯档案,一起要过来的。

丁墨群、高彬虽然嘴上不言语,但是对自己这种摘桃子的行为,肯定心有怨恨。

但是,江口顾不得这些了。

自从回到特高课,他亲自对“原木”开始审讯。

现在若能从这些冥顽不化的地下分子嘴里,撬出一些有价值的情报,自己立下大功,也能将功补过。

“190!对抗皇军的下场,将会很惨的!”江口翘起了二郎腿,语重心长地说,“只有合作,才是你唯一的出路!”

浑身遍体鳞伤的老魏,轻蔑地扭过头去。

“很好!”江口哈哈怪笑,“我就欣赏你这样的人,用你们中国话说,叫做有血性的汉子!但是死亡,岂不太可惜了吗?190,你只要和皇军合作,我保证你在申城有个明亮的前途!”

老魏冷笑着,淬了一口:“休想!侵略者你们不退出中华,每一个中国人都会抗战到底!”

“来人!给我带进来!”江口恼羞成怒。

哗啦……

随着镣铐互相敲击的声音,四个宪兵拖着两个满脸血污的人,丢在了老魏的面前。

江口站了起身子,走到了两人身旁,揪起两人的脑袋,对着老魏发出狞笑。

“你只要说出,你们潜伏在申城军宪警机关的地下分子,只要说出一个,我立即恢复你的自由!”

老魏打量着地上的两人,竟然是为民药堂的两个伙计。

他们都是地下工作者,被拷打的不成人形,老魏已经辨认不出来了。

“你要是不说,就等于害了他们!”江口一把推开一人。

他握着手枪,将枪管抵在了一人的太阳穴,手指搭在了扳机上。

“我数三声,三、二……”

老魏一愣,嘶哑的嗓音冒了出来:“是丁墨群,对!76号的丁墨群,就是我们的人!”

砰……

鲜血迸射,那位同志中枪倒地!

“你当我是三岁娃娃吗?”江口冷眼盯着老魏,擦了擦脸上的血,舔舐了一口,“你怎么不说我是你们的人呢?”

他拽过另一个伙计,摆弄着手枪:“他的命,就握在你手里了!说不说?”

老魏嘴巴颤抖着,他感觉不到身体的疼痛。

那名伙计,他认识,才19岁。

虽然全身皮开肉绽,面对江口的枪口,他毫无惧色。

“三……”

江口继续喊着倒计时。

伙计冲着老魏灿然一笑,清澈的眼神里,流露着阵阵暖意。

“再见了,同志!”

他猛地喊道,竟然去夺江口手中的枪。

砰砰……

老魏鼻子一酸,噙着泪,看着他坠倒在血泊里。

江口气急败坏地猛踹着伙计的遗体,怒吼道:“不识时务!”

他指着老魏,骂道:“八嘎!给我上刑!”

话音刚落,几个鬼子宪兵,张牙舞爪冲了上来,给老魏按在了电椅上。

监牢内。

刚刚受刑结束的迟玉兰,拖着受伤的身体,吃力地走进了牢房的深处。

她扶着墙壁,缓缓地坐在冰冷的地上。

阴风阵阵,寒气彻骨。

迟玉兰不由地打着哆嗦,双手抱着肩膀。

自从被移交到特高课,迟玉兰明白,自己时日无多了。

这个杀人魔窟,不仅有着十八般刑罚,还有各种处决抗战志士的手段。

比如,将奄奄一息的抗战志士,丢进焚尸炉。

那时候,被酷刑折磨地只剩一口气的人,在巨大的痛楚下,不禁突然清醒。

然而,面对焚尸炉的烈火灼烧,清醒的人,是多么不幸!

痛彻骨髓之下,他会拼命地用指甲挠着焚尸炉的炉壁。

焚尸炉外的岛国鬼子,则会发出泯灭人性的狞笑。

作为一名地下工作者,迟玉兰早将生死置之度外。

她更加担心的是丈夫周乙,因为营救自己,而暴露身份。

审讯室外。

藤井丢了一根烟给香取。

“香取君,如今的审讯处能有效运转,你劳苦功高啊!”藤井意味深长地说。

香取接过烟,先给藤井的点上,再为自己点燃了烟。

他知道,审讯处江口的手下,在昨天的行动中,全部“玉碎”。

“中佐阁下,职责所在而已!”香取沉声答道。

“江口将军,对你很赏识!”藤井若有所思地说,“看来,以后这审讯处,你将会挑大梁啊!”

