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泽阵虽然受伤武力大打折扣, 但那群来杀他的孩子却始终没有在他手中得到好处,一波人接着一波人被击退,黑泽阵身体也疲惫到了极点, 面对剩余的五个孩子虽然他粗喘着气, 气势却丝毫没有减弱,凌厉得宛如在看死物的眼神令人心颤不已。
眼前的313号如同一头走入绝境的狼王依旧不失威严, 高高地昂起他的头颅, 明明比他们还要矮小的却仿佛居高临下的俯视着他们, 沾染灰尘的金色半长发染上了些许鲜红的颜色,却丝毫不能掩盖金灿灿的光彩,冷冽的绿色眼眸瞥过来, 仿佛无数的刀子迎面袭来, 深深地扎入脑海之中,将攻击的勇气一下子打散了。
心脏收缩扭成一团, 身体不受控制地开始颤抖着,手中握着的刀子出现不规律的颤抖频率, 干掉对方的想法早已消失得无影无踪,只剩下一个想法:逃!快逃!
“喂,我说。”
忽如其来一道平静动听的声音, 刹那间仿佛夏天一盆冰水倾头泼下, 将心中一切繁杂的情绪洗刷干净。
有人当场被吓得瘫倒在地上大口喘气, 散发着不可描述异味的残破衣服背后湿了一大块。
“趁着家长不在来打我家的孩子,是不是不太好。”
林秋笙抱着棉被就像是搂着孩子一样轻柔却又不容挣脱,想要找个地方放下, 却发现这个房间早已被鲜红的液体侵占了, 连个干净的角落都没有。
他有些遗憾,只好用力地朝着堵住门口的孩子撞过去将人挤得一个踉跄, 他则是抓住机会溜了进来。
“来!”林秋笙环视了一圈,目光落在那平静得跟一张面瘫脸一样的313身上,将棉被一把塞到他的怀里,“抱好了,别让它掉到地上,我好不容易才要过来的。”
黑泽阵平静的目光落在不应该出现在这个基地的棉被时,似乎有些裂开了。
棉被很重,起码有十多斤,但是它的材质明显不是那种材质上佳非常保暖的厚重棉被,所以里面肯定藏了东西。
如果真的是猜想中的物资,这么多最少估算是他们所领取的十倍。
黑泽阵花费了半秒就捋清了状况,虽然不知道414号到底怎么弄回来的,但是里面的东西一旦被人发现,恐怕未来他们将会接受无休止的偷袭与盗窃,所以他快速抱紧了物资后退几步,将战场留给林秋笙。
那些孩子看着棉被脸上的差异和惊讶根本藏不住,虽然不知道里面到底有没有藏了东西,但是基地里压根没有的棉被都出现了,那肯定是有好东西,被黑泽阵吓得丧失了战斗意志在此刻又腾的燃了起来。
他们只有一个念头,那就是把这个东西抢回去,藏起来!
结果毫无意外。
林秋笙将后来的完全不知道棉被的事情的孩子打了回去,他们不仅连门都碰不到,就连武器都被人收缴了,落得一身的伤口逃也似的狂奔回去。
“拜拜~欢迎下次再来呀~”
林秋笙愉悦地晃着战利品:“小三三,这个武器还不错诶,一把菜刀,刚好我那边水果刀都快要被我磨没了,虽然有些重了点不太利手,但是还不错。”
“别这样叫我。”黑泽阵阴森森地看着他,想要拔刀砍一下泄泄愤怒,他嘲讽道:“你手下留情,其他人可不会,他日那些人必定会从你身上咬下一块肉!”
林秋笙挂上面具式的灿烂笑脸:“但我有小三三啊,只要我们还是搭档,小三三就不会不管我的对不对。毕竟那些人是蠢货,听不懂小三三的指挥,会拖小三三的后腿,而我是聪明人,我不会拖小三三的后腿不是吗?”
黑泽阵的脑门都快要被这一连串的小三三给淹没了,嘴角肌肉抽成井字,他有些绝望的发现,这个家伙真的很会往别人的雷点上踩。
“等我从这里出去,我一定要把你砍了!”
