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序茫然许久，眼睛渐渐蒙上一层薄薄的水雾。
愣愣支着下领眨了眨眼睛，害怕，好奇，疑惑。
直到看见师尊眼里的一抹痛苦。
唇上一疼，师尊轻轻咬住了他的下唇。
谢序一下子恍然回神想退开，却被师尊的手紧紧按住了后腰，压根退不了一步。
洛尘悄神伤，感觉到谢序的退却开始浑身变得僵硬。
甚至逐渐碎裂成冰，化成烟雨。
就像他自己从不曾在这个冷情的世间存在过。
洛尘悄在撬开谢序贝齿的同时，竟发现自己也是个胆小鬼。
他不能接受。
于是抵制眼前的春光色影，掩藏着血淋淋的伤口，拼了命想退开。
可手动不了一分一毫，身体也不听使唤。
谢序，你为什么总是能这么无动于衷……
明明是你先自乱阵脚，可为什么最后慌乱的人总是我？！！
他咬得重了些。
洛尘悄眸光微动，心中缱转百回，仿佛无隐之中有一簇无名火在眼睛里熊熊燃起。
他的长发滑落在谢序的肩头，耳垂上挂着一抹不自知的嫣红。
半垂眼睫，深深看着谢序，猛然松开嘴反身将他压在门扉上。
呼吸深重，冬山如睡。
他冷着脸为谢序擦去眼泪。
其间二人不禁对视了一眼，下意识都一左一右偏过头去。
阴冬之际从嘴里呼出的气息格外明显。
洛尘悄闭着眼捏紧拳头煎熬至极，难捱的心一次比一次软。
“师尊，我，你为何——”
“闭嘴！”
谢序被他这声暴戾吓得身体一抖，不敢再出声。
洛尘悄咬牙，“谢序，你自己对我做了什么你自己不知道吗？”
“……”谢序摇头。
洛尘悄气极，干脆眼不见为净打开门毫不犹豫地离开了这间屋子。
谢序顿住，思绪失措。
这是唯一一次师尊在屋里没有抱他去床上就拂袖而去。
“……”他蹲下来缩在门墙内一动不动，另外一扇门任由雪风呼啸而过。
好冰。
眨眼间，他又被去而复返的人抱起来。
谢序双目无神，无意识抬眸，无意识笑笑，甚至无意识开口。
“师尊，你是不是看见了我藏起来的那块碎片……”
洛尘悄刚把人放在床上就听见他的话。
一时间气不打一处来，忍不住淬牙道，“没看见。”
“……”
洛尘悄瞥了眼他的手，不禁皱眉，再碰了碰他的肩，意示让他睡进去点。
谢序像个听话的小猫似的往里挪了挪，留出一大片空白。
洛尘悄躺下去翻过身，漠然视之，“过来。”
这时谢序还在愣神中，洛尘悄早已不耐烦地伸手过去把他一下子拉进自己怀里待着。
手掌在头顶抚了抚他冰凉的发丝。
他终于搂紧谢序，哑声道，“谢序，究竟是我疯了，还是我不是我……”
偏执于他而言是为杀心的凶器，可时间越长越狠不下心，杀己不杀你。
得不到的虚无和抓不住的空洞，究竟哪一个才能更使泪水湿润直到失禁。
谢序去意更浓。
病情突然发作的他分不清此刻浑身的疼痛是现实还是幻觉，无法抗拒。
只能凭借本能爬到师尊身上抱着，脸颊紧紧贴在师尊的锁骨上。
整个人儿跟粘在洛尘悄身上似的，心才得以安定，“师尊……”
洛尘悄抱紧他，悲凉绯色。
“谢序，我恨你不得好死……”
谢序脸色惨白，“那就不得好死吧……”
洛尘悄低头埋进谢序的发丝里，升起的念头千丝万缕都要绕上破烂不堪的心尖。
他听见自己的声音颤抖，“没有你，我也不活。”
积压两世的情愫不断宣泄着，世间风雪再如此交加他也不会在意分毫。
谢序遑遑不知欲何，呼吸过度加重，“师尊……你……”
青青一树伤心色，曾入几人离恨中。
“谢序，我杀不了你，我根本就不想杀你……”
小魔尊说的那句“他喜欢你”，洛尘悄不管真假都还是信了。
看见谢序把那瓦碎片最锋利的一端往手腕上慢慢划过去的一刹那。
他走不开，也停不住，甚至视线里全都是一个谢序。
洛尘悄，你还是这么贱。
一点用都没有。
天地见寒露极重，惊觉霜晓。
傍晚时分，谢序便歇在榻上昏昏欲睡。
洛尘悄坐在对面的书案上神色柔然。
“谢序。”
谢序一惊，“嗯，嗯？怎么了师尊……”
“睡床上去。”洛尘悄声音冷淡，自顾自执笔在宣纸上写着什么。
“……”谢序乖乖听话，躺在床上后将四肢缩进被子盖好。
表情呆呆的，似乎对今天师尊说的话还没来得及消化。
洛尘悄手里拿着一本符篆经书，瞥了眼书里的内容视线开始忍不住飘忽。
看向床边，发现谢序背对着自己好像在捣鼓着什么。
小小的一团裹住棉被在床上缓缓蠕动。
洛尘悄蹙眉，“谢序，你在干什么？”
谢序探出个脑袋，“被窝里，冷……”
没有师尊。
冷得让他有点难受。
“出息，也就你敢把我当火炉使。”洛尘悄一举戳破他的心思。
放下书，起身朝谢序走过去。
洛尘悄不曾给他说话的机会。
一上床就抱着他紧张的身子，嘴唇贴在他额间轻声道，“睡吧。”
“师尊……”谢序想了一天，欲言又止。
“讲。”
“你可不可以收回那句话？”
洛尘悄闭着眼，不太想跟他言辞，“什么话？”
“没有你，我也不活。”
洛尘悄的眉心抖了抖，眼睛没有睁开，“为何要我收回去？”
他竟也学到了谢序不答反问的那套。
谢序闷声道，“我不好……”
“你会对我好吗？”洛尘悄睁开眼，定定地看着他。
“会。”
“喜欢我吗？”声音有点颤，但眼前人听不出来。
“喜欢。”
洛尘悄抱紧他，“嗯，那就够了。”
良久，谢序觉得事态愈发严重，枕在师尊手臂上的脑袋突然抬起来看着他。
“师尊，我会死掉的。”
洛尘悄神色淡淡，伸手轻轻敲了敲他的脑门，再次拥他入怀，“我陪你死。”
“可是我不想让你死。”谢序说个不停。
洛尘悄眼色毫无波澜，“我亦如此。”
“师尊，你怎么会对我这么好？”谢序心中隐隐作痛。
洛尘悄默了默，问，“你去珈蓝寺做什么？”
“为师尊祈福，还有想跟师尊一起看竹林日出。”
“就这些？”洛尘悄盯着他。
“嗯，就这些。”
洛尘悄莫名松了口气，然后神情有些不自然地问道，“知道今日我为何亲你吗？”
谢序的神色忽然黯淡下来，下意识抓紧了师尊的衾衣，“我，我——”
洛尘悄转头打断他，却不敢看他。
“谢序，我不想听你怎么骗我，也不想看你装傻充愣，我只想听一句实话。”
一句隔了整整一世的实话。
“师尊……”
谢序犹豫良久才躲着师尊道，“我想……”
“你想什么？”洛尘悄蓦地又将头转回来盯着他，虎视眈眈。
“我想咬你耳朵……”