香取听出了弦外之音。

据他判断,江口虽然行动失败,但是不至于失势。

井下三郎却身受重伤,生死不明。

未来,对于香取而言,要想在审讯处有所发展,是绝不能得罪同为高层派的江口。

“对于将军阁下的关爱,卑职感激不尽!”香取随即答道,“卑职当效命将军阁下,在所不辞!”

“很好!”藤井颔首道,“香取君,我会将你诚意带给江口将军!”

荒木惟办公室。

他微颦眉头,听着千田的汇报。

“大佐阁下,据樱花传来情报,军统情报科科长肖正国、周海潮等人,将于四天后,抵达申城,并与飓风队接头,组织一场刺杀行动!”

“哦?”荒木惟一怔,站了起来,走了几步,追问道,“樱花有没有说,他们刺杀的对象是谁?”

千田摇了摇头说道:“樱花没有说,只是把肖正国接头地点、时间发了过来!”

荒木惟走到了钢琴旁边,用手拨弄着琴键,说道:“这倒是一个机会!”

千田点了点头说道:“大佐阁下,他们接头的地方,在南市一个货仓,我们可以设下埋伏,等他们进入货仓,再瓮中捉鳖!”

“如果能抓住肖正国等人,我们也许能从他们嘴里,撬出更多的情报!”

荒木惟弹奏起了钢琴。

一首钢琴曲毕。

荒木惟心中已经有了计较。

他缓缓地沉声说道:“千田,让加藤等人来一#下,我们来商讨一下本次行动的细节!”

翌日,清晨,山城以西一百公里。

悠扬的笛曲,飘逸在山间。

一位少年,横吹牧笛,倒骑青牛,从竹林旁经过。

嗡嗡嗡……

巨大的马达轰鸣声,从天上厚厚的云雾层中传来。

青牛长哞了一声。

少年一惊,手搭凉棚,仰头循声望去。

二十四架九七式俯冲轰炸机,从云层里掠出,如一只只饿鹰扑向山城。

一架轰炸机内。

“西园君,我们这次轰炸,没有一架战斗机护航,是不是冒险了一些!”渡边疑问道。

“渡边君,你的担心是多余的!这次我们的目标是西平机场和白山机场!”

“山城政府仅存的战斗机,早就被帝国航空兵消灭殆尽,甚至白山机场连飞行员都没有了!我们根本不需要什么战斗机护航!”西园自大地说道。

渡边闻言点头,表示同意。

视线里,白山机场越来越近。

据情报了解,上个月,驻守白山机场的飞行员,全部阵亡。

他们这次袭击白山机场,是为了摧毁机场跑道和几十吨航空汽油。

白山机场。

警报声,遽然响起。

守卫人员慌里慌张地冲向高射炮阵地。

一个四十多岁的中年男人,站在原地,一动不动。

“老张,你干嘛了?还不进入防空洞!鬼子轰炸机厉害着了!”一个机械师喊道,“你那教练机没有子弹,飞不起来!”

老张是空军驻白山机场第二大队的教练员。

今年来,第二大队在岛国先进零式战机的围攻下,损失殆尽。

老张的徒弟,也全部牺牲。

如今,敌机再次来袭。

听着敌机群轰鸣声,老张毅然走向了那架教练机。

“老张,你快去防空洞!”机场警备团团长,叫道,“飞机都没有了,就你一个飞行员了,你要是死了,我咋和空军司令部交代?”

老张转过身,对团长沉声道:“不!还有一架!”

他指着角落里的教练机,正声道:“我的飞机,可以起飞!”

空中,渡边正指挥机群,做好轰炸准备。

突然,西园发喊一声:“渡边君,有敌机!”

渡边抬眼一望,惊诧之色,溢于言表。

一架小巧的教练机,灵活地穿梭在轰炸机中。

它如海燕一般,灵活地翻滚,干扰着身形庞大的轰炸机。

“没想到,这里还有他们的空军……”渡边一怔。

嗒嗒嗒……

驾驶教练机的,正是老张。

他如赵子龙般,从机群的东边杀入,又从西边杀出。

他将教练机里,仅存的子弹,全部射出。

教练机孱弱的火力,根本不足以击落防护力强大的轰炸机,仅仅击伤了一架轰炸机。

“我的学生都死了,现在轮到我这个老师了!”老张满腔怒火,驾驶教练机,再次冲向敌机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