黑泽咬牙切齿,疲惫到极点的身体却控制不住缓缓倒下。
林秋笙轻笑:“我等着你来砍我。我来给你上药吧。”
虽然困意如同无数的黑色魔爪将他往深渊里拖去,但黑泽阵还是凭借着强大的意志力与梦魇对抗着。
林秋笙将棉被打开,黑泽阵想:果然。
里面藏着全套的伤药,都是林秋笙去找考官谈判要过来的,其中艰难就不一一说明了,总之经过一番周旋之后,他终于得到了考官的赏识,从考官手中拿到了处理枪伤的全套工具,虽然数量不多,但是至少也足够应付这一次危机。
林秋笙取出一片消炎药片递过去:“需要我先试试药吗?”
黑泽阵沉默地拿过药片塞进嘴里,没有问林秋笙是如何拿到这些东西的。
“先把子弹取出来吧。”
林秋笙拿着消毒过的手术刀和小钳子,“首先要跟你说明一件事,没有麻醉药,所以只能请小三三你忍耐一下了,其次我只看过没有实操过,所以有什么后果我也不清楚,请提前知晓。”
“啰嗦!”
黑泽阵不耐烦地拿过小钳子刷的一下取出来了,动作利索得令林秋笙忍不住眼皮子一跳,瞬间同身感受地为他倒抽一口:“嘶!”
黑泽阵给他翻了个白眼,“消毒水!”
林秋笙麻溜地将消毒药水递过去。
黑泽阵整整烧了三天,整个人昏昏沉沉的,理智好似已经消失了一般,只剩下了狼的野兽本能,谁靠近就朝谁张开血盆大口露出尖锐的牙齿。
林秋笙也跟着三天没有合上过眼睛。
又一次干翻试探情况和趁虚而入的敌人后,林秋笙阴森森地坐在门口拿着不知道从哪里捡来的石头,一下一下地磨着,咔嚓咔嚓的声音令人后背发凉、毛骨悚然,乱糟糟的头发已经几天没打理了,眼底青黑得快要呕吐出墨汁,比熊猫眼还要熊猫眼。
第不知道多少波偷袭之后,林秋笙终于爆发了。
绿油油的目光如同经历过几天饥饿的狼一样寒冷而又阴深,喉咙里咕噜咕噜地发出了一种非人类所能发出的响声,疯癫表情的他缓缓举起手中的菜刀,月光落在刀刃之上闪过一道令人头皮发麻的冷光。
藏在障碍物后面观察敌情的孩子,只感觉一只干枯锋利的魔爪牢牢地抓住自己的头发,那把菜刀正立于头顶之上,一下一下剐着自己的头皮,他忍不住抬手轻轻地摸了摸自己的脑袋,一阵幻痛感瞬间传入心底。
'快逃!快逃啊!'
他们的第六感在疯狂叫喊着,忽然林秋笙大喝一声,所有人丢盔卸甲踉跄着开始奔逃,“啊!快跑啊!有人疯了!”
这一天晚上,面目犁黑似是恶魔降临的林秋笙发出诡异的笑声,手持菜刀把他们撵得满基地乱逃。
前面二十几个人吓得魄门的肌肉失去控制,没命地狂奔着,所过之处似是有莫名的液体滴落。
后面一个身材矮小的人手持菜刀,嘴里大喊着“你们不让我睡觉!我们就同归于尽吧!虽然我也睡不着!”,惨叫声惊起了一阵又一阵的尖叫。
“414疯了!救命啊!!!”
“快逃啊!!”
林秋笙见人就砍,灵活的走位,疯癫的神情,敏锐的观察力,甚至于维持秩序的看管员都只有逃跑的选择。
这群魔乱舞的一幕,令藏在暗处的考官在一瞬间陷入了沉默。
从业十余年,什么场面没有见过?但是这个还真没见过!
隐约感受到了被人盯着的目光压根睡不着的黑泽阵看着这莫名有些滑稽的场景,沉默了许久之后愉快地锁上了门,美美地睡了一觉,第二天早上醒来,高烧不仅退了,疲惫也一扫而空,手劲儿有力完全可以打死一头成年的野熊。
林秋笙撵着二十多个人追了一夜,筋疲力尽东歪西倒地拎着菜刀回来,看见棉被就倒在上面美美地睡了一觉。
自这天开始,基地里的孩子集体默契地绕着他们走。
林秋笙醒来便挂上灿烂的微笑面具跟在黑泽阵身后,美名其曰:“我是弱者嘛,要找好大哥,依靠强者才能多活几天啊!”
黑泽阵目光缓缓落到前方一看见414号就连滚带爬逃命的孩子身上:……你确定?
黑泽阵也不再对林秋笙产生抗拒心理。
从前只是看在他是所有人当中最聪明、不会拖后腿,而基地要求必须有搭档,所以他才会勉强把林秋笙留下,现在是已经接受了林秋笙,毕竟一个勤快、走在情(八)报(卦)最前沿、不会背叛还有反击能力的小弟,和一个随时会背后捅刀子的小弟,黑泽阵肯定会选择前者。
很快他们便走出了这个基地,体检过后他们便去到了另一个基地接受培训,两人终于交换了名字,黑泽阵与林秋笙。两人这样相互支撑着,直到从基地毕业。
林秋笙看着镜子里跟自己一模一样的外貌时怔了好久,最终幽幽叹气地表示这个世界的科技竟然如此落后,连台电脑都没有。
林秋笙自认为心理年龄大,一直都以哥哥的身份照顾着黑泽阵,包括仅有的、连琴酒都比不过的生活常识,黑泽阵则是一副嫌弃加时不时冒冷气,只是对于已经练出了死皮赖脸的林秋笙来说:“啊~真是凉爽啊~简直就是行走的空调嘛~”
黑泽阵:“……”
更气了。
自己想要一个小弟,可不是一个老妈子!
林秋笙已经从那副阴郁不善言语蜕变成开朗的模样,谁都看不清他笑脸下面的情绪,但是在黑泽阵面前总是会不自觉露出自己的真实情绪,这宛如是一种特权。
还没进入实验室前,跟梅洛是搭档,琴酒负责杀人、梅洛负责探消息,两人一直都是无往不利的搭档,在琴酒心里梅洛是勉强能够忍受下来的聪明人,因为他的能力让黑泽阵很欣赏。
某天,准备去执行任务的梅洛将小琴酒带到车站,往他手里塞了张车票说:“这张票你先拿着,你可以好好考虑要不要离开离开组织。不用担心组织会查到你,我会处理完一切后续的。车到站后,会有一个叫村下的人接应你,之后,他会送你去上学。当然,如果阿阵你不想上学,你就跟着村下混几年,学些本事自己当老大。什么都可以,你可以去到神奈川后再好好想想未来的选择。”
“离开东京,去过正常人的生活吧,阿阵。”
小琴酒用傻子的目光看着他:“你要叛逃?”
梅洛强调道:“是你要离开,我会让'琴酒'合理的死去。”
梅洛打算在即将到来的任务,安排琴酒被敌人“枪杀”。
小琴酒:……
心无波澜,甚至还想要把梅洛抓回去。
结果不出意料的,琴酒拒绝了梅洛的好意,继续留在组织里。
因为一来他已经在组织里生活了这么久,已经无法适应正常人的生活,二来他也确实很享受这种血腥暴力的生活
梅洛也没有强求,只是想着:算了,那我自己一个人逃吧。
剩下的时间里,他要去环游世界,至少在见到爸爸妈妈的时候,他还能说:虽然过去的五年时光里我确实做了错事,但是我努力过的,我成功脱离血腥的生活了!
结果没来得及策划逃跑,梅洛便收到了村下死亡的消息,随后他便被送入了实验室。
一开始他以为是琴酒告密的,因为除了琴酒没有人知道村下是他的人,也凭着那股恨意撑过了开始的那段时间,直到在实验室里见到琴酒后,他才缓缓变得平静下来:不可能是GIN,他不屑于做出这种事情。
冷静下来之后,他便想清楚了一件事,那就是:琴酒绝对是一把非常难得的利刃,想要将他牢牢掌握在手中,那么必须要将他的一切羁绊砍断。
虽然那些人计算了梅洛,且想法子隐瞒了琴酒,但他还是知道了梅洛的位置,申请进入了实验室。
说实在的,当梅洛想清楚这件事之后,他真的感到了极致的高兴,整天缠着小琴酒询问他自己的猜想是不是正确的,琴酒睨了他一眼,“不是!闭嘴!”
琴酒从实验室里出去后,开始不断地打听梅洛的情况,同时他在不断努力地往上爬,因为拥有足够强大的实力时才能将梅洛从那个地方拉出来。
琴酒想:好歹也和旁边这个废物做了这么久的搭档,我可不想重新找过一个蠢货做搭档。
琴酒说:等我。
梅洛信了,在实验室里等了琴酒四年,然而毫无根基的琴酒在上头的忌惮与打压下如何能够快速往上爬?
上司恨不得琴酒死在实验室里,因为他清楚地知道琴酒此人睚眦必报的性子,他算计了琴酒的搭档,琴酒不会轻易放过他的。
四年的时光会改变很多事情,琴酒斩头露角得到了组织boss的赏识,以极快的速度往上爬;四年的时光,实验人员的折磨,耗尽了梅洛对“人”的全部信任。
在贝尔摩德的线人口中得知这个实验的重要性,单凭琴酒的力量想要将他捞出去,除非琴酒翻身做主人,否则一旦琴酒露出对他的重视,就立即会遭到上面的忌惮。
曾经身为琴酒的搭档梅洛的存在就限制了琴酒往上爬的速度,只要梅洛还在,琴酒就不可能成为组织boss心中最满意的利刃,
利刃不需要有牵绊,一把刀只有一个人能够掌控利刃出刀的方向,才会令人放心,否则辛辛苦苦培养起来的刀,突然冒出来一个人抢走操纵权,岂不是为他人做嫁衣?哪怕那个人已经牢牢地掌握在了自己的手掌心里。
然而梅洛是个特殊的存在,boss自然不可能为了一把利刃而放弃他毕生的追求,所以权衡利弊之后,遗憾地选择了梅洛放弃了琴酒,这就注定了琴酒此生都不可能再往上一步。
即“琴酒想要把梅洛带出实验室”,不过只是一个空想。
梅洛从未有过如此清晰的认知。
自己的存在不仅害得琴酒遭遇了非人的对待,现在还成为扯琴酒后腿的存在。
总是这样子。
当他以为自己已经找到了存活下去的意义时,现实就会告诉他:你想得太美了。
他的存在真的有意义吗?
虽然实验人员拼命给他洗脑:你存在的意义就是成为实验体,为人类造福。
但是长生不老真的是为人类造福吗?如果他真的只是一个无知的孩子,恐怕就真的被洗脑成功了,但是他有着前世25年的人生经历,清楚地知道这个世界不是修真世界,长生不老是人类的一场灾难,而不是福音。*
他的存在,也许就是小说里面世界灾难的开端,开启末日世界的导火线。
啊,梅洛越是深入思考,就越是清晰的知道,他于这个世界而言就是一个癌细胞,一旦实验成功,那么癌细胞就会迅速分裂开来,这个躯壳就会迅速虚弱陷入死亡的境地。
他的出生好像给身边人带来的从来都只有灾祸。
他不应该出现在这个世界里的。
他不应该出生的。
身体上的痛苦与心里承受的折磨,爸爸妈妈的容貌在心里越发的清晰,愧疚与歉意在心里逐渐积累堆积成山,梅洛终于崩溃了,他一把火烧掉了实验室,将这一切资料和他这个实验的原料彻底销毁。
毁掉吧。
一切都在此刻了结吧。
火焰嘶哑着嗓子吞噬这所实验室,梅洛坐在火海之中,从容地等待火海蔓延过来将他吞没。
琴酒一脚踹开实验室的大门,粗暴地薅住梅洛的衣领子将他飞快地穿越火海的缝隙,朝着生的通道一路狂奔。
橙红的火焰在此刻似乎失去了原有的颜色,噼里啪啦的声音也在此刻消失了,梅洛呆呆地望着前方那人脸上是抑制不住怒意与杀气。
他从未见过琴酒如此的生气。
哪怕自己惹得他最生气的时候,琴酒都只有拿着武器用力抵住他的脑袋,似是要将他的脑袋压到地上一样,身上的杀气和冷气不要钱一般拼命地往外扔着,誓要要将他冻成冰雕。
但是梅洛从未见过琴酒如此生气,宛如煤气罐里的燃气被不断压缩,最终变成了可以将人瞬间冻成冰人的固态物质,灼热的空气都在刹那间凝结成冰,漂浮在空中。愤怒到了极点之后是极致的冷漠。
琴酒很生气,他自己都未曾察觉到他此刻的愤怒,以他的性格理应做不出如此冲动的行为,但是此刻他却冲入了火海,只为了将这个一心求死的家伙拖出去,明明他心里清楚死亡对于这个家伙来说是解脱。
虽然这个家伙天天说着无所谓生与死,但从未露出过如此脆弱的神色,梅洛坐在火海之中没有半点恐惧,有的只是淡然的浅笑,已然失去了全部生机,空有一副躯壳坐在灼热的火海之中,活着和死亡已经没有了界限。
琴酒忽然生出一种道不明的愤怒,作为别人的小弟还未得到老大的允许,你怎么敢私自逃往地狱!
琴酒将梅洛粗暴地扔在安全的地方,凌厉的眼神射向旁边的医护人员:“给他处理伤口!”
站在旁边的梅洛安静得像个出现了裂缝的瓷娃娃,他的头发已经烧焦了,焦灼的衣服露出了内里多处红肿的痕迹,整个人都狼狈到了极点。
医护人员颤颤巍巍地拎着医疗箱上前,梅洛十分配合,背景是一群人在拼命地救火,消防车呼啸而来。
因为珍贵的实验体在里面呆了很久,不知道吸入了多少有害烟气,所以必须要尽快将他送去检查。
梅洛如一个玩具娃娃安静地坐在后座,气氛安静得驾驶座上的琴酒生出了烦躁的情绪,顾忌旁边的监视者琴酒没有询问梅洛为什么要求死,梅洛也没有询问他怎么知道并及时赶过来的。
到了基地后,琴酒没有权限被拦在了外面,梅洛下车时缓缓勾起唇角说道:“呐,今日的事……谢谢你,GIN。”
谢谢你来救我。
琴酒瞟了一眼旁边的人,绿色的眼眸暗了一下,宝石失去了原有的光泽显得格外有压迫感,他倪了梅洛一眼嗤笑一声道:“我不过只是履行了我的责任,若是想要感谢我的救命之恩,就好好的活着为组织发光发热吧。”
只有活着才会有希望!在我还未同意你死之前,不合格的小弟给我好好地活着!
领悟到了琴酒未完话语中蕴含的意思,梅洛顿了顿,嘴角含着温柔的笑容。
“谢谢。再见。”
永别吧,GIN。
这句话就像是巨大的剑毫不留情地斩下,曾经的搭档被彻底分割两地。
-
死不掉。
理还乱。
害怕给琴酒添麻烦,所以梅洛选择了疏远;不想两人的情谊就此彻底断裂,梅洛就提出人情来维系着这脆弱的联系;害怕他忘了自己,三更半夜睡骚扰琴酒,让他杀到M国来找自己……
自私自利自我恶劣,这些都是梅洛对自己做出的评价,但是他就是如此遭人厌的存在,而梅洛有些绝望的发现,他根本不想做出改变,就干脆把乐子人进行到底。
组织把他交给琴酒看管,一方面是想要试探他与琴酒之间的羁绊是否还在,另一方面,这是乌丸莲耶想要扶持琴酒对抗朗姆最后的考验。
于是感情越发稀薄的搭档再一次纠缠在一起。
梅洛知道此刻与琴酒的关系回不到从前可以交付背后的程度,他能做的就是不断远离琴酒,让琴酒踩着朗姆上位;但是要他放弃曾经维系的搭档之情,梅洛心有不甘,他想要继续享受着从前琴酒赋予他的特权,但是另一方面他非常清晰的知道,这份特权早就已经转移给了伏特加。
信任?他们之间还有信任吗。
梅洛只相信被他牢牢掌握在手中的东西,比如蛋糕店老板,像小兔子、搭档的情谊这种缥缈随时会变质的存在,梅洛不敢相信。
当琴酒意外碰见秋笙之后,他去找了梅洛。这种事情发现时就应该上报的,但是琴酒却没有上报,第一反应就是去找梅洛。
别人对于安全屋的态度就是死死隐藏,绝对不可被任何人得知,一旦有了暴露的倾向就立即摧毁,然而梅洛对于安全屋这种事情一向都是很随便,所以琴酒很快便找到了梅洛的新安全屋。
梅洛手忙脚乱地把炸鸡奶茶扔进柜子里锁起来,处理好之后这才优雅地给自己倒了一杯酒。
琴酒一进门就闻到了空气中飘荡着浓郁的炸鸡味,只是今日他并不打算把时间浪费在这种地方。
梅洛端起酒杯晃了晃:“诶呀~什么风把GIN你吹过来了啊~”
琴酒冷冷地开口:“我看见了一个跟你一模一样的人,不是易容。你知道是怎么回事吗?”
梅洛愣了一下,眼中闪过一丝意义未明的光,随即挂上了天衣无缝的笑容面具:“哦?跟我一样的人?真的完全一样吗?”
梅洛用着最轻松的语气道:“他在什么地方?我去会会。如果真的是……”
克隆人。
喉间轻轻地溢出充满危险的笑意,一切言语尽在不言中。
但是琴酒知道,梅洛乱了分寸,眼中的慌乱根本藏不住,面对敌人时永远都是一副温柔到了极致令人心烦的表演,而表现得越危险就代表着他此刻心虚的程度。
他很在意那个冒牌货。
琴酒深深地看了他一眼后,转身离开了梅洛的安全屋。
梅洛的神经绷紧了一夜,连夜联系了所有的人,做好一旦琴酒上报就立即将小兔子打包送走的准备。
外卖员宅急便连续巡逻了好几天,梅洛也搬到了离秋笙最近的地方居住,时刻准备着出手。
梅洛也想过要不直接把那只小兔子绑了藏起来,但是最后危险的念头在脑海中转了一圈后消失了。
那是下下策,现在还没到那种地步。
梅洛的这一番动静,没有惊扰任何人,却没有躲过琴酒的眼睛。
所以他现在就是你所交付信任的人?宁可选择跟组织、跟我成为敌人,都要保护他?!
琴酒心情莫名有些烦躁,还有些愤怒,想要抽出枪来怼着梅洛的脑袋,逼迫他把人交出来,但是最终琴酒把异常的冲动压下去,目光危险地看着梅洛:“你最好把他藏得严实一点,别让我抓到他。”
这句话表明了琴酒其实压根就没有、也不打算上报这件事。
在车上等着的伏特加给琴酒打开了车门,保时捷缓缓离开了梅洛的新屋。
梅洛有些发愣。
明明目的已经达到了,为何自己感觉不到一点高兴?
如果他能够多给GIN一点信任是不是结果又会不同?
他已经……把GIN推远了啊……
伏特加感知到琴酒心情特别不好,小心翼翼地开着车,琴酒嘴里叼着一根未点燃的烟,烦躁地看着窗外的雨滴。
脑海里思绪杂乱,抑制不住浮现出当年的回忆。
那时梅洛还很年轻,身材瘦弱得让人怀疑他手中握着的那把刀子到底能不能杀人,但是小看他的人,最终都会被那把轻飘飘的刀子划过脖子,陷入无限的沉眠当中。
琴酒想起来那日下午,夕阳穿透过车窗,落到那张瘦得令人怀疑他是不是被人虐待了,但是拥有着很健康肤色的脸上,那张平日里带着令人烦躁的笑容面具那一刻变得很严肃,跟以往都不太一样。
那人伸出手塞给他一张车票,给了他一个选择,嘴上说着希望他能好好想想,自己不会强迫他做出选择,但是身体却很诚实也很强硬地将他往车站安检处推。
'去过正常人的生活吧,阿阵。'
可惜最后他并没有接受那人的好意。
琴酒有些恍惚地从纷杂的想法中挣脱出来,脸上露出嘲讽:怎么自己还想起这种无聊的事情了。
“大哥你看,是梅洛!”
伏特加看着路边的人感觉有些惊奇,梅洛是怎么一下子就跨越两公里来到这个地方的?是来追大哥的?那个小疯子终于后悔了?果然大哥是最棒的!
透过被雨水打湿的窗户,一个跟梅洛很相似的人撑着伞和警察缓缓在雨中漫步,脸上的笑容灿烂而又充满生气,是梅洛从未流露过的神色。
那个家伙总是死气沉沉的,哪怕是故意朝他笑的时候也一样。
琴酒烦躁地收回目光,“不用管他。”
双方就此擦身而过。
至于被惊出一身冷汗的系统又是另外一回事。
梅洛清楚地知道人情并没有什么用,曾经的搭档之情终会迎来结束的一天,但梅洛还是没有想到会来得如此之快,他的计划都还没有进行到关键时刻,脆弱的藕丝便断了。
梅洛想过自己死后琴酒会来看望自己;解决了组织的事情后,他们会像曾经那样坐下来好好吃一顿饭,到时候他要把琴酒碗里的肉全部抢走,把不爱吃的蔬菜全部扔给对方;又或是被耗尽感情的琴酒开着车满东京追杀……怎么样都好,扭曲的情感联系总比彻底断掉好得多。
然而琴酒被那个早就已经还清的“人情”搞得心里十分烦躁,他想要结束双方的人情,哪怕不再是搭档,梅洛也可以成为自己小弟中的一员。
总之,他不想要那个人情再卡在两人当中,维系着这扭曲的联系。
一直以来那个人情卡在中间,让梅洛有理由去找琴酒,而琴酒主动提出人情两清就是一个信号,琴酒受不了他的恶劣与多疑,主动提出断绝关系的请求。
一直牵着他的那根线,